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戴在胸口的監(jiān)測戒驗證似地顯示了心搏失控。

    哦？板栗，你怎么看？

    夏川攪手手，還是夏哥吧。

    凌羽面色不善地瞇起了眼。

    不可能，垃圾星是真的沒什么希望了，夏川苦笑，我在這兒生活了五年，眼看著生機一點一滴滅絕，主城區(qū)不斷往里頭縮，垃圾星沒有風水可以養(yǎng)人，星體大歸大，但99%都是廢土，重毒污染，根本無法自行產生能量循環(huán)，等殘馀的那一點能量耗盡的時候，這顆星球也就走到了盡頭......照目前的消耗進度，不出一兩百年吧。重新成為蟲族主星絕對不可能。

    凌羽點頭，川海星是水藍色行星，以美麗的海洋川流命名，川海指的是水。但星川之海說的是星川的海洋，是星之海，主體是星。我傾向星川之海就是星川之海，不是指川海星。

    他目光深沈地看著夏川，即使頂著一張清秀可愛的亞雌臉蛋，凌厲的眼神依舊散發(fā)出狂霸的氣勢。

    我很強，夏侯川。能打贏我的蟲族沒幾個。平時裝作一副花瓶弱雞樣，是不想樹大招風。

    ......花瓶弱雞樣是指您在公眾面前那副酷炫狂霸跩的凌傲天模樣嗎？

    我的領域里有一片星海。凌羽說：我雌父，玄暨元帥，他的領域里也有一片無垠星海。但凡摸到天花板的頂階蟲族，領域里幾乎都會出現星海。星海是萬物的起源，蟲族也誕生于星海深處－－

    夏川順著道：聽起來，星海似乎是蟲族強者的象徵。

    不錯，重現光明與輝煌，可見這片星海正黯淡無光。這樣看的話，這個傳說更像一個預告，時光的軌跡重疊交匯的那一刻，星川之海將重現光明與輝煌......預言在某個時間點，強者將重回顛峰。

    凌羽的目光緊緊鎖著夏川，只見夏川聽得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突然，凌羽的個人終端提示來自軍團內部三維投影的緊急通訊請求，他低頭一看，猶豫了一瞬，鋪開了領域。

    古樸的街道一瞬間扭曲，廣褒無垠的夜空覆蓋了天地，璀璨的星河白練出現在夏川頭頂。

    元帥，聽說您去做了生育檢測？

    凌羽一接通通訊請求，一個虛擬人像登時出現在領域里。這人生得濃眉大眼十分俊朗，說話的時候表情豐富，不時上揚的眉毛看起來痞里痞氣的，語氣也吊兒郎當，夏川認得他，相較于沒沒無聞的厲眠，這位偶爾會與凌羽一起出現在公眾采訪中，第一軍團中以不著調出了名的副軍團長，白夜。

    白夜一臉好奇：檢測結果如何？

    非常不錯。凌羽面不改色：兩個蛋起步。

    哇噢。白夜吹了聲口哨，把目光轉向一旁的夏川，一看差點沒驚掉下巴。雖說凌家找對象一向隨便，但這個會不會太隨便了！想歸想，他一臉陽光燦爛地朝夏川揮揮手：嗨，爆紅第一軍團的夢幻雄主。

    夏川：？

    白夜：高富帥。

    凌羽：心靈美。

    夏川：？？

    溫軟生猛，十項全能。包辦家務，不娶雌侍。共享名下負債，不分一毛財產。白夜豎起拇指：跨時代雄蟲的表率。

    夏川：？？？

    凌羽：掛了。

    噯等等等－－白夜趕緊道：元帥，指揮室剛才已經正式向奎九發(fā)了聲明稿！按照您吩咐的，強烈譴責了垃圾星軍防的無能，表達不滿，并知會第一軍團將在傍晚以前抵達垃圾星！

    傍晚以前？現在已經下午了，凌羽蹙眉，連續(xù)躍遷對軍團那些A級雌蟲們負荷太大，不差這點時間，讓星艦正常航行就好。

    白夜正氣凜然：連續(xù)躍遷是一致表決通過的，軍團上下都急著替元帥分憂解勞。

    事實上是元帥突然結婚，夢幻雄主的消息爆出來后，第一軍團內部按奈不住了，當即就從補給星拔營朝垃圾星趕來，大家都想來看一眼夢幻雄主。

    下一件事。

    白夜謹慎地看了眼夏川。元帥，下一件是關于婚姻諮詢處的。他知道既然夏川在領域里，就表示凌羽信任夏川沒有要避開的意思，但還是謹慎地用眼神詢問了下。他不是很懂凌家的小眾審美，但凌羽似乎很滿意這只雄蟲，他怕雄蟲等會兒誤會凌羽結婚是為了任務......雖然的確是。

    無礙。今早又死了兩對新婚伴侶。依然是持刀互砍身亡。我盜入垃圾星數據庫看結案現場，兩個案子血濺得滿屋都是，照那血跡的濺射程度判斷，至少瘋狂互砍數十數百刀，死前明顯又處于喪失神智的狂亂狀態(tài)。

