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7)
什么事兒?葉清翎不解地撓撓腦袋。 嗐,就是,那事兒啊!柳姨朝她擠眉弄眼,見她實在反應不過來,一臉朽木不可雕也地長嘆口氣,聲音變大了些:婚禮的事兒,你們準備得怎么樣了? 葉清翎這才想起來,上回時雨生病的時候,柳姨開玩笑說過外婆還等著你們舉辦婚禮呢。 我們沒 葉清翎還沒說完,柳姨以為是她害羞了,急忙補充道:結婚是人生大事兒,葉小姐你可別覺得害羞啊!趁著這幾天放假休息,聽柳姨的,好好和時小姐聊聊這事兒,聽話啊。你們外婆雖然平時什么都不說,但我看得出來,她一直希望看到你們婚禮的。 柳姨說完才發現葉清翎神色不對,有些尷尬地看著她背后。柳姨回頭,時雨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回來了,顯然聽見了她說的話。 柳姨尷尬地咳了兩聲,轉身走遠了:你們繼續吃啊,吃完了叫我收拾。 她還不忘鼓勵地朝葉清翎擠了擠眉頭。 葉清翎: 柳姨說外婆期待著她們的婚禮,可是葉清翎感覺,這半年過去,外婆早已習慣了她和時雨的漸行漸遠。外婆應該早就看出來,也早就接受了她們的分開。 吃過飯,葉清翎和時雨一起坐電梯上樓,葉清翎摁下三樓,不等時雨反應過來,又幫她摁下四樓。 時雨,到三樓時,葉清翎走出電梯,輕聲道,柳姨說的話,你不要往心里去。 時雨黯淡地嗯了一聲。 電梯門關上。 幾小時后。 夜越來越深,正當葉清翎準備放下手機睡覺時,細弱的敲門聲響起。 葉清翎去開門。 時雨走進來,房門一下子關上,她穿著一身寬大的睡袍,隨著關門的聲音,睡袍也輕輕滑落在地,露出里邊的吊帶睡衣,衣擺和衣領下,皮膚上的痕跡若隱若現。 時雨什么都沒有說,但意思很明顯了。 葉清翎一下子覺得又氣又笑,可是今天太累了,又氣不起來。 時雨,你今天不累嗎?這個點了,不困嗎?葉清翎無奈地問,她彎腰把睡袍撿起來,遞到時雨手中。 時雨點了點頭,卻沒有接。 葉清翎煩悶揉揉眉心,她想問,不是疼嗎?不是怕嗎?不是累嗎?不是困嗎?為什么還要小心翼翼地湊過來。但估計問出口了,時雨也只是軟著聲音說因為喜歡。 眼看時雨桃花眼變得水汪汪的,仍然站著不肯走,也不肯接過睡袍,葉清翎心中的煩悶終于升到頂點。 她用力將時雨拉進懷中,強硬地把睡袍裹在她身上,推她一把:回去休息吧。 葉清翎補充道:明晚再來。 時雨眼睛亮了一下,終于出聲:好。 她走到門口,葉清翎又喊住她,問:時雨,你明天去公司嗎? 明天是周一,是時雨的工作日。但葉清翎估計,時雨是想請假在家的,時雨近乎病態地想要黏在她身邊。 葉清翎無聲嘆口氣。 不等時雨回答,葉清翎立刻道:時雨,好好工作,我在家里陪著外婆,你不用擔心。還有別像之前那樣,太累了。到點就回家休息吧。 之前指的是時雨生病前那段時間,如果不是她幾乎沒日沒夜渾渾噩噩地撲在工作上,也不會瘦得那么嚇人,以至于后來病得那么重。 阿翎是在關心我?時雨輕聲問。 沒有。葉清翎搖頭,我是在生氣。 時雨微怔,隨即輕笑道:不會了。 嗯,不會就好。葉清翎關上門。 夜已經很深了,葉清翎在床上翻來覆去,明明已經很累了,真正關上燈,反而有些睡不著。 一閉眼,腦海中就會浮現出時雨紅著眼眶,乖順咬著唇,任她蹂|躪的模樣。除了心底綿密的煩躁感,葉清翎竟然還感覺一絲隱秘的期待。 她竟然有些期待明晚。 葉清翎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后,一下子翻身起來,到浴室里用冷水洗一把臉,又走到陽臺上吹風。 初秋的夜風很大,陽臺外榕樹枝椏被吹得亂晃,像是鬼影。 