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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姑母撩人在線閱讀 - 姑母撩人 第46節

姑母撩人 第46節

    既是回去瞧奚緞云,紅藕自然是要跟著的,她向來與奚緞云要好。單留下椿娘看屋子,只怕又像上回似的,單煜晗歸家,沒人答他的話,又帶累別的丫頭受罰。

    這遭坐的軟轎,鉆進去,沒顛出一里地,不知怎么的,花綢一顆心就被顛得發慌,撩開簾子因問紅藕,“咱們出來時,燒茶的爐子熄了吧?我心里跳跳的,總怕椿娘打瞌睡,房子點起來。”

    紅藕跟著轎走,絹子掩面,隔著街市人流嗔她,“姑娘只管放心,秋桂她們兩個還在呢,就是她打瞌睡,也不會全都是睜眼瞎。”

    如此罷了,花綢撳著鶻突的心口,摁下焦慮不題,走到奚府門前來,正瞧見韞倩打馬車里鉆出來,哎呀呀,不得了,粉云吹做修鬢,金光折為鳳釵,桃花染做胭脂,芙蓉裁了玉裙,打扮得粉雕玉琢,好不精神!

    乍見她比往日愁減許多,花綢的心也不跳了,高興著就去挽她進門,“算你孝順,喊你來瞧你姑奶奶,你巴巴趕了車就跑來,你姑奶奶見著你,也高興。”

    “呸、”韞倩笑嘻嘻搭口啐她,“我往前吃了姑奶奶多少頓飯,聽見她不回揚州了,我比你還高興呢,怎么不來瞧?”

    花綢后搦了腰,將她上下掃量,“噯,我瞧著你吃了什么仙藥似的,粉面紅光的,未必是你那盧正元要病死了,你怎的這么高興?”

    一提盧正元,韞倩便翻了個白眼,“我倒是日日盼著他死,嗨,你說他死了多好,底下又沒子侄,上又沒父母叔伯,死了,滿副家財還不名正言順落我手里?頂多分些與他兩個女兒,養著他那幾房小妾,我還樂得清靜又自在。偏這黑野豬,身子壯得跟頭牛似的,別說死,一冬天,我連噴嚏也沒見他打一個。”

    一席話講得花綢前仰后合地發笑,挽著她園中款步。滿目蕙草扶疏,松蔭亂影,紅日搖翠,綠野晴天,密匝匝逼春意,亂麻麻花間橫。趁著這景致,花綢輕嘆一聲,將那日愁事說與身邊人。

    柳影啼鶯,唧唧伴著韞倩乍起的簧囀,“什么?這單煜晗看著溫文爾雅好個讀書人的樣子,竟然也做這等事?!”

    “也嚇了我一跳。”花綢裙探繡鞋尖,撇著唇角,“雖說服侍丈夫是本分,可我偏不喜歡他那股用強的勁兒,往日我都順著他,那天我打了他一巴掌,就沒成。可我事后一陣后怕,我的天,我把他打了,還不知他告訴太太,我要怎么挨罵呢,害我擔驚受怕了好幾日,他倒沒告訴太太,只是不大往屋里來歇了。”

    “他不來,你倒還樂得自在,怎么反倒愁眉苦臉的?噢……我曉得了,你是怕他長久不來了,你落不下個孩子,往后沒個依靠?你且放寬心,他自己也三十來歲的人,膝下沒個子嗣,比你還著急呢,不過幾日仍舊回去。”

    花綢默默無言,愁心點點,往前去,撞見馮照妝,正領著一班丫頭婆子往二房屋里去,個個兒手上抱著不少東西,想是亂著為奚澗收拾入闈。花綢福身問安,馮照妝面上卻是淡淡的,隨口寒暄兩句,便往那頭里去。

    韞倩夠著脖子望她一望,才收回眼來,“你這二嫂嫂,怎么又變了副臉色。”

    “嗨,她盼著我娘回揚州,滿副家業就好交給她照管。我娘上回走那天,她高興得就差蹦起八丈高,又聽見我娘不走了,自然有些不高興。”

    “說起來,姑奶奶都快走到官道上了,怎的又叫老爺說動回來了?”

