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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東都歲時記在線閱讀 - 第195頁

第195頁

    “你懂個球!”姜老太太怒道,衛(wèi)家小子不是不好,她在市井中什么形形色色的人沒見過?一看便知這孩子是個重恩義的,話說回來,不重恩義也就不會來求親了。可夫妻之間,最要不得的就是你欠我我欠你,一年兩年能將就,十年八年能湊合,幾十年呢?一輩子呢?天大的恩義總有磨光耗完的時候,到時候大恩反成大仇,要生出多少怨懟來!姜老太太用了半輩子才明白這道理,她不想讓孫女再走自己的老路了。

    不過這些同那榆木腦袋的大兒子橫是說不清楚的,姜老太太也不想費這口舌。

    姜大郎卻急了,煮熟的鴨子都能飛走,何況蕭九郎這放在水邊的金鱉,他們家二娘不趕緊抓牢了,說不得下一刻就游走了,還不知便宜哪家釣了去!

    “是,二娘生得水靈,性子也好,可這小娘子留著留著就老啦!咱們家配蕭家已經(jīng)是高攀了,蕭家公子有這意思是咱們二娘的福分,夢里都要笑醒了,您倒好,還跟這挑三揀四的!”姜景仁搖搖頭賭氣道,“行行行,您作主,全聽您的,兒子這就去說,叫那蕭家公子死了心。”說著說著氣性上來了,果真抬腿就要往屋外走。

    “滾回來!”姜老太太吼道,她中氣大不如前了,不過余威尚在,姜景仁聞聲立即乖順地滾了回來。

    “誰叫你立時回了?二娘又不是明日就急著出門子,京城里多的是平頭正臉的小郎君,且慢慢相看,急個什么勁!蕭家怎么了?蕭家放個屁咱家就得巴巴地拿金碗去接?”姜老太太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道,略微放緩聲氣道,“阿豚啊,這臉面是自個兒做的,不是旁人給的,阿嬰長這么大,你這當(dāng)阿耶的摸著良心想一想,有沒有個做阿耶的樣子?她今年十四了,在家再待上兩年撐破天了,你現(xiàn)如今給她多做一分臉,她要是真的嫁進蕭家,以后也能順當(dāng)一分,你就是不疼她,也想想阿陳罷!”

    姜景仁訕訕道:“阿娘您說的什么話,自個兒的孩兒我怎么不疼了……”將老母的話咂摸了一遍,這意思是答應(yīng)了?不由又喜上眉梢。

    “你先莫翹尾巴!”姜老太太黑著臉訓(xùn)道,“甭管那蕭家小子是不是真有心,有旁的好孩子也相著,莫錯過了。”

    姜景仁經(jīng)他阿娘這么一提醒,才想起曾氏昨夜說的范家公子,忙道:“阿曾她姊姊昨兒也提了個人,是她二房妯娌的侄子,如今在方家家學(xué)附讀,聽她阿姊說,小郎君的才貌是一等一的,文章也作得很好,常得先生的褒獎。”

    姜老太太二話不說扔過去一個白眼:“喲,那么好咋不留著給他們家那阿眉?”

    “哦,也不是……”姜景仁撓了撓頭道,“范家家世差了一點——本來挺好的,幾年前他們家老太爺丟了官,眼下是個白身,阿曾那個阿姊么,您也知道的,這樣的人家肯定看不上。”

    “她看不上就塞給咱們咯!”姜老太太兩根粗眉揚得八丈高,“他們家阿眉是金子打的還是天上掉下來的?還有那方氏,我不信她有那么好心!”話雖這么說,姜老太太本著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原則,癟著嘴不情不愿地命令兒子尋個機會把那范家小子弄到家里來給她過過眼。

    ***

    姜家設(shè)宴挑了個休沐日,鐘薈便錯過了一次鐘家的課——反正衛(wèi)先生也沒去授課就是了,如此一來,滿打滿算,她連著二十日都不能回鐘家。

    姜明霜忙著備嫁,鐘薈前陣子又不在府上,女先生那里的課上得有一搭沒一搭,平素只有三娘子帶著幾個庶妹撐撐場面。

    鐘薈因左手的傷,既不能撫琴又不方便做女紅,索性腆著臉一曠到底,那女先生頗有微詞,可轉(zhuǎn)念一想,姜大娘一出閣,接著就是姜二娘,便也睜只眼閉只眼了。

    鐘薈和姜明霜每日清早過松柏院,陪著祖母聊聊天,一邊做做針線。繡活鐘薈是幫不上什么忙了,她繡一針人家能走兩三針,只能替大姊描花樣子。

    她數(shù)著日子盼下一個旬休,時間便過得特別慢,終于接到常山長公主府的帖子時,她恍惚覺得自己像是從秋天等到了冬天。

    有了上一次的前車之鑒,鐘薈這回有備而來,叫阿棗比著自己的身量裁了身新的青綈衣裳,牙白的綢里,中間絮了絲綿,雖是按著下人衣裳的式樣做的,阿棗實在見不得自家小娘子穿得那樣簡陋,還是在衣領(lǐng)上繡了枝秀雅的梅花。

    清晨梳妝時,鐘薈在鏡中看到襟前的花枝,情不自禁地彎起了嘴角,再往臉上抹黃粉時,不知不覺就有些下不去手,到底是抹得比以往薄了些。她對著鏡子端詳了半晌,忽然覺得腦袋上的雙平髻不順眼,讓阿杏拆了用犀角梳子將滿頭青絲細細地梳過一遍,又重新綰了個雙鬟髻。

    她左照又照,用手托了托發(fā)鬟,仍是不太滿意,不過也只能將就了,阿杏的手藝差強人意,和阿棗是沒法比的。

    鐘薈準備停當(dāng),走到門口又折回去,打開從姜府帶來的奩盒,挑挑揀揀,猶豫了半天,最后取了朵小小的珠花簪在發(fā)上,又照了一回鏡子,這才出了門。

    常山長公主已經(jīng)在犢車上等候多時,見了鐘薈道:“叫我好等,又是在扒拉你那堆吃的么?”

    鐘薈含著薄嗔看她一眼,沒理會她的揶揄,暗暗摸了摸袖子里的三角蠟紙包,笑意不由自主地從嘴角彌漫開來。她記得阿晏喜食蜜餞果脯,這“相煎何太急”剩得不多了,她想帶給他嘗嘗——雖然不知道怎么才能不著痕跡地交到他手上,總歸先帶在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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