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請求似乎讓龔老有些意外，他沉吟了片刻，有些疑惑地出聲問道：

    “你確定你要簽分成合同…以及，你不打算翻拍調音師電影？”

    “我必須要提醒你的是，公司很可能不會通過你的這項決定。”龔老并沒有出言說教眼前這個年少輕狂的小子，只是耐心地解釋道：“他們有專業的市場調查和評估，并不是我的一言堂能夠決定你拍什么不拍什么…所以你如果打算說服我的話，可能會大失所望。”

    他看向寧源的眼神里明顯帶上了一絲古怪的味道，似乎是回憶起了自己曾經年輕時候的模樣，那個時候的他也是這般張狂，張嘴閉嘴就是我要打遍全世界，讓華夏電影走出國門征服所有人。只可惜現在年過花甲卻還沒能實現當初的夢想。

    可惜年少時候的張狂姿態是注定會被現實狠狠敲碎棱角的，龔老并不打算站在過來人的角度苦口婆心地去勸阻他不要做，只是出于責任感稍微提點了一下里面的門道。

    因為那沒有用，他經歷過那個斜著眼看人的年紀，知道什么樣的年紀該聽什么樣的話，過來人的勸告大多數時候不但沒有用，而且有的時候還很煩。

    “這一點我當然很清楚。”寧源點頭道：“我知道決定權不全在您手上，但是我還是想簽另外的合同。”

    決定權當然不在龔老的手上，最終拍板同意的那不還是路天驕么？寧大師心說我的導演生涯和路家還真是有緣分——第一部微電影起步是小富婆路玖玖出的資金，第二部正兒八經的電影又打算找老路投資…

    鑒于老路對我這么好的份上，到時候分成協議我就稍微讓一分利潤給他們吧…

    想想還有點小心疼呢。

    “你有什么自信能夠讓電影公司相信你拍一部新的電影能夠讓他們賺錢？”龔老沉吟片刻道：“如果是《調音師》的話，這部片子已經有了一定的市場反響，不用我替它擔保都可以知道拍出來成績不會差…但是如果是其它劇本的話…”

    “小寧啊…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創作人眼里的好劇本和投資方眼里的好劇本往往不是一回事。”

    龔老的話里很是關懷與懇切，絲毫沒有盛氣凌人的指教意味，不過是一個行業前輩不忍心看見后人走太多彎路發出的一兩句提點。寧大師自然能夠感受到這一點，但是…

    因為投資人是我青梅竹馬老爹…所以我覺得他肯定會投資我？這種話肯定是不能作為理由說出來的。他沉吟了片刻，緩緩開口道：“這樣吧，到時候我把劇本交出來給您過目，如果您覺得還行的話，那就這么辦，如果您還是覺得不行，那我們還有時間再改，反正我們又不趕檔期。”

    “……”

    龔老饒有深意地看了他兩眼，忍不住搖頭輕笑道：

    “好一個初生牛犢不怕虎…小寧啊，你可比當初的我要勇敢多了。”

    “您當初也搞過這種事情？”

    “怎么沒有？我以前還簽過對賭協議呢。”

    “原來傳聞是真的。”一旁默默吃瓜的徐伊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嘆：“龔老你年輕時候真的是因為對賭協議而破產的么？”

    對娛樂圈和電影圈內幕一無所知的寧大師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龔老笑了笑沒有反駁，只是略顯感慨道：“踏足山巔和進入深谷，這兩者可以讓任何一個人快速地成長起來。只可惜當初的我還很青澀，辜負了很多人的期待。”

    “您別這么說。”徐伊激動道：“您可是電影圈的傳奇啊…破產之后再度歸來，以小成本博得千萬票房涅槃重生，在那個年代簡直是神一般的人物…”

    寧大師：？

    小徐你咋回事，之前不還說我是神的么？這么快我的神格就被剝奪了么？

    “那些都已經過去了。”龔老一副寵辱不驚的表情淡淡道：“我現在最想做的事，無非就是趁著還走得動的時候多培養幾個有天賦的人。”

    “您是要找接班人了么？”

    “不算吧，我這點能耐有什么班好接的。”龔老笑道：“長江后浪推前浪，我希望后來人永遠沒有接班這個說法，只有超越這個說法。”

