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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添加聯系人的名稱時,她莫名走了一會兒神。 初見程既簡的那年,她準備上高中,那時候年紀還小,對著個成年的大學生喊哥哥,聽起來很正常,但是現在她喊不出“程哥哥”三個字。 所以見面以后,一直也沒有給人家一個合適又禮貌的稱呼。 蘇瑯輕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獨立,小小年紀面對外界錯綜復雜的人際關系,一步步總是謹小慎微,這也養成了她今時今日待人接物的態度。 不驕不矜,細致平和。 她哥對她的教育就六個字:講文明講禮貌。 那時候程既簡在客運站門口接到她,帶她去餐館吃飯,就為了個稱呼,她糾結了一路。 坐到餐桌前,程既簡見她一動不動,一聲不吭,索性給她倒了杯茶。 蘇瑯輕脫口而出:“謝謝程哥哥。” 這三個字讓程既簡的動作微微一頓,看了她一眼,發現小姑娘自己也是一臉茫然,也就沒說什么,愛怎么喊怎么喊。 蘇瑯輕看他對這個稱呼似乎不排斥,后面也就這么叫了。 程既簡把餐牌丟給她,“想吃什么自己點。” 蘇瑯輕小心翼翼推回去:“我不挑食的,你點什么我就吃什么。” …… 手機添加聯系人名稱那一欄,蘇瑯輕鬼使神差,輸入“程老板”三個字。 反正一路上,也是聽人家這么喊他的。而且在她們戲曲界,只有名角兒才配得上“老板”二字,這是一種尊稱。 蘇瑯輕覺得,程老板三個字不僅禮貌,簡直對他充滿了敬意。 次日,蘇瑯輕就回昆劇院報道了。 她請假三天,其中有一天是周末休息日,昆劇院原本就師資緊缺,她這一請假,一時也沒辦法馬上找個老師來代課,于是學員的課程就耽擱了兩天。 蘇瑯輕唱的是旦角,帶的是表演班,教“做功”。 手、眼、身、步,動作雖然程式化,但是技法很多,單是一個甩水袖就有諸多繁復的表現形式。 做功要靈活運用,并不是記住程式就可以的,既要程式又要不流于形式,否則誰也能來唱戲,那也沒有所謂的“名角兒”這一說了。 蘇瑯輕有樣貌有身段,看她甩水袖是一種極其享受的過程。 她拉來一個男學員協助,水袖輕巧一揚,拂過人家的面龐,一個含情脈脈的對視就讓男學員紅了臉,周圍的學員老起哄。 蘇瑯輕板起臉來也沒有多少威懾力。 她抓緊時間,一刻不放松,把落下的部分提上課程,知識量和練習量瞬間大增,這幾天學員們一個個都是皺著臉下課的。 這天中午下了課,蘇瑯輕吃完飯回到辦公室,拿著杯子到飲水機那接了點水。 正喝著,秦韻從網頁八卦那兒抽離出來,抬手招了招,“蘇老師,你過來。” 蘇瑯輕擱下水杯過去,“怎么了?” 秦韻問:“主任昨天群發的郵件你看了沒有?” “沒呢,”蘇瑯輕拉了把椅子過來坐下,“說了什么?” “下午有個電影劇組要過來招募演員。”秦韻似乎有點興趣。 蘇瑯輕問:“什么劇組?” 秦韻搖頭,“郵件里沒明說,還挺低調,估計也不是多厲害的劇組,但人家要求寫明白了,要會唱昆曲,身段模樣都有嚴格要求,你看看。” 蘇瑯輕看了一眼電腦顯示屏,她有點近視,密密麻麻一頁的字。 秦韻拍拍桌子,“我跟你說,機會難得,我是沒戲了,我們家代代唱戲,這是祖業,即便是我有機會出道當明星,我媽知道了非打斷我的腿不可,但是你可以啊!” 蘇瑯輕示意她看電腦屏幕,“人家要20歲出頭的小姑娘,我不行了。” 秦韻乜斜眼看她,“你哪不行了?你才26。” 蘇瑯輕笑,“四舍五入,我30了。” 秦韻也笑,“哎喲,我沒見過有人四舍五入把年齡往上加的,還加這么大碼?你真敢。” 兩人說說笑笑,下午的課程開始了。 主任忽然降臨蘇瑯輕他們的辦公室,鄭重其事:“剛接到通知,這次來的劇組是個大咖級別的,一會兒大家表現好點,都淡定,別看見大明星就忘了自己的行當,都精神著點兒!” 主任把事情說得挺嚴重,但其實人家劇組來的時候很低調,就開一輛私家車和一輛保姆車。 當時蘇瑯輕被喊過去客串一下接待員,身邊站著院里的幾位領導,她遠遠瞧著那輛寶藍色賓利,覺得十分眼熟。 等人從后車座下車來,她看著那人一身簡單的襯衫西褲,邁著闊步過來時,愣了好一會兒。 程老板? 不,程導演。 == 第5章 春日的酒 蘇老師真是不錯…… 那天程既簡回到自己的住處,在家里待了一個下午。 晚上他找制片人和副導演等人開視頻會議,討論新戲事宜,副導演笑容滿面,說出演電影的女二號找到合適的人選了。 程既簡新戲的演員,除了男女主角,其余演員打算啟用新人。 招募新人演員這事兒一直是他的助理,也就是其中一個副導演在著手負責,姓陳。 那晚他說女二號的人選找到了,讓程既簡明晚過去一趟,親自過目。 于是次日晚上,副導演組了個飯局,程既簡自己開車過去,到了酒店包間,里面烏泱泱坐了一群年輕男女,包括幾位副導演和制片,以及電影的監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