    “我也不知道。”

    花綢淡淡抿唇,說話間蹀躞進蓮花顛,嗅了一鼻子飯食香。奚緞云昨日夜里就得消息兩個要帶著丫頭來,天不亮就起來燒鴨子弄鵝,做了滿當當一桌,又是木樨餅又是豬rou臘rou,并著春筍煨的雞,一壺荷花酒,娘們幾個吃起來。

    不一時見奚桓東西收拾好,使幾個小廝府門外套車等候,自個兒往這屋里來辭。花綢見他身上穿著嶄新的墨綠蟬翼紗袍子,隱隱露著白里子,走上前去拈著衣袖摩挲兩下,“夜里里頭冷,你這里子也薄了些,換件厚點的來才好。”湊近了,嗅見他身上酒氣淡淡,便提起兩彎眉問:“你打哪里來?”

    奚桓垂眼看她迷卷的睫毛潷下淡淡的光,撲朔地顫在她嫩嫩的腮上,整顆心就恨不得跳出去擁抱她,面上卻聲色不動,“自然是從屋里來。”

    “我是問屋里來前。”花綢抬眼瞪他,須臾有些失了分寸。

    “噢,是問這個,”奚桓餳著眼笑,轉了個身,慢條條落到榻上,“碧喬巷來,昨夜與施兆庵連朝周乾在拜月閣吃酒,吃多了,就歇在那里,一早起往家來。”

    剎那間,花綢瞅他那羈傲模樣,有些惱,眼色在暗淡中亮起一點火光,“今兒要考試,你昨夜還吃酒?”

    瞧她似有些生氣,奚桓暗里反高興得不得了,將下頜隨意點點。可花綢卻將那些要潑出口的話嚼一嚼,像苦守著什么,又咽回腹內,溫柔地朝窗外望一眼,“走了,我送你出去。”

    風吹皺一池碧玉,湖中荷葉連天,岸上有情人正苦,杜鵑聲卻啼歸去,叫慘梨花散。花綢輕點腳尖,款挪蓮步,風拂過下頜,她抬起來,看著煙柳鋪了十里堤,他墨綠的衣擺飄搖在她眼底,仿是一抹離恨。

    大約是她頭腦遲鈍,那日與單煜晗拉扯,有害怕有懷恨,就連與韞倩說起時,也只有余悸和厭煩,可眼下奚桓在身邊,卻有委屈后知后覺鋪天蓋地襲來。想與他說一說,開口卻成了,“好桓兒,我記得你往前也不愛吃酒啊,怎么這些日子夜飲晨醉的?”

    奚桓歪著臉笑睨她,答案兜在眼底,好像在等著她挖掘,“你記得不錯,從前不知事,也不曉得酒是個好東西,現在卻覺著好。”

    他靜候一會兒,她還是遲遲不肯來發掘,他便斂了笑意,將那些長期埋在酒壺中的失意與她說說,也只有與她能說,“醉倒就能暫時忘記你。”話音甫落,像是捅破了一層窗戶紙,風索性就從這窟窿眼里往里旋了,“我不用睜著眼睛想你與單煜晗在做什么,他可能會抱你、親你,對你做我從沒做過的事,我還沒有資格生氣。”

    柳蔭秘密地將花綢的眼色掩藏,平靜得看不出她心里的震蕩,好像他說什么,都不得到她的回響。

    奚桓料到了,只是沒料到他仍舊會失望,他跨一步擋在她面前,垂著眼虔誠地睇住她,“姑媽,你說句實話,你過得好嗎?要是你過得不好,只要你一句話,你從前說的那些阻礙就都不能阻得了我,你就是埋在十八層地獄,我也會帶著你殺回人間來。要是,你過得好,我以后就只拿你當姑媽,不敢越雷池半步。”

    言畢,他歪著腦袋去撈她的目光,“只要你一句話。”

    楊柳千絲,記得往年曾到此,恍如舊時。只是他比從前沉穩了許多,卻仍有少年意氣的固執。花綢眼內亦有晴光萬丈,又有濃情百字,但她不能說,她知道奚桓言出必行,她若開口,就真沒有轉圜的余地了。

