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涯也看著他, 咬緊牙道：“顧麟，你瘋了。”

    顧麟卻自顧自道：“我有時候在想, 我那個小表弟怎么突然就成了天使軍的會長, 還成天和我作對，只要想到這一點, 我心里就很惆悵。其實你闖進白堡我還挺高興的，從靳高走后, 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高興過了。小涯，不如我們好好聊聊，一家人打來打去總是沒什么意思的。”

    一家人這個詞從顧麟嘴里說出來，只讓褚涯感到滑稽。他垂下頭, 譏嘲地笑了一聲，再抬起頭時已是滿臉冷厲。他沒有再和顧麟說什么，只抬高槍口, 朝著他扣下了扳機。

    其他三人也全都朝著顧麟開槍，但只覺頭頂黑影一閃，擊出的子彈全都嵌入了天花板里。

    “人呢？人去哪兒了？”趙小壯沖到褚涯身旁, 話剛出口, 褚涯便將他往旁一推, 同時匕首向前刺出。

    趙小壯往旁踉蹌了半步, 身后一陣冷風拂過，后頸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迅速回頭，只看見一道黑影從他和褚涯兩人之間閃過，褚涯刺出的匕首卻刺了個空。

    砰砰砰連接幾聲槍響，王成才和柳貞朝著一個角落開槍，所有子彈依舊擊在空墻上。

    “小心！”

    褚涯朝柳貞身旁刺出匕首，柳貞一動不敢動，直到褚涯退走，才發現頭發散落在肩上，束發的橡筋已被什么給割斷。想來褚涯要是慢上半秒，自己就已經被顧麟擊中。

    “退后！”褚涯又沖著王成才大喝。

    王成才一個后仰，看見一只生著烏黑長指甲的手指已經探在了自己面前，而褚涯的匕首也在這時刺到，那只手立即縮了回去。

    顧麟如同鬼魅般在這房間里閃現，褚涯耳機里也不斷傳來樓下人的聲音：“我們必須要撤了，他們的人陸續趕回來了。”

    這房間里儀器很多，不知道顧麟又躲在了哪一處，褚涯看了眼掛在房左邊的那套軍裝，一聲低喝：“大家背靠背！”三人便和他匯在一起，彼此抵住了后背，端著槍慢慢朝左邊移動。

    “他現在還沒有完全變異，除了速度提高，攻擊力并不算強，大家注意一點就行。”

    “明白！”

    左邊黑影閃過，褚涯立即開槍，子彈不出所料地盡數落空，但耳機里卻突然傳出沈蜷蜷聲音：“頭頂！”

    褚涯不假思索地朝上射出子彈，雖然顧麟依舊遁走，但一片被子彈擊穿的白色布料落在了地上。

    “左上！”沈蜷蜷繼續在耳機里報告顧麟方位。

    幾人全朝著左上開槍，剛從一套儀器后現身的顧麟飛快地閃走。

    沈蜷蜷和林多指還等在前方實驗室里，林多指手握著一個探頭遙控器，隨著他手指的轉動，大屏里的畫面也在左右切換。

    沈蜷蜷一眨不眨地盯著大屏，緊張地握緊手中的槍支：“我看下左邊……把畫面轉到右邊去……”接著神情一凜，對著耳麥大聲喊道：“右邊！”

    褚涯他們立即朝著右方開槍，正要從一臺儀器后沖出的顧麟又收住身形，飛快地竄向了另一個角落。

    在沈蜷蜷的提示聲中，褚涯幾人朝著左邊靠近，終于拿到了那套軍裝，并從衣兜里取出了兩把鑰匙。

    “找到了嗎？”和他背靠背的柳貞問。

    “找到了，走！”

    “不把他殺了再走嗎？”王成才咬著牙問。

    褚涯聽著耳機里的那些急促對話聲：“我們的目的是救人，時間來不及了，以后再找機會。”

