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頁
九思笑得愈發真了,一雙眼睛透亮,“比越姨娘還要好看?”她一笑,那鏡中的女子也跟著笑,顧盼間全是輝霞點點。 半攏微微閃神,吶吶道:“那叫什么好看,林家真是把季家當什么地兒,胡亂送人。” 暖閣早膳備好,芙巧過來請她。 九思漫步往那邊踱,手里拿的是丁硪遞進來的信。 半攏還在耳邊念叨,說東苑那邊不能放之任之,讓他們猖狂了去。 九思看到信上‘邢大夫混了無色無味的一味毒,夾在封卷內’,拿了小刀裁開,放在烏亮的桌上。 許mama進來,拿起來問:“這是什么?” 九思抿了唇笑:“藥。” “什么藥?”許mama擔心起來,只以為是她病了。 九思想了想:“是季婉清的解藥。” 滿屋人心下皆已明了。 半攏迷茫的看著眾人,張了張唇:“那邊的女神醫您不管管,怎么地還專門給二小姐求了解藥。” 芙巧笑她:“就你這丫頭一根筋似的,什么就信什么。” 九思拿了勺子,低頭喝羹湯,等一碗用盡了,才對半攏說:“新人進府,該急的不是我們,你這兩日多注意著冬忍。” 半攏似懂非懂點點頭。 離年關近了,東院傳來消息說,季婉清好了不少,季宗德還特意求了季候氏說讓府中女眷一并去云臺山上求個平安。 季候氏也從未涉足于東院,季宗德苦著臉來說情的時候,九思就坐在旁邊,他頓了頓道,“九思也去捐些燈油,給宗賢夫婦供燈,當個寄托也好。” 九思看了他一眼,笑著應了,狀似無意的問:“大伯父可有什么想說的,我一并寫了燒給父親。” 季宗德愣了,搖搖頭,“你敬孝便好。” 九思再看他,惝恍著一張臉,轉身往外去,腳步竟有些蹣跚。 — 冬深一日漸一日寒冷,雪似玉葉銀花樣的往下撒,悠悠晃晃落到底墑。 她深夜里點了燈看書,聽見外邊積雪壓斷了樹枝兒的聲響,大雪壓平了四處,更鼓杳杳,正是四更。 上次下雨,今次大雪。 門外廊上的燈籠映著黑影兒在窗闌上,襲風打轉兒。 屋里靜著,敲門聲三下便停了。 許mama趿拉著軟布鞋過去開點門縫,外頭有人低聲說話。 她又翻了一頁書。 “小姐。”許mama喚她,“冬忍來了。” 九思掀了眼皮,去看跪在地上的人,衣裳單薄,手上全是凍瘡。 她不著急問話,讓采錦取了一瓶藥,“先給她擦擦罷。” 冬忍卻不愿伸手,只連叩數個響頭,凄然道:“求三小姐護我腹中胎兒,這是大老爺骨rou啊...” “季家的骨rou我自然要護住。”九思看她磕紅的額頭,神色淡淡:“二jiejie的病可是要好了?” 冬忍咬碎了一口牙,唾道:“她是吃了身子虛的藥來裝病,那女神醫也只是章家養的雛妓......” 九思無聲的止住她,許mama尋著眼色去取來一個糙黃的牛皮紙包,放在冬忍面前。 “這藥你拿回去。” 冬忍低頭看著,沒敢伸手去拿。 九思卻不愈再多說,翻開方才那一面兒,接著后面看起來。 屋里靜了許久,地上鋪了蠶絲絨結金銀線織的地衣,兩個火盆,就是跪在地上也不覺冷。 冬忍半邊麻痹的身子嘗到一點與往日不同的暖意,連著腹中的胎兒一并感知,雀躍著。 她終是伏下身一叩,按在絨毯上的手把藥包攏在了手心,起身又出去了。 — 沒等來季婉清病愈的消息,倒是林氏在東院發了幾回瘋,不知道去哪里找來了一個道士,神神叨叨說季家有邪怪。 季候氏令護院拿棍棒將那個道士打了出去,回來就撞上林家送來的那個醫女從季宗德書房出來,也不是尋常女子的打扮,天兒這樣冷,一雙腳還穿著雙繡鞋,漏出裙下細膩雪白的纖足,小巧的腳踝上系了金鈴,行走間搖曳生姿。 季候氏喚她過去給自己一并瞧瞧,且不說這女子醫術如何,但伺候人確實有一番本事,話又說的漂亮好聽,過來欲給季候氏松乏肩腕,細聲細氣的說話,“...老夫人保養得好,要不是這周身的氣度非凡,都瞧不出您是大老爺的母親。” 季候氏半闔眼,聽她一通吹得天花亂墜的,醫女只以為自己真是得了喜歡,誰知手沒碰上季候氏,就被旁邊兩個婆子摁在地上,一張嬌嬌的臉蛋磨出血痕,驚慌失措之下,嗓子還柔的似能掐出水,“老夫人作何這樣對奴家,奴都是大姥爺的人了。” 季候氏冷著臉看她,“我季家的門也是你能進的?” 那雛妓欲再辯些什么,卻被劉mama往嘴里塞了帕子,喉間嗚嗚哭著,再喊不出來,拖出去之后沒多久,聽婆子回稟,說臉已是拿炭燙爛,丟去了林府門口,這是明著下了林家的臉面。 林氏鬧了兩回,季宗德縱享了美人的滋味,卻厭惡林家給自己下套,看見季婉清這樣的情況,緊著膝下又只有一個女兒,在城中尋了許多大夫,勉強止了咳血之癥,從此人只能熬在床上。 九思看過她一回,青白的臉,連頭發都稀疏了許多,哪里還有從前的花容月貌,像是聽力也不大好了,九思走到跟前,她才張開一條眼縫,等看清楚來人是誰,臉色愈發難看,她唇邊扯出點笑,“來看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