    遠信無憑,盼殺了多情,久久等不到她開口,奚桓失望地退了兩步,珍而重之地朝她作了個揖,“就到這里,不必送了。”

    言訖一轉身,花綢的心緊了一緊,跟著跨出一只腳,想喊他,卻又謹慎地止了步,生出來的一點點甘勇與沖動,無端端又被春風吹滅了,只剩得香消玉簪,恨染長衫。

    第49章 .  玉樓春(五)   “受了什么委屈,說給我……

    斜陽染翠微, 天際浮生一片姹紫嫣紅的晚霞,絢爛如錦,暮云小天外, 聽得杜鵑幾聲, 肝腸啼血。

    且說花綢往奚府里去,留下椿娘看屋子。椿娘與秋桂兩人在屋做了會子針線,做得累了, 她便使秋桂去屋里歇息,獨自伏案打瞌睡。睡到下晌, 聽見人進來,起身一瞧,是單煜晗歸家來。

    她忙去瀹茶侍奉,單煜晗坐在榻上接了茶,向她打聽,“奶奶哪里去了?”

    “回去瞧我們太太去了, 晚些時候便回來。”

    單煜晗一聽見花綢往奚府里去, 心下忽生不悅, 茶也不吃, 拔座要走。卻不知怎的,走到簾下, 又忽把手放了, 踱回來打量椿娘。見她生得腰低弱柳, 杏花煙潤, 便又走回去坐著,“你是跟著奶奶從揚州來的?”

    問得椿娘心里咯噔一下,隱隱不安,只得照著他的話應, “是,我是打小就伺候姑娘的,因老爺沒了,我也無甚親人,就跟著太太一起投奔到京來,一直侍奉姑娘到如今。”

    說話間,只覺他一雙眼在自己身上游上游下,十分不自在,便要退出屋去,誰知擦過榻前,被單煜晗一把拽到懷里,“你伺候奶奶,如今又伺候我,怪cao勞你的。”

    椿娘一霎惶惶失措,不住往外掙,“奶奶就快回來了,爺請自重些。”

    不知是哪一句戳了單煜晗的脊梁,越發拽緊她,將她往床上摁。他的妻子不自重,卻要他自重,想想都十二分可笑,面上就跟著笑出來,冷冰冰的雙目中發出寒箭,像是要從她的丫頭身上,找回她丟失的貞潔。又或者,就是誠心想撕破她溫婉賢德的表象,看一看她惡狠狠的模樣。

    于是“撕啦啦”好幾聲,他撕開了椿娘的衣裳。椿娘或哭或喊,拳腳并掙,也沒法子推開他,到后來,她只能睜著淚霪霪的眼,在他粗魯的推動中,盼著花綢回來。

    梨風樓臺,日晷傾倒,斜陽拉得細細長長,像一縷一縷撕碎的錦,瑰麗而殘破。

    花綢辭了奚緞云,與韞倩在門口惜別后,坐轎歸家。甫入單府,已是月色皎皎,往屋里來,卻見夜窗小燈,繡幕羅幃靜得出奇。她心下有疑,踅入臥房,不見椿娘,只有秋桂一人各處掌燈。

    秋桂奉茶上來,花綢見其眼睛紅紅的,歪著眼打量她,“爺回來又罰你了?”

    “沒有,”秋桂半低下頜,搖首間又撒下一滴淚來,“爺到書房里去了,不曾罰過我。只是奶奶,去西邊兒屋里瞧瞧椿娘吧。”

    一聽這話,花綢心頭一凜,將才端起的茶盅擱下,磕出尖尖脆脆的一聲響。

    紅藕正收拾床鋪,丟下被子旋裙來拉秋桂胳膊,“椿娘怎么了?”