    他們也在近日做過婚姻諮詢？

    白夜點頭。是，其中一對昨天在中央區(qū)的婚姻諮詢處剛諮詢完；另一對上周在南郊的婚姻諮詢處做諮詢的，做完后轉案到中央區(qū)，昨天在中央區(qū)做了第二次諮詢。

    厲眠追問：南郊那一對的具體位置呢？他們就在南郊，離得近的話能去看看。

    泥巴坑二洞。

    ......那是幾區(qū)？

    夏川說：在貧民窟里，那邊沒有區(qū)。說完補充：筒子樓附近，就是你早上追我的那條巷子。

    厲眠與凌羽對視一眼：元帥，我們過去看看。

    凌羽嗯了聲，垃圾星近一個月新婚伴侶異常死亡數破三百了？

    到今天早上，一共三百零八。白夜說：確認全部都在中央區(qū)婚姻諮詢處做過諮詢。有些首次諮詢是在其他區(qū)做的，后來都被轉案到中央區(qū)了。

    中央區(qū)婚姻諮詢處。凌羽若有所思。

    婚姻諮詢處的事其實與他們此回追查王族叛黨的任務無關，是凌羽無意中發(fā)現的。但他有強烈的預感，這件事并不單純，很可能跟潛伏垃圾星的獸族有關，比追查叛黨都要緊急。

    一個月前，他雌父，第五軍團元帥玄暨在縈惑星上發(fā)現了王族叛黨的行蹤，悄聲無息地把凌羽叫過來邊緣星系。

    當時，凌羽過境垃圾星，青鳥恰好接收到垃圾星的地方通知。當中一條新頒布的地方法令引起他的關注。

    【即日起，垃圾星上所有新登記的伴侶，都必須做婚姻諮詢。】

    似乎沒毛病，但即日起三個字吸引了凌羽注意。

    這種即刻起、即日起開頭的命令他也常下，但都用在狀態(tài)緊急或進行全盤搜查的時候。婚姻諮詢這種并不緊急的事，不留彈性適應期，不給城民討論空間，火急火燎地開始，讓凌羽感覺怪異，就好像垃圾星在地毯式盤查新婚伴侶一樣。

    于是他留了個心眼，讓白夜關注這件事。

    白夜追蹤一陣子后，竟真的發(fā)現了問題。

    有極少一部分的新婚伴侶，在諮詢完后反目成仇互相砍殺身亡。

    這些異常死亡的伴侶，年輕的、老的、落魄的窮鬼、有錢的土豪、A級菁英、D級貧民全都有，唯一的共通點是單一伴侶，雄蟲都是初婚。

    你知道泥巴坑二洞在哪？

    夏川正楞楞看著凌羽的腳出神，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凌羽在問他話。

    知道。他摸摸鼻子，那兒我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

    他的目光彷佛有溫度會灼人一般，凌羽被他這樣一看，頓時覺得腳邊溫溫熱熱的，不自在地挪動了下腳。

    別動。

    夏川撲過去，抱住凌羽的腳，差點兒被他踢到臉。

    凌羽的腳前有一顆瑩白的蛋。

    那顆蛋東滾西滾，著急地在凌羽腳邊蹭來蹭去。

    蛋一出現在領域中夏川就發(fā)現了。

    但其他人好像都看不見它，厲眠沒反應，白夜沒反應，甚至凌羽也沒有反應。

    夏川簡直不敢相信，他稟住呼吸，生怕嚇到了蛋。

    漫長又黑暗的五年過去，多少風霜雨雪。

    他終于再次看見了它。

    PAPA。

    蛋對著凌羽軟糯糯的叫了一聲。

    鮮活的，小小雄蟲崽的叫聲。

    夏川熱淚盈眶。

    放開。

    凌羽一只腳被夏川抱住，厲眠與白夜都看著他，他萬分不自在地把腳從夏川懷中抽了出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覺得腳邊的熱意越來越甚。你做什么？

    只見雄蟲姿勢奇怪地縮在他腳邊，眼睛里有可疑的濕意。

    夏川抬頭，你的腳－－他想了下沒想出理由，只得干笑兩聲，腳很好看，我很喜歡，一時沒忍住。白夜：......