斜向上看,正好可以看見時雨的露臺,上邊有隱約的光,時雨還沒有熄燈。 不知道為什么,葉清翎忽然回想起小時候。 剛被撿回時家的那幾天,她晚上睡不著,覺得孤獨害怕,不自在,又不敢在家里到處亂晃,就會趴在陽臺上,仰頭看時雨房間的燈光。好像這樣,就能獲得一點點安全感。時雨一向睡得很晚,等時雨熄燈,她也終于困了,回到房里抱著枕頭沉沉睡去。 葉清翎又回想起更小的時候,她在山里生活的那段時間。母親和親外婆逝世后,她就一直是一個人了,奶奶和父親從來沒有將她當做親人,她亦是如此。在葉清翎還沒有反抗能力的年齡段,好幾次,她都以為自己會被他們打死在小院里。 葉清翎懷疑過,自己是不是父親親生的,尤其長大后,她和他的相貌差別越來越大,他和奶奶對她的態度也越來越惡劣。 不過到海城后,葉清翎就逐漸不在意了。她在努力忘掉在山里生活的,那些不好的回憶。 于是很長一段時間,葉清翎把時雨當做她唯一的親人,和救贖。 嘖。一陣風吹來,葉清翎搖搖頭,回過神來。 葉清翎忽然明白過來,自己為什么做不到不在乎時雨的情緒。她不喜歡時雨,更不愛時雨,可是她們之間,這么多年來的復雜感情,哪兒能用簡簡單單的愛或不愛來闡明。 葉清翎沒繼續想以前的事情了,只是望著樓上的光點發呆。直到很晚很晚,燈光熄滅,她才回到房間里,倒頭就睡。 葉清翎今夜睡得很沉,第二天起床吃早餐時,時雨和外婆已經坐到那兒了。葉清翎注意著時雨,她胃口小,昨天晚餐和午餐都是在葉清翎的督促下,才吃完一人份的。 今早葉清翎、外婆兩雙眼睛注意著時雨,她吃飯的速度都比平常快了些,動作倒是一如既往的優雅矜貴。 外婆,阿翎,我去公司那兒了。時雨起身,看了葉清翎一眼。 葉清翎埋頭看手機,時雨手指不經意從她肩上掠過,眸光微微黯下去。 時雨今天讓司機來接她,到車上時,忽然看見手機上收到一條短信。 葉清翎:【晚上見。】 時雨唇角忽然勾起一些,如冰雪消融,她立刻打字:【好。】 外婆,你昨天怎么睡那么早?時雨走后,葉清翎陪外婆坐到沙發那邊。 外婆笑呵呵地搖頭:春困夏乏秋無力,現在入秋了,我人又老了,沒力氣,就想多睡一會兒,挺好的。 葉清翎點點頭,外婆有定時做體檢,每一次檢查報告結果都不差,各項指標都沒有問題。外婆接近九十了,在同齡人當中,身子骨也不算差,別說大病了,小病都很少有一回。大概的確是因為老了而已。 外婆,葉清翎握住外婆的手,我接下來又要忙一段時間,可能要離家三個月左右,去外地,辦演唱會。 不錯,不錯,演唱會好啊。上回小翎你的演唱會視頻,外婆我來來回回看了好多遍。外婆聲音柔和,笑得眉眼彎成細細的月牙。 葉清翎繼續道:外婆,等我演唱會結束了,我向公司請個長假,在家好好地陪你。可能半年,或者一年兩年你想要我陪多久,我就在家待多久。 葉清翎當初和星月簽的合同是五年,現在不過第一年,但她這一年里星途一片璀璨,專輯銷量、接到的優質通告等都遠超星月的預估,專輯新歌明年也有把握拿獎。她這一年里賺的錢,已經達到了合同要求,等接下來的巡演結束,還能超額多替公司賺一大筆。 葉清翎累了大半年,早就有休息的打算了,直到今天看見外婆的老態,才徹底下了決心。 外婆已經不期望她和時雨在一起了,但葉清翎不想給外婆留下別的遺憾。她上學時就沒有太多時間陪在外婆身邊,畢業了,又隔三差五就在外邊忙。 葉清翎想趁著有空,多陪陪外婆。 外婆點頭,笑容都比剛才深了一些。 可是小翎,請那么長的假,會不會耽擱什么?我看電視都知道,好些女演員休產假,生孩子,再回去拍戲之后,就不火了。外婆關切道。 外婆,你怎么想這么多?葉清翎沒想到外婆竟然會這樣想,不由得失笑,撒嬌般地輕輕拉著外婆手臂晃了晃,外婆你放心好啦,不會耽擱的。 