    秋桂冷不丁跪下去,仰著一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今兒奶奶往家去,放椿娘看家,她就在這榻上趴著打瞌睡,我與夏荷在屋里去午睡。下晌爺回來,沒一會兒我們就聽見屋里摔打東西的聲音,走到簾子后頭問,爺不許進。我心料不好,爺不許我們吵嚷,我們也實在幫不上椿娘什么,就聽見她在里頭哭喊,小半個時辰爺穿了衣裳出來,往書房去,椿娘在這里,要拿了綢子懸梁,被我與夏荷攔住,送回她屋里,現還叫夏荷看守著,不敢離人。”

    聞言,花綢腦子里嗡嗡作響,神游了九天,半晌才連眨了好幾回眼,捉裙起來,“我去看看她。”

    西廂挨著兩間屋子,一間是秋桂與夏荷住,角上一間是紅藕與椿娘占著。

    長長一條廊,花綢走得忿涌如潮,推門進去,見椿娘臥倒在床,蜷得瘦瘦的一個背影瑟瑟震抖,滿屋子哭聲嗚咽,將夜撕出凄厲。夏荷坐在床沿上,兩片嘴皮子喋喋不休正做著無濟于事的安慰。

    聽見動靜,夏荷捉裙讓出來,椿娘卻沒動,哭聲將花綢的腸子都絞斷了,她坐過去,將她扶起來,摸了絹子蘸她的眼淚,“是我不好,我不該放你一個人在屋里。”

    椿娘嗚哇一聲大哭出來,勢有雨打殘紅,風敗哀柳之態。花綢又拉著她細看,翻她的衣裳,見身上有些青紅印子,不像是打的,想必是與單煜晗推拉犟出來的。

    紅藕年長,早年在奚府里又經過許多事,鎮定許多,先請夏荷先出去,在床上摟著她安慰,“不要緊不要緊,人沒事就好,今兒一遭,就只當是被狗咬了,性命沒妨礙就好,先不要哭,不要吵嚷得人人知道,反于你無益。”

    一句“被狗咬了”驀地像根針戳進花綢rou里,她慢吞吞站起來,有些欲哭無淚的悲愴,半晌無話。

    先前人沒來,椿娘心里又悲又苦,眼前來人,哭得紅腫的眼里,漸生出幾分憤恨,將濕漉漉的絹子恨擲在地上,“我原在屋里打瞌睡,瞧見他進來,忙著給他瀹茶遞水。不想他發什么瘋,冷不防將我拽在床上,什么也不說,就來解我的衣裳。我又掙又罵,他卻不管不顧,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老天爺,我的命怎么這樣苦!”

    說著捶得床嘎吱作響,燈下黃黃,冷月溶溶,照著花綢兩行清淚,凜凜地掛在臉上,“他不是沖你,是沖著我來的,是我害了你。”

    椿娘反倒不哭了,胡亂抹兩把眼淚揪著眉頭拉她的手,“姑娘說什么胡話呢?與您什么相干?是我沒個眼力見,不知道躲著他些,您往自個兒身上瞎擔什么干系?”

    她淚涔涔的眼竭盡所能地笑著,笑得花綢一陣心酸難捱。看了椿娘小半日,她忽然也發笑,像噙著一枚幽幽的火,噗嗤吹滅,躥起一股冷煙,“處處都是豺狼,你怎么躲?沒道理你躲他,你又沒做錯什么。”

    椿娘反勸,“姑娘別與他爭,我原就是個丫頭,這種事情東家有西家出的,沒什么大礙,你別與他撕破臉,沒好果子吃。”

    她只顧灑淚搖頭,花綢卻覺氣血倒涌,惱天惱地,惱紅顏命薄,惱世道不公,惱遍所有人,終惱自己,軟弱無能,懦弱不爭!

    不知哪里吹來一陣風,將她站在窗下身子刮得偏一偏,她扶著一張長案,兩只手漸漸攥緊了,俄延半晌搦直一把羸弱的細腰站起來,像一陣風暴卷出門去。

    椿娘再顧不得自憐自嘆,忙推紅藕,“jiejie,你快跟去瞧瞧!”

    “那你怎么辦?”紅藕一霎有些慌張,看看兩扇嘎吱嘎吱搖動不平的門,又轉過眼來看她。

    “哎呀你快去!就像你說的,我就當被狗咬了,不會尋死,先去瞧姑娘!”