    哦豁，他看見凌羽頭頂飛過的烏鴉了，連忙腳底抹油道：元帥，準備躍遷了，我關通訊了。傍晚見。

    說罷身影倏地不見了。

    厲眠跑不了，看著夏川疑似突然春心萌動的模樣，替他不合時宜的調情行為默默點了一百根蠟。

    第11章

    凌羽抽出腳。

    一陣雄性氣息迎面撲了上來。

    他一直知道夏川是雄蟲，但夏川那狼狽模樣毫無威脅性，直到現在他才感受到一絲來自雄性的野性侵略感。

    那是雄性攻城掠地進犯的時候，保護領地的時候，盯上獵物的時候，身上迸發(fā)出來的氣勢，一種讓雌性本能感到危險卻又不可抗力地受吸引的氣息。

    越強大的雄蟲侵略威脅感越強，雌蟲天性受這種侵略感吸引。

    低階的雄蟲不怎么吸引異性，他們幾乎喪失了侵略的本能。

    凌羽直覺夏川在保護什么，他感覺腳邊似乎是有東西的，那股溫意也佐證了他的感覺，但他用精神力掃遍領域都沒發(fā)現異樣。

    這是他的領域，領域的一切由他主宰控制，不可能有他察覺不到的存在。

    但只有這能解釋夏川違和的行徑。

    板栗，凌羽俯身，似笑非笑道：有些事情不適合在光天化日下做。說著他防備地看了厲眠一眼。

    厲眠：？？？

    為什么是他收到上司的警告！

    這是什么蠻不講理的占有欲？

    白夜已經關閉通訊，領域里察覺不到的可疑存在也讓凌羽焦躁，眼下還要去泥巴坑二洞，他很快撤了領域，三人回到南郊的老舊城區(qū)。

    蛋隨著領域消失了。

    夏川緩了一下，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心口處。那兒蜘蛛獸正伏身其上，惡狠狠地吞噬他的生命力。夏川偶爾都能摸到它的口器吸得一鼓一鼓的，摸得他膽顫心驚，但剛才看見了蛋，現在甚至恨不得它能吸得再兇狠一點。

    再撐一會兒。

    他能撐過去的。

    眼下這緊要關頭，凌羽的突然出現是一大變數，讓夏川措手不及。千算萬算，他都沒預料到他竟然找上門來了。

    看到人的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會被大卸八塊拆吃入腹，但凌羽除了一開始口頭上狠厲警告過之外，態(tài)度難以捉摸，他惴惴準備了一上午對當年退婚的十萬字道歉說詞，腹稿打了好幾篇了，偏偏凌羽沒有開口問緣由，還把他抓去登記了，看似懷抱著目的，半假不真地當起了表面伴侶。

    他實在揣摩不準凌羽的心思。

    第一軍團的到來對夏川而言更是晴天霹靂，他絕對是垃圾星上最恐懼第一軍團到來的人，比奎九與獸族更不想看到第一軍團。

    凌羽行事張揚，他喜歡把人逼到絕境，等著對方狗急跳墻自亂陣腳，從對方露出的破綻中找到破局的契機。

    就像眼下他對付奎九。

    第一軍團的出現一定會引起奎九與獸族的高度警戒，私下轉換陣地、拋棄舊計畫重新布置行動等，他埋了許久的暗線很可能悉數作廢。

    但凌羽的到來同時帶來了收獲。

    川海星夏川是第一次聽說。

    囿于E級的身分，他能接觸到的層級太低，能獲取的資源與信息太有限了，睜眼閉眼都是芝麻綠豆大的屁大點事，每天都艱難地在篩選過濾海量龐雜的瑣碎信息......別說川海星，貧民窟大家都生活在井底，別說川海星，可能連海星都不知道。還有婚姻諮詢處的事，他的情報網毫無反饋，一個月前才通過的法令，竟被凌羽這剛到垃圾星的外來戶給摸出來了。

    泥巴坑二洞。夏川心電念轉，嘴上一邊說道：或許有些問題。

    哦？

    那是豆豆家隔壁。

    豆豆？厲眠對這個名字似乎有印象，早上那個帶頭拿樹枝捅您的亞雌崽子？

    嗯，是他，他當時不是還帶了一只更小的雌蟲幼崽嗎？

    那個拿石頭把您頭上砸了個血窟窿的幼崽？

    ......嗯，為什么把他形容得這么慘，豆豆說，他們是昨天剛搬來的。既然都有四五歲的雌蟲幼崽了，就應該不是初婚的新婚伴侶？夏川說：那只雌蟲幼崽對我很有敵意。其實就算沒這個事，我也是打算這幾天找上門去看看的。那幼崽看著我的怨毒眼神太不正常了，似乎長期遭受低階雄蟲虐待的模樣，連帶把所有低階雄蟲都記恨上了。情況不對勁。

    厲眠看了他一眼。您好像很喜歡孩子。

    一般這種事，去通報一聲就好了，何況那幼崽還打了夏川。早上在街上他就感覺出來了，夏川對那些小崽子特別有感情。

    是嗎？夏川笑了下，移情作用吧。說完見凌羽看著他，忙補了句：我小時候也很喜歡跟大雄蟲玩耍的。

    凌羽想的卻是其他事。

    雌蟲幼崽？他搖頭。我鋪開領域外放精神力的時候，并沒有感應到任何幼年雌蟲的精神力。那附近二十多個孩子全是亞雌。

    厲眠咦了聲，不對，他的氣息是雌蟲幼崽沒錯。他比著夏川已經治好了的腦門，皇子被砸出來的血窟窿元帥也有看見，那不是小亞雌能有的力道。

    夏川附和厲眠，他的模樣看起來確實是還沒童年期分化的雌蟲幼崽。凌羽那時在巷口，并沒有直接看到小幼崽，但夏川不會認錯的。何況那血紅的仇恨眼睛，不怒自威的凌厲氣勢，肯定是雌蟲幼崽。眼角紅撲撲的小淚痣，說起來，還有一兩分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