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頷首，“我知道了，且看他殿試如何吧。”

    殿試兵法的題目我出的是關(guān)于攻打百越和北方胡人的，現(xiàn)在想來，西域也是個方向。

    后世的殿試主考官是皇帝，所以殿試通過者也可稱“天子門生”，但本次的主考官是我，并不是嬴政不愿意站臺，而是我特意不想讓他牽扯太深。

    一統(tǒng)六國，設(shè)立郡縣，中央集權(quán)，后世皆承秦制，他本該流芳百世，成為一個民族的根基，卻背負(fù)罵名千年。我不想再給他添什么黑料，科舉若是成了，自然是他的功績，若是不成，也不過是隗林的惡政罷了。

    我本來提防著陳勝，結(jié)果陳勝是乖乖的沒出事，另外一波卻出了件棘手的事情。

    “……王兆、王賀，共三十二人涉及舞弊。”蕭何念完名單，臉色難看。

    我咬了咬牙，“若不是我親眼看到，這些人是否都已榜上提名？”

    在里衣上打小抄，多么粗糙的作弊手法，一直沒被發(fā)現(xiàn)就離譜。

    “下官失職。”

    我嘆了口氣，“這怪不得你，太學(xué)剛剛設(shè)立，人數(shù)不足，對于各郡縣也不能如數(shù)監(jiān)管，只是……”

    只是他們也太明目張膽了！科舉舞弊者死，這律法可是寫進(jìn)九章律的。這名單上大多是貴族之后，有好些個名字還耳熟，似乎見過幾面。

    “大人，此事牽連甚廣，不如先稟明陛下，以待圣裁。”

    蕭何這個做法很穩(wěn)妥，也看得出來確實是為我著想。牽連甚廣也是真的，這三十二人都是貴族子弟，而且以秦國軍事貴族為主，縣試、郡試，這一路上來，必然有許多人幫助他們，得以讓他們走到殿試，這一串都扯出來，確實牽連不小。

    我思索片刻，“既是犯法，按律辦事便是，找廷尉過來。”

    “諾。”張良應(yīng)聲離開。

    “刪掉這三十二人，殿試排名順延，按原計劃公布。”

    “諾。”蕭何皺眉應(yīng)下，“大人打算如何處置此案相關(guān)之人？”

    “我方才已經(jīng)說了，按律懲處。”

    九章律頒布前我和蕭何逐條分析研究過，無需廷尉到來，我們兩人都心知肚明，若是按律懲處，科舉舞弊是死刑。

    蕭何沉吟了一會兒，“下官身為太學(xué)令，理當(dāng)嚴(yán)查此事，若大人不嫌棄，請讓下官與廷尉大人一同審理此案，以償失察之罪。”

    我看了看他，笑道，“太學(xué)這些日子忙得不可開交，先生若還有心力查案，我自是樂得清閑。”

    “愿為大人效力。”

    我笑著道，“善，一會兒留下來與我對弈幾局吧。”

    這么主動996的員工不多了，趕緊安撫鼓勵一下。

    蕭何應(yīng)下，但表情仍有幾分沉凝。

    “對了，韓信的試卷拿給我看看，他是第幾？”

    參與閱卷的是當(dāng)初考試進(jìn)入相府，如今在太學(xué)任職的那批門客，不好判斷，或者爭議較大的卷子則交由我決斷。不過為防徇私，當(dāng)時試卷都是封名的。我回憶著兵法這門中比較出色的答卷。

    蕭何聞言，從袖中掏出一張試卷，恭敬遞給我，“行三，大人請過目。”

    我挑了挑眉，看來蕭何本就隨身帶了韓信的答卷，要來給我看的。

    我接過試卷展開，定睛看去，這張試卷我沒有看過，看來并無爭議。韓信選的題目是除北患，也就是打北邊胡人匈奴的。這次兵法大部分人都選的是攻百越，畢竟這是正在進(jìn)行的戰(zhàn)爭，而且太尉因此身死，秦軍受挫，自然要好好分析，出謀劃策一番。

    韓信的計謀也不復(fù)雜，無非是步步蠶食，利用各國抵御胡人的城墻，將邊境線逐步北移，分塊蠶食。胡人善騎射，卻不善攻城守城，這方法穩(wěn)妥，而且可以長期有效，杜絕胡人再行滋擾邊疆。

    我明白他為何得不了榜首，這計策穩(wěn)妥，但并不讓人眼前一亮，而且如今南方戰(zhàn)事膠著，顯然寫北邊胡人就不那么吃香了。不過我也沒打算動他的名次，既然上榜，就順其自然吧。

    看完試卷，我將其收進(jìn)袖中，打算明日進(jìn)宮見嬴政時，拿給他也看看。

    這時前去請廷尉的張良也回來了，朗聲通傳，“大人，廷尉李斯到。”

    九章律中廢除了很多rou刑以及酷刑，比如臏、黥、劓、刖，改成傜役補(bǔ)充，死刑中的車裂等酷刑也一并廢除，只留下斬首這個相對人道的處決方式。

    而部分不至于判死刑的罪名也改成了相對較輕的刑罰，只是科舉作弊這一條卻是斬首無誤的。所以李斯自然也只能給出這個答案。

    “以這些人的情況，郡試、縣試中很可能也有舞弊之舉，徹查此案，各地主考若有失職、乃至協(xié)助舞弊之舉，一并處理，”

    李斯聞言抬頭看了我一眼，“大人，若要查辦此案，涉及眾多郡縣，是否先將案情稟明皇帝陛下？”

    我頷首道，“你去查辦此案，太學(xué)令會協(xié)助，至于陛下那里，我身為科舉主考官，待案情明朗自會親自向陛下說明來龍去脈。”

    李斯微微沉吟，然后不再多言，“諾。”

    李斯能一路做到九卿之一的廷尉，他的辦案能力不容小覷，更何況還有蕭何相助，我本以為很快就能查明，結(jié)果案子沒查完，每日里上門拜訪的人倒是多了好些。

    原本每日就有許多求見的人，那些亂七八糟的人自然被攔在外面，就連官吏不到一定品級，我也不是都見的。畢竟要是都見，我一天十二時辰都不夠用來應(yīng)付。但到了一定品級的官員就不好拒絕了，同朝為官，總要給點面子，而且萬一對方有要事，豈不是耽誤公務(wù)。

    “趙佗將軍求見。”

    我按了按眉心，剛才送走一個又來一個。秦國征戰(zhàn)多年，很多從底層爬上來的軍事貴族，這些零零總總的中高層將領(lǐng)我也不都熟識，不過總是聽過一二的。

    來意我也清楚得很。

    “他是否有子弟與科舉舞弊案有關(guān)？”

    張良不假思索就回道，“他的子侄正是大人當(dāng)場抓到的三十二人之一。”

    頭疼，我起身，“備車，我要進(jìn)宮。”

    嬴政的作息比較規(guī)律，這個時候應(yīng)該是在看章奏，見到守在門外的蒙毅，便知道我猜的不錯。

    “相邦大人。”蒙毅見到我行了禮。

    我突然想起蒙家似乎也有族人牽扯到舞弊案中，不過他卻沒有談及此事的意思，行完禮便轉(zhuǎn)身進(jìn)去通報了。興許只是旁系子弟，并不值得他為此開口。

    嬴政果然在看章奏，有時候看著他每天沉迷工作，會產(chǎn)生當(dāng)皇帝也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的錯覺。

    “參見陛下。”

    “相邦免禮。”嬴政語氣愉快，“你來得正好，方才少府來報，雙樂宮已修成，隗卿陪朕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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