    紅藕狠一跺腳,捉裙追出去,廊下急趕花綢。月光斜罩著花綢單薄的脊背,遠遠的,裊裊如嫦娥離月,卻帶著開山破海的氣焰,與滿腔日積月累的憤恨,一把推開了單煜晗的書房。

    滿室燭火險些被破門的風拂倒,又顫顫地抖正,復照著單煜晗靜怡的臉龐。他半點不意外,擱下手上的書欹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眱一眼花綢,“倒是頭回見奶奶這么大氣性,就為著個丫頭?哪里至于,你陪來的人,本就是給我享用的。”

    “給你享用?”花綢走到書案前,身后的門被畢安吱呀闔攏,她回首瞧一眼,冷蟄蟄地笑轉回來,“她是人,不是東西,憑什么給你享用?你說得冠冕堂皇,不也是怕吵嚷得人知道,素日文質彬彬的單大人,背地里卻一副小人行徑!”

    仿佛有什么戳一下單煜晗,他的唇角些微跳動,挑起眼乜兮兮望著她,“我小人行徑?你裝得倒嫻雅端莊,可背地里不也是一副娼/婦行徑?又是打哪里來的底氣指責我?奶奶,我單煜晗憋著不說,是給你留臉面,你就當你做的那些個齷蹉事兒我不知道?外頭做□□,在家給我裝貞潔烈女?你不是不愛同我親近嗎?實話告訴你,我同你親近,也覺得臟!就連你的丫頭,也比你干凈!”

    說著一拂袖,將滿案書帖掃到地上,攤開沒攤開的,五顏六色的封皮,皆如他撕裂的自尊。他咬硬了腮角,眼白上蔓延的血絲像撕裂了彼此間的遮羞布。

    周遭的燭火越燒越旺,熊熊的火舌燃在花綢的身后,將她羸弱的輪廓飭點成一朵浴火的金鳳花,“你覺得我傷了你的體面,卻一直憋著不肯說,是為了給我留臉面?別招我笑話了,你不說,不過是為了你自己的體面,更是為了你的功名前程,你怕撕破臉,得罪了我得罪了奚家,有礙你升官加爵。你表面裝得清高出塵,實際上與官場上那些卑躬屈膝、奴顏媚骨的人一副德行。偏偏又飽讀圣賢書,連你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因此就把你鎩羽涸鱗的氣撒在一個丫頭身上,你想從一個冰清玉潔的姑娘身體里補全你早就所剩無幾的自尊心?”

    說到此節,她笑笑,以輕輕的口吻判了他極刑,“哼,癡人說夢。”

    “你!”

    “砰”地一聲,單煜晗拍案起來,震起裊裊的塵埃,他以為他是埋塵的珍珠,對這虛偽勢力的世道失望地笑笑,“你有個當內閣次輔的‘好哥哥’,當然可以義正言地辭指責我是小人。”

    他踅案出來,笑意步步斂盡,走到窗前,月霜將他罩成經年的一縷冤魂,滿腹冤屈,忽然想與她傾訴傾訴,“你說得沒錯,我或許是個小人,但我也是自幼飽讀孔孟,也曾想做一個君子賢臣,可誰給我機會?”

    他扭過頭,目光幽幽凄凄,仿佛滿腹的辛酸,迫切地想掏給花綢看一看,“當今官場,黨爭激烈,父庇子,師庇生,哪個做官的背后無人庇護?我單家,原是開國功臣,世代功勛,卻因為在官場上不結黨羽,漸為權貴不容,至如今,蕭條如斯!我也想靠一己才學堂堂正正為人為官,可我科考入仕,在翰林院修了三年的書無人問津,上不能秉政勞民,下不能為民請命,若我不尋出路,就得老死翰林院,做個只知道紙上談兵的無用書生!我也瞧不起那些左右逢源,處處討好的嘴臉,但世道如此,我也不過是順勢而為,與光同塵!”

