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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個廢物! “是,你的那些臣民是來殺你的!我也是來殺你的!你滿意了嗎?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反正你都殺了我的兄弟姐妹和那么多平民了,也不差我一個!你就是個冷血的怪物、瘋子——”尤利爾捂著尖耳朵崩潰喊道。 “用不著你們動手……”精靈王說到,低頭咳嗽了兩聲,臉色越發蒼白,銀灰色法袍上氤氳出更多鮮血,“……因為魔法反噬,我受傷很嚴重,很快就要死了。” 尤利爾的吼聲嘎然而止。 月光照耀在精靈王越發蒼白的面容上,他又低頭咳嗽了兩聲,緊接著將頭頂的枝葉王冠取下,伸手遞在了尤利爾的手中。 那是精金和秘銀纏繞打造,無數九階魔獸的魔核鑲嵌打磨而成的珍貴王冠,也是精靈帝國數十代黃金精靈代代流傳的王權象征所在。 誰擁有這頂王冠,誰就是命定的下一任精靈王。 尤利爾渾身顫抖,抬頭看著精靈王。 “你在騙我吧?”尤利爾說道,聲音里有一點茫然。 那些崩潰的嘶吼回音還在寬廣大殿里嗡嗡回響,尤利爾卻只覺得心臟被絕望的潮水淹沒。怎么可能?羅斯洛立安里的滿地尸骨還無人收斂,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精靈王——他的伯父卻說他馬上就要死了,這是謊話吧? 就在這時,禁忌魔法的魔力反噬到最后階段了。 精靈王身上,銀灰色法袍上的鮮血越來越多了,幾乎將整件衣服都染成了紅色,即便是以精靈王的忍耐力,也忍不住開始面露痛苦,于是抬手用最后一絲力氣,觸碰了一下尤利爾的側臉。 “阿蓮娜……”精靈王嘆息著說道,眼睛緩緩閉上,聲音也漸漸低不可聞。 一瞬間,仿佛有透明的烈焰燃燒過精靈王的整個身體,又好像有鮮紅如血的月光遠離這具軀殼,向外擴散,讓他的整個身軀化為灰燼塵埃。 灰燼當中,有一顆潔白 頭骨在秘銀王座上靜靜安放,不知道精靈王是從什么時候一直放在懷中的。 尤利爾腳步跌跌撞撞的走出了殿堂,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來還應該干什么,向前沒走幾米,就膝蓋發軟的歪倒在了臺階上。 宮殿外,眾多傷痕累累的白銀精靈圍了上來,更遠處還有圣騎士和牧師們眺望,然后以執政官為首,一個一個沉默又安靜的圍繞著尤利爾單膝跪地。 “陛下。” “尤利爾陛下。” “陛下。” …… 白銀精靈們一個個呼喚著。 尤利爾抬頭凝視著眼前跪了一地的人頭攢動和遠方斷垣殘壁,面孔沉默如雕像,只覺得心臟像是被壓迫到極限一樣疼痛,想哭想笑又都哭笑不出。 他沒有說話,只是又一次用盡力氣,重新站立了起來。 他、他和他身后的子民已經無從依靠,所以不論再怎么艱難痛苦,他也只能繼續站立下去了。 …… 數千米遠外,阿芙拉身邊的銀發青年手指修長有力,掌心當中緊握那一縷逃散的血色月光。 這縷血色的月光就像是有智慧一樣飛快的在指尖跳躍、咆哮、扭曲,正常的智慧生命僅僅只需要看上一眼,就好像是被無窮的惡意污染了一樣,從心底生出破壞和毀滅的欲望。 安格斯手中用力,璀璨而又清澈的銀白色微光環繞在血色光芒旁邊,一點點將這縷血色光芒凈化完畢。 這血色月光來自地獄的血月,也是地獄的意志化身。 如果沒有銀發青年告訴她,阿芙拉從來不知道,原來地獄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活的”。 從一千前太陽隕落開始,地獄就活過來了。 “精靈王……他是因為被這個東西污染了,才會變得那么殘忍?”旁觀的阿芙拉問道。 聽見阿芙拉這樣問,銀發的青年望來極為奇特的一瞥,仿佛還帶著一點難以言喻的嘆息。 “被血月污染的,又豈止是精靈王一個。”安格斯說道。 阿芙拉聯想到了地獄國度。 那些昏黃黑 暗的天空,極端暴烈的天氣,和無數越來越血腥殘忍的種族。 阿芙拉想,她又要離開了。 只是臨走之前,她需要最后再確定一件事情。 “冕下,我想問你幾個問題。”阿芙拉忽然說道:“我沒有用星辰之主的神格來封神,而是還給了精靈族,我做錯了嗎?” “沒有。”安格斯說道。 “艾倫……我的朋友要我去獻祭人類來換取力量,我拒絕了,他為此和我吵了一架。” 阿芙拉說道。 “你做的很對。”安格斯說道。 阿芙拉從這兩個回答當中汲取了一點自信,張了張口,困惑的小聲說道:“我很小的時候,曾經將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告訴過其他學徒,卻被他們嘲笑是白日做夢,如果一個人的夢想與整個世界都背道而馳,那么她的堅持究竟是不是錯誤?” 銀發青年目光平和,幾乎近似溫柔,說道:“不,你是正確的。” 暗淡的夜里,月光像雪一樣蒼白、遍布尸骨的街道、尖頂的房屋和帶著血腥氣息的風、還有更遠處在滿地精靈中站立的尤利爾都似乎變成了荒涼的背景。 一身黑袍的人類少女忽然向安格斯的方向彎下腰去,將臉貼在了他的掌心。 阿芙拉蔚藍眼睛里浮出點點水光,蒼白的面孔上,露出一個轉瞬即逝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