    談話言語間龔老作為電影界泰山北斗的氣魄眼界展露無疑，徐伊本就是這位傳奇的粉絲，現在看到龔老這么霸氣更是在心底直呼帥爆了，恨不得立馬沖上前去毛遂自薦，讓龔老看看她這個后浪怎么樣。

    只可惜…既生伊，何生源啊…

    不過也沒什么辦法，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是有很多不公平存在的，真要說起來我的成長和起步條件也比很多人高啊…

    上分少女的心底小小地沮喪了一會，隨后很快調整好了心情。龔老那邊已經開始和寧源說起了接下來可能會遇到的情況，給他分享一些應對的經驗，末了，他臉色有些凝重地開口道：

    “小寧啊，不是我嚇你…如果這個項目能夠起步的話，我估計你可能會和我當初一樣簽署對賭協議。”

    寧大師沉默了下來，要說他一點也不擔心那肯定是騙人的，畢竟他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就算是文抄公也得考慮作品會不會水土不服。這一輸很可能就是滿盤皆輸，很難再翻身。

    對賭對賭，無非就是看你敢不敢賭，有沒有這個魄力。

    “關于這個問題其實我早就想過了。”

    他輕輕開了口，眉眼間忽然有種莫名的自信和傲氣：“那就梭哈吧。”

    “好！”

    龔老眼前不自覺地亮了幾分，似乎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初的影子——眼前這個年輕人甚至比他當初還要膽大妄為，連一部成名作都沒有的小人物，便有如此的豪情，是該說他無知者無畏呢，還是該說他太過自信？

    不論如何，敢于拿上自己整個人生當賭注的人，不是窮途末路的瘋子就是傲視群雄的天才。心性這一點想來寧源已經是過關了，然而另外的疑惑卻是讓龔老有些不解，他點了點頭，又問道：

    “可以再問你幾個問題么？”

    “您說。”

    “來這邊之前，有個人就已經大致預測了你的反應和事態的發展。”

    “可是他猜中了這開頭，卻沒猜中結尾…”

    “按照他的描述你之前的心性不久前應該還是得過且過的狀態。”龔老目光灼灼：“能告訴我你為什么會突然有這種想要賭一把的沖動么？”

    寧大師：“……”

    路天驕是吧…就是你在復刻紫霞的經典臺詞？

    “既然是您來問的話，那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寧大師想了想很是靦腆地開口道：“不瞞您說，無論是之前拍微電影，還是現在對賭拍正式電源，我的目的其實只有一個…”

    “那就是找個漂亮小jiejie當女朋友呀~”

    龔老：“……”

    好家伙，路天驕那小子的女婿養成計劃說到底還是失手了呀…

    老人的心中很是感慨，暗道路天驕那小子英明一世，沒曾想也有失手的時候——人家小寧直接都自己覺醒了，壓根都不需要你暗中安排鍛煉他的心性。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玖玖那丫頭是穩了。

    徐伊：“……”

    雪寶，我的雪寶（哭腔）…

    上分少女的心底默默為雪原cp流下了幾滴淚水，同時開始猜測寧源老師這一次拍電影可能是為了誰…

    是姜滿月？還是姜滿月，又或者說是姜滿月？

    好吧，其實壓根都不需要猜了…

    小零兒？只是meimei罷了，路玖玖？憨憨而已。

    一個能打的都沒有，唯一能打的已經倒了…

    （林大師：？

    你不但乳零，而且還乳雅！

    ）

    再說了，就算不用排除法，只用rou眼觀察就可以發現姜滿月最近動不動就會在寧源老師旅游美食打卡的朋友圈里出鏡一雙小手，或是一個側臉，抑或是一個明媚動人的背影…這樣的情況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好嘛。

    今天又是為小雪和寧源老師之間的遺憾愛情而心碎的一天呢…明明之前他們這么搭的，在一起的時候言笑晏晏，親密無間，一起耍寶一起沙雕犯二，每一分每一秒都隱隱帶著歡快的笑意…無論是誰在他們身邊都能感受到那份活力。