    伴著他哀慟滾滾的言辭,蠟炬已半,冒出黑裊裊的煙。花綢穿著桃粉的裙,葭灰的衫,像一把荒蕪湖畔的蘆葦,微弱地在風里招搖。

    看著他扭是為非的嘴臉,她才發現,或許奚桓是對的,是該以一己之力,與這世道爭一爭,不論輸贏。

    否則,就會與眼前這個可憐兮兮的人一樣,被世道磋磨成同類,等到三十歲,或者用不著三十歲,她也會與那些珠光耀眼的官宦夫人們站在一起,趾高氣昂地嗤笑那些原本是對的天真。

    俄延半晌,她笑了笑,或許是笑他,或許是笑從前的自己,“你分明在為你自己的膽怯、自私,貪婪找借口。君子之行,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你若有骨氣,就當是眾人獨醉你皆醒,你自己好高騖遠,利欲熏心,還怪這世道?這世道,難道不就是被一個個兒你這樣的人攪亂的嗎?”

    單煜晗稍稍怔忪,漸漸從胸膛里震出沉沉的笑聲,一副肩抖著不屑,“想不到,我單煜晗的夫人竟然是位氣節之士,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可惜,你自己都身陷囹圄,你沒資格教訓我!你方才氣勢洶洶的來,不是要為你的丫頭討個公道嗎?那你告訴告訴我,此刻,你要怎么替她討公道?我為你夫,亦為她主,別說要了她的身子,就是要了她的命,到公堂衙門,我也自有話說。”

    花綢被他震得渾身顫抖,卻自無能為力的羸弱中,生出了毅然決然的勇氣。她松開蜷在裙邊的手,努力將胸口喘平,冷眼射他。

    不知怎的,看著她犟模樣,單煜晗卻有些喜歡了。他步步逼近,輕撫她的靘麗的腮,聲音也放得前所未有的溫柔,“瞧,為了件力所不能及的事兒,還跟我鬧得白眉赤眼的,何至于?”

    這般說著,俯下臉去親她,被她別開臉避了避,笑意便凝滯在他面上,卻十分通情達理地松開了她,“你鬧這一場,也是無用功而已。依我說,不論你從前與誰有首尾,我都可以不計較,你也別為著個微不足道的丫頭與我計較,從此后咱們夫妻好好兒過日子,從前的事,一筆勾倒,怎么樣?”

    到如今,花綢恨縈心頭,卻無計可施,萬般無奈地咬碎銀牙,長泄一口氣冷眼挑著他笑,“你都這么說了,你是我的丈夫,夫為妻綱,我還能說什么?”

    “識時務者為俊杰。”單煜晗再度摟著她,往她紅馥馥的唇上親下去,伸出舌尖舔一舔,像一條狗卷走了一塊rou,“好了,回去歇著,我這里還有點事兒,晚些回房睡。明日,挑揀些好料子給你拿丫頭,算我補償她,這事兒就過了。”

    當夜,單煜晗回房來歇,在這張剛剛侵犯了椿娘的華美繡床上,粗暴地侵占著花綢。花綢卻沒有資格反抗,就像她對他那一番辭嚴義正的指責,其實于慘淡的現況于事無補。

    她只能將攢緊的眉頭舉向窗外,眼睜睜看著月光如薄薄的素羅,將荒誕的命運照得失了真,細數時間在床架子的咯吱聲里,一滴、一滴,漏得格外慢。

    第二日,花綢便使紅藕到市井野大夫手上買來副涼藥方,偷偷使人抓了來,煎了與椿娘同服。紅藕因問其緣故,花綢僝僽中咬出一絲決絕,只說單煜晗道貌岸然,若有孩兒,也要叫他教養為jian惡之輩。

    卻說涼藥吃下去,一連腹痛兩日,又不敢請大夫來瞧,終日苦忍。

    一晃流光如斯,奚桓考畢歸家,花綢卻不得來見,他面上沒說什么,一頭扎進拜月閣內,醉到放榜那日歸家。

    仍舊是北果看榜來秉,到家便有些愁眉苦臉,奚桓屏風門里旋出來,一看他臉色,翛然落到榻上,“瞧你這樣兒,我沒考好?”

    眾丫頭心也跟著揪起來,眼巴巴瞅著北果。北果三緘其口,倒像是自己沒考好似的,滿面愧色,“回爺的話,小的扒著榜瞧,總算在甲榜上瞧見爺的名字,第二十位……”說著,忙湊到跟前安慰,“爺也別灰心,好在下個月是能進殿試了,到殿上,咱們再好好考,沒準兒能拿個狀元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