    幾人退出房門進入通道，卻也提防著顧麟追來，趙小壯和柳貞一路倒退，沖鋒槍始終瞄準后方。

    可他們剛退至一半，便聽前方響起密集槍聲，褚涯和王成才臉色大變，立即沖向了前方的大廳。

    沈蜷蜷和林多指正在給褚涯他們報告顧麟行蹤，一隊晨星軍士兵不知從哪個地方偷偷摸上了樓。

    槍聲猛然響起，兩人迅速蹲在地上，子彈擦過他們頭頂，將身前的大屏擊出數個黑洞。

    沈蜷蜷利用一臺儀器作為遮擋，和林多指一起朝著大門開槍。雖然沖在最前方的士兵中彈倒下，但后方的迅速進屋，向兩人藏身的地方靠近。

    火力太猛，那群研究員大叫著擠成了一團，沈蜷蜷身旁的地面瞬間多出許多彈坑，彈頭在地上撞清脆聲響。他沒法再探出槍，只蹲著身縮緊身體，目光在煙塵中搜尋還可以藏身的地方。

    前方通道也響起槍聲，剛沖進大門的士兵瞬間倒下幾名，沖出通道的褚涯對著沈蜷蜷兩人喝道：“快過來！”

    沈蜷蜷和林多指弓著背沖進了通道，褚涯將他們擋在身后，同時拋出兩把鑰匙：“去救人！”

    褚涯、柳貞和王成才擋住了門口士兵的進攻，沈蜷蜷和林多指一人拿著一把鑰匙開門。趙小壯一直盯著通道后方，突然朝著深處開槍，同時喝道：“小心，顧麟來了！”

    “柳貞，去后面擋住顧麟，王成才和我守住通道口。”褚涯探出身朝大廳方向開槍，又退回通道貼著墻壁，他身旁拐角的墻身上泥土飛濺，瞬間多出了一排彈坑。

    “是！”

    激烈槍聲里，沈蜷蜷打開了玻璃墻旁的門鎖，早已候在門口的蔣鮮立即鉆了出來。林多指那邊也救出了孟和光，并朝著通道深處那道翻騰閃動的白色身影開槍。

    褚涯見人已救出，便和王成才一起沖進大廳，在左右兩側的儀器遮擋下，迅速接近大門。

    大門附近已經橫七豎八倒了一地尸體，那些白堡士兵不敢再貿貿然闖入，只藏在門后朝著屋內開槍。褚涯朝那方向丟出了一枚炸彈，在砰然炸起的巨聲和煙霧里沖到門口，對著門后一通掃射。

    沈蜷蜷和林多指護著兩名政首往外走，趙小壯和柳貞依舊端槍瞄準后方，只跟著他們往門口倒退。

    蔣鮮到底是在槍林彈雨中打出來的會長，此時也能保持冷靜，并在路過一名士兵尸體時迅速撿起他的槍。孟和光任政首前一直在軍部從事文職工作，現在驚嚇過度，神情有些恍惚，只臉色蒼白地不住念叨：“顧麟變成喪尸了，他變成喪尸了……”

    沈蜷蜷見他老是站著不動，氣得用槍托敲了他后背一記：“你再磨磨蹭蹭耽擱我們時間，我就把你再關回去，讓顧麟把你做成喪尸！”

    孟和光打了個冷戰，立即快步往前：“不不不，我不要變成顧麟那樣的喪尸，不，我不要——”

    “閉嘴！再說話也關回去！”

    一行人很快便退出了研究所大門，朝著樓梯方向移動，但樓梯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又有一隊白堡士兵沖了上來。

    “從電梯下樓。”褚涯立即道。

    電梯就在樓梯旁邊，褚涯和王成才沖去樓梯口兩側，剛冒頭的士兵中槍倒下，其他人也就退到了下一層，只朝著上方開槍。

    沈蜷蜷和林多指帶著蔣鮮二人跑向電梯，顧麟也跟到了大廳門口，卻被趙小壯和柳貞用子彈逼了回去。

    顧麟蟄伏在大門背后，一雙漆黑死沉的眼透過門縫盯著外面。不遠處便是那群研究員，他們雖然已經清楚顧麟會變成什么模樣，但現在看著他青白的臉和長而尖的指甲，也嚇得屏住呼吸，只一個勁兒地往回縮。