我又不是演員,更不是偶像,不靠臉吃飯的。我是靠才華吃飯的好嗎?葉清翎揚頭笑,把外婆也給逗笑了些。 葉清翎繼續道:外婆,我在家陪你休息的這段時間,順便還可以找找靈感,多寫點兒歌。前段時間我在外邊高強度工作,靈感都快被耗光了,而且我在外邊遇到了不少事不少人,積攢的那些經歷、知識,也需要一段時間去消化消化,放個長假的時間剛剛好。放心外婆,不會有問題的。 好,好外婆這才笑著點頭。 今天天氣涼爽,葉清翎扶著外婆在小區里走了會兒,不過幾步路,外婆就有些累了,坐在長椅上休息。葉清翎也坐下陪她聊天,說之后演唱會的事兒,外婆笑著說,自己一定會在家里看視頻的。她們斷斷續續逛了小半圈,回到家里,已經接近中午了。 葉清翎和外婆聊了不少話題,始終沒有提到過時雨。 她們聊著聊著,外婆又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葉清翎給外婆披了件薄毯,牽著她的手安靜坐在旁邊,等她醒來。 晚上,時雨沒有加班,八點不到就回到了家里。 葉清翎沒有在一樓客廳等她,時雨失落地眨眨眼,經過三樓時看了一眼,葉清翎的房門是虛掩著的。她立刻回四樓洗漱收拾,再下來,推門而入。 時雨和葉清翎,一起度過了一個還算愉快的夜晚。 又一個晚上,時雨回四樓換衣、洗漱時,葉清翎主動敲響了她的房門。這一晚,她們去了畫室里,筆尖涂著顏料,畫滿了整張紙。接近天亮,回房間洗澡時,浴缸里的水被染成彩色。 時雨這一天上午沒去公司,蜷在被窩中懶散睡到了中午,累得骨頭都快要散架。 當晚,葉清翎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就在時雨的四樓等她回家。 時雨進房間,看見悠閑躺在床上的葉清翎時,怔了片刻,隨即綻出溫柔的笑容。她靠近和她淺淺地親了一下。時雨洗漱回來,坐在一旁換睡衣時,葉清翎從后面抱上去。 時雨默契地轉身。 她們一句話都沒有說,毫不拖沓地進入正題。 夜越來越深,窗外,初秋的蟬鳴淡去。 時雨,我明天就走了,去公司那邊開始準備。葉清翎熟稔地拿濕紙巾幫時雨擦眼淚,輕聲道,之后這段時間,我可能忙得沒空回家了,巡演開始后,我在外邊兩個多月,更不會回來。 葉清翎明天就要離家的事兒,時雨早就知道了,葉清翎只是再提醒她一次而已。 可時雨還是下意識攬緊葉清翎的脊背,哽咽祈求道:阿翎,我陪著你,好不好? 葉清翎搖頭:不用。 她又問:時雨,你覺得我們現在是什么關系? 時雨才啟唇,就怔住了。 她和葉清翎現在是什么關系? 不是妻子,不是戀人,更不是家人或者姐妹沒有哪對姐妹會夜夜都發生這種關系。 她們現在像是情人,可是比起單純的情人,又好像更扭曲、更不正常、更難以言明一些。 時雨想靠這種關系,一直留住葉清翎可她清晰地知道,怎么可能。終究只是成年人各取所需罷了,根本不可能長久。時雨翻身背對著葉清翎,身子蜷縮起來,微微顫抖,說不出地怕。 葉清翎忽然將她撈回懷中,有些惡劣地湊到她耳邊呵氣: jiejie,等我回來。 葉清翎輕笑:如果到時候,你還想的話。 她在她耳垂上輕輕一咬,退開一些距離。 感覺到耳尖的癢,時雨嚶嚀一聲,身體的顫抖逐漸停下,她平靜又悲哀地閉上眼。 她想,她和葉清翎之間,好歹還有著這一層不正常的關系,總比之前那樣漸行漸遠直至形同陌路要好。 她想,就算沒有了再一次在一起的機會,雖然始終不甘心,但如果能夠一直、一直保持著現在這樣的關系,也還可以。只要葉清翎不要永遠離開她,怎樣都好,要她怎樣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