    這個世界上…恐怕也就只有之前的顧觀雪能和寧源老師相處得那么愉快自在了吧？

    哦對了，寧源老師還特地為小雪jiejie寫了那首小詩：《沙漠》。這也是他們愛過的一大鐵證呀…

    現在也許只能反著來讀，才適用于雪原cp目前的狀況了…難不成寧源老師當初寫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到了這種情況了么？

    身邊的混分少女不禁陷入了一陣沉思，寧大師也沒工夫留意她腦子里那奇奇怪怪的想法，只是抓緊時間和龔老交流——這位絕對是電影界的活化石，一路走來看過的cao作那絕對是海了去了。跟他多請教請教以免走彎路那是絕對穩賺不虧的！

    龔老這邊也沒什么藏私的打算，他知無不答，事無巨細地一一告訴了寧源和投資方打交道的注意事項，以及電影劇本創作過程中可能會遇見的一些問題，至于拍攝方面他倒是沒有提太多，因為現在提了也沒用。

    反正他是這部電影的監督制作人，負責保底電影的質量，與其在這事倍功半地傳授，倒不如直接在現場教學來得方便好記。

    學到不少東西的不止是寧大師一個人，還有一直在旁邊的混分少女徐伊，此時此刻她終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抱著大腿好上分——要是擱以前自己有機會聽到大佬這么無私傳授自己經驗么？

    開玩笑，大佬也很忙的好不好…而且你壓根排不到大佬一起打，但是有大腿拉高隱藏分就不一樣了，直接進入王者水平的教學！

    趕緊學，上王者的機會就在眼前了！

    ……

    和里面孜孜不倦敏而好學的快樂氣氛不同，姜滿月坐在等候區的時候氣氛就顯得有些單調乏味。她一個人坐在那邊劃了劃手機屏幕，隨后百般無賴地又看了一眼寧源這些日子發的朋友圈…

    嗯，很好，都不經意地出鏡了。

    姜系花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彎了彎，似乎做了什么極其富有成就感的事情讓她心情都好上了幾分。然而還沒等她切換界面做些其他的，女孩的面前便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人影走到了姜滿月面前靜靜站立，隔著一步之遙望著女孩的面容兀自無言，只讓陰影投下略微遮擋了些許光線。

    姜滿月熄滅手機屏幕，入目首先是一雙潔白修長的腿，再往上看才是顧系花那勻稱的腰肢和身段，她察覺到來人的身份，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眼底流露出了一絲疑惑。

    “有事？”姜滿月把身子向后倚靠在了椅子上，目光審視般地掃過了顧觀雪的面容。女孩輕輕取下自己的帽子，標志性的挑染紅發很是不安分地跳了出來。

    “當然。”

    “那就說好了，我在聽。”

    “聽姜叔叔說，今天寧源要去你家里？”

    “你就是為這件事而過來的？”姜系花語帶嘲諷道：“消息真是有夠落后呢。”

    “這件事確實有一點影響，但是更多的是我想通了一些事情。”

    顧觀雪不理她，只是輕輕搖頭道：“姜滿月，我不想和你爭論這些有的沒的…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些事情。”

    “以前是我太過自負了，這一點我承認。”

    “不容易啊，顧觀雪你居然也會低頭認錯了。”

    “和我低頭不低頭的無關，說到底我還沒有輸，你也還沒有贏。”女孩居高臨下地掃了坐在椅子上的人兒一眼，慢慢地探下身子把雙臂扶在了女孩的椅背處，一字一句道：“而且，接下來我也不會輸的。”

    “你這話說的好像有人在和你比什么似的。”

    “難道不是么？”顧觀雪用力盯住了姜滿月的視線，輕聲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不過憑我從小到大對你的了解，之前的你心里其實應該是很生氣的吧。”

    “……”

    “你生氣在于明明和我同時接近寧源，可是結果卻是寧源率先和我表白…這樣相當于二選一被淘汰，你這么記仇不可能輕易釋懷。”

    “不瞞你說，其實我一直在告訴寧源不要相信你…其原因正是因為我了解你的性格。”顧觀雪起身抱著小手道：“姜滿月，你敢說你在寧源和我告白失敗之后去接近他的原因沒有一點生氣的因素在里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