    沈蜷蜷和林多指正在等待上升的電梯，顧麟的目光落在他兩人臉上，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頓時變得分外怨毒和猙獰。他臉上的青紫色血管怒凸于皮膚表面，張開的嘴里露出兩排鋒利尖牙，喉嚨里也發出嘶嘶的聲音。

    電梯叮一聲，終于停在了這一層，沈蜷蜷立即對著蔣鮮兩人吼：“快進去！”

    蔣鮮沖進了電梯，孟和光卻站在原地發抖，沈蜷蜷一腳將他踹了進去。

    “快進電梯！”沈蜷蜷對著其他幾人喊道。

    趙小壯和柳貞見顧麟沒有再出現，便退到了電梯旁后閃身進去。沈蜷蜷和林多指繼續朝著樓梯口開槍，掩護王成才和褚涯沖了回來。

    大家都進入了電梯，站在門口的褚涯按下了關門鍵。

    電梯門正在合攏，一道鬼魅般的人影卻出現在關至一半的門口，一只青白的手瞬間扼住了沈蜷蜷喉嚨，將他拽向了電梯門外。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速度也超出了普通人類的極限，沈蜷蜷哪怕被抓住衣領拽出半米，意識都還停留在上一秒中。

    站在門旁的褚涯最先反應過來，顧麟此時已經張大嘴朝著沈蜷蜷的臉咬下去，他想抬槍也已來不及，只不假思索地抬起手臂，擋在了沈蜷蜷身前。

    褚涯微微皺了下眉，其他人這時才反應過來。林多指猛地拽住沈蜷蜷將他往回拉，柳貞幾人立即朝著電梯門外舉槍。

    顧麟往左邊閃出躲開了子彈，接著再次出現在門縫外，正伸手要去拽林多指和沈蜷蜷，電梯門卻在這時咣當關閉。

    電梯朝著樓下運行，林多指連忙追問：“蜷蜷你有沒有事？你怎么樣了？你有沒有受傷？”

    沈蜷蜷驚魂未定地站在電梯中央，感受了一下身體情況，搖搖頭道：“我沒事。”他恍惚覺得褚涯剛才伸手橫在他面前，又問褚涯：“你受傷了沒有？顧麟是不是想咬人？他咬著你了嗎？”

    “當然沒有，哪有那么快。”褚涯回道。

    剛才一切發生得太快，褚涯只伸了手又立即收回，其他幾人聽褚涯這樣說后也覺得他應該沒事，但沈蜷蜷還是不放心：“那我要看看你的手。”

    褚涯無奈地抬起手臂伸到他面前：“看吧，沒有受傷。”

    沈蜷蜷轉動他的胳膊，見那野戰服都沒有破損，便道：“是這條胳膊嗎？另一條讓我看看。”

    褚涯有些無奈，正要將槍調換只手，電梯已快到達一樓，喧囂槍聲變得響亮起來。褚涯立即端起槍瞄準外面，并同王成才和柳貞一起，站在了電梯最前方。

    沈蜷蜷也只得作罷，轉頭看了眼蔣鮮和孟和光。蔣鮮表現得還算平靜，進入電梯后也什么都沒問。孟和光雖然還在發抖，但瞧著神志已經清晰了不少，沈蜷蜷便低聲喝道：“等會兒跑快點，如果你要拖我們的后腿，我們是不會管你的，你自己就等著被顧麟做成喪尸。”

    “我知道，我會跑得很快。”孟和光連忙道。

    電梯門打開，外面便是正在激戰的一樓大廳。幾人沖出電梯后，日灼會和莫爾納政府軍士兵看見孟和光兩人，臉上的焦灼都變成了激動。

    “孟政首！”

    “蔣會長！”

    褚涯對著耳機道：“已經接到了人，所有人往外突圍！”

