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的死訊
鄭芙被她一腳踢得半天起不來,捂著胸口,但還是執著地發聲,“殿、殿下!” 我示意擋在前面的女侍退開,“你有什么要事就說。” 她喘了幾口氣,看看邊上的鄭克二人,“請殿下、屏退左右。” 這左右顯然是指的鄭克二人,有點意思。我大方道,“行,既然芙meimei想與我單獨說幾句體己話,大叔不如先去休息,之后我定派人安全將她送回去。” 鄭克父子對視了一眼,似乎也有點疑惑,但讓鄭芙留下本就是他們的目的,便也一齊告辭了。鄭克倒還好,鄭志因著剛才的不愉快,連行禮都十分敷衍,不過我也不想跟他計較這些,反正以后也不會把他再放進來了。 “好了,他們走了,你說吧。”我是不覺得這位跟我素未謀面的鄭家小娘子,我名義上的堂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她既然要講,我也不妨聽一聽。 這時秋從外面匆匆回來,湊到我耳邊,“殿下,前線大捷,趙國的武安君戰死了。” 我怔了一下,怎么可能,李牧死了?!而且還是戰死? 聽到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彌漫上來的不是悲傷感慨,而是難以置信,是我記錯歷史了嗎? 這個時候我當然不想再聽鄭芙bb,隨意吩咐宮人給她安排個地方住,便將她打發了,她還要說幾句,但看我的神情和氛圍,識趣地跟著女侍走了。 若是李牧真的戰死沙場,那么去找他的李用和小丫如今怎么樣了?他們見到李牧了嗎? 李牧還是死了?歷史的走向真的如此頑固,不能為人力所影響嗎。 我緩緩坐下,沉默了一會兒,才抬頭問秋,“秦國的王后是鄭國之女鄭雙,此事應當諸國皆知吧?” 秋雖然被我問得一頭霧水,但還是恭敬回答道,“殿下大婚已一年有余,諸國王公貴族自是無人不知的,便是黔首庶民,鄰近的也都是早有耳聞。” 那么,為什么歷史上的秦始皇,沒有皇后呢? 先揭過這個隱憂不提,李牧出事,我必要派人去探聽小丫二人的情況,但環顧殿內,都是一群鶯鶯燕燕的宮女,在秦宮里待得細皮嫩rou的,派她們遠行去秦趙邊境,恐怕要一去不回。 我目光瞥到方才出腳利落的女侍身上,“你叫……” “奴叫臼。” 果然又是這個風格的名字,臼是用來舂米的器具,估計是生下來的時候父母隨手一指邊上的石臼,就成了名。 不過我是不會隨便去改別人的名字,便點頭道,“你方才動作還挺快的。” 臼規規矩矩地低著頭道,“家中無兄弟,我是大丫頭,爹娘將我當兒子養大,爹身子不好,家中重活都是我做的。” “你如今進了宮,家中怎么辦?” “爹娘五年前得病死了,留下了薄田,我送了meimei們出嫁,聽聞王宮招宮女,便前去記了名,我想來咸陽看看。” 沒想到臼看著面貌平凡,還是個有想法的,我心中一動,多問了一句,“可識字?” 她搖頭,這也是意料之中。 “你替我去辦一件事,回來之后,我教你識字。” “多謝殿下。”臼伏身行大禮。 我暗自點頭,示意春附耳過來,低聲囑咐道,“再從工坊尋一個靠譜的管事,與她同去尋小丫。” “諾。” 相隔兩地,便也只能如此了,或許當時我就該讓小丫留在咸陽,只是我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春帶著臼出去仔細布置任務,卻見另一個女侍托著書籍進來。 “殿下,這是工坊送來的賬冊。” 我點點頭,示意秋放起來,“送賬冊來的管事是哪一個?” 干脆直接抓個壯丁,讓他去春那里領任務。 “是張郎君送來的。” 張良?我微微皺眉,“他不進來?” “張郎君放下賬冊就走了。” 我心下覺得有點異樣,“上回也是他送來的?” “是。” 我接過賬冊翻了翻,字跡工整清晰,想來也確實奇怪,韓式死了,張良既沒有鬧也沒有消沉,反倒矜矜業業地管理起工坊來。 孩子靜悄悄,多半在作妖。 “去把他叫回來。” 張良身著素色衣袍,他不是官員沒有官服,如今他雖名義上是我的隸臣,但畢竟我也是發他工資的,他大約是在為韓式守喪吧。 “參見殿下。” 我淺笑道,“許久不見你,怎么送了賬冊也不進來聊幾句?” “……”他沉默了一下,才道,“殿下有何事吩咐。” 我抬眼示意左右退下,就留了幾個可信的,“倒也沒什么大事,只是想問問你近日所圖何事?”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殿下何意?” “我也不和你繞彎子。張良,韓式逝世,你不躲起來緬懷,反倒雷打不動地往宮里跑。親自送賬冊,又不進來見我,可見你只是想進這章臺宮罷了。”我抬目對上他的眼神,“你進宮做什么?” 他笑了幾聲,“殿下…多慮了。都說秦王多疑,我看王后也不遑多讓。” 我咳了一聲,不悅道,“當著我的面說我夫君的壞話,我可是會生氣的。” 張良愣了愣,“我倒是沒想到,殿下與秦王如此伉儷情深。” “那是。”我挑了挑眉,“你不必岔開話題,你、或者說你們,究竟想做什么?” “我孤身一人在咸陽,殿下也知道,張氏族人都在陳縣,無令不得出。何來同黨。”他垂眸道,語氣平靜,“我只是覺得賬冊重要,才親自送來,卻不想平添懷疑。” 差點我就信了,如果不是他垂眸之前一閃而過的驚詫慌張神情的話。畢竟年紀還小一點,沒有那么沉得住氣。 我冷哼了一聲,只覺得心里煩躁,“你不必糊弄我,今日是給你一個機會,收了那些不安分的心思,韓國已經亡了,也不會再回來。我會派人通知內史和衛尉,注意咸陽是否有異動,若是查到你的身上,我不會保你。” 到底是少年人,他沒維持住冷靜的模樣,抬頭道,“殿下何以認為,韓國沒有復國之日?” 咋地,你還覺得自己能逆風翻盤?趙國都快挺不住啦!就算等到秦帝國大廈崩塌,那也輪不到韓國吧。 “你何以認為,韓國還能復國?” 有錢有糧有人嗎?就算有,剛得過秦軍嗎,韓國還沒滅之前,就打不過秦軍,更別說現在了。 既然不能正面戰場,也只有迂回著做了,比如讓秦國自己亂起來,渾水摸魚。 讓秦國亂起來……我微微皺起眉,腦中閃過一個猜想,“你們要對王上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