    原本堵在樓梯口和大廳兩側的士兵都沖上前，子彈朝著大門方向橫掃，白堡士兵紛紛倒下。

    沈蜷蜷時刻注意著孟和光同蔣鮮兩人，其他大班生也都圍了上來，將他們護在中間。日灼軍和政府軍的人靠近不得，只能在前面開路，所有人都迅速沖出了白堡。

    白堡外能使用精神力，空地上頓時多出了一群量子獸。那些返回白堡的士兵普通人居多，便不敢再追出去，只迅速上到二樓，從那些窗口朝外開槍。

    白堡外停著數輛晨星軍開回來的軍車，大家在褚涯的命令下上車。大班生很有默契地擋住了其他人，并將孟和光兩人推上了其中一輛白色軍車，沈蜷蜷和柳貞也分別坐上了后座和副駕駛。

    “王成才，你來開這輛車。”褚涯道。

    沈蜷蜷忙問：“你呢？”

    “我去開輛空車引走他們。”

    “我也要去。”沈蜷蜷立即就要下車，王成才坐在旁邊車的駕駛座上，見林多指眼巴巴地盯著自己，便道：“褚涯哥，那車上有兩位政首，他們太重要了，只有你才行。而且我換過去的話，我弟也要跟過去。”

    褚涯還要說什么，一排子彈擊在了車身上，防護罩都出現了數道裂痕。他只得開門進入駕駛座，啟動了車輛。

    量子獸沒法進入白堡大門，袋鼠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掄動胳膊身體后仰，石頭嗖一聲飛進某扇窗戶，頓時傳出一聲慘叫。

    其他量子獸也跟著效仿，布偶熊的胳膊混在石塊群里，飛入窗戶后，再在慘叫聲里打著旋兒飛回來。

    有量子獸們守著，數輛軍車順利啟動，穿過一片種植區，再飛速沖上了主干道三層。量子獸們因為距離過遠回到了精神域，那些白堡士兵這才開車追了上來。

    褚涯駕駛著越野在最前方，身后跟著浩蕩車隊。一路上都是晨星軍士兵，并在沿途一路設下了路障。量子獸們再次出動，直接將那些水馬撞開，或是掀掉刺釘帶，讓車隊暢通無阻地往前通行。待到整個車隊呼嘯而過后，各自返回主人的精神域，在下一處路障時再出現。

    除了主干道，其他地方也在激戰，爆炸聲不斷在各處響起，城市上空冒著滾滾濃煙。所有人都躲回家里，街上看不見一個人，只有主干道兩側樓房的窗戶后站著不少人，都窺視著路面上這隊飛馳的車隊。

    褚涯駕駛車輛，柳貞從副駕駛探出槍，點射路旁那些朝著軍車開槍的士兵。沈蜷蜷不放心孟和光和蔣鮮，便擠坐在兩人中間。

    前方又出現了路障，量子獸們提前撲下了車。沖在最前的銀狼直接撞了上去，一座水馬飛出主干道，墜到底層地面，發出轟然一聲巨響。

    跑在后面的袋鼠看得熱血沸騰，也一個縱身往前撲出，去撞那面前的刺釘墩。

    刺釘墩成功地被它撞飛出去，袋鼠滿肚子都是被尖刺扎出來的黑孔，渾身飄著黑煙，繼續往前飛奔。

    褚涯駕著白色軍車一路飛馳，騰出只手在儲物箱里摸索，將一只晨星軍留下的軍用電話拋向后座，被沈蜷蜷一把接住。

    褚涯目光瞥了眼后視鏡，開口道：“兩位政首，之前我已經同陳上校和吳上校談妥，臨亞城向你們提供治愈黑疽病的藥劑，并協助他們將二位救出白堡，唯一的要求便是撤掉兩軍設在烏蘇海一帶的海空防線。”

    孟和光立即坐直了身體，眼睛也灼灼發亮：“治愈黑疽病的藥劑？你說的是治愈？”

    “對，你沒聽錯，就是治愈。”沈蜷蜷補充完后又催促：“快點打電話撤掉你的部下，我們現在并不安全，萬一被攔住抓回去，你的人還能趕回來救你，不然你就真會被顧麟做成喪尸了。”

    孟和光立即應聲：“行，我馬上就打電話，讓莫爾納政府軍撤退。”

    沈蜷蜷將電話遞給了孟和光，孟和光立即解鎖，再按下了一串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