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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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席另一邊,宮霧捧著粥笑容滿滿地點頭,很驕傲地嗯了一聲。 “溯舟就是最厲害的!” 杜韌默默放下了筷子,把腹誹按了回去。 果然是一宮人啊,一個恣意一個驕傲,但是又都很有資本…… 原來一直是我想多了!! -2- 等酒席散場,參加仙會的事當場定下,涂栩心吩咐兩個徒弟隨自己去一趟廂房,和其他人各自告別。 他看起來有點醉,可一進房間以后神色驟然清醒過來,揮袖便展開數重結界。 平日哪怕是說什么機密消息,或者像今日這樣在樓下聚餐開席,師尊們一般都只開一到兩重隔音結界。 但涂栩心開了又開,直接疊了四重,不光隔音還隔靈,讓半點傳音入密都穿不進來。 姬揚立在宮霧身前,低喚了一聲師父。 “您這是……?” “來,坐。” 涂栩心嚴肅神情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們說。” 師兄妹對視一眼,隨他的吩咐坐在矮幾另一側。 他們猜測現在要聊魔界的事,或者眼蛇瘟的線索,再或者便是有關那虛邈洞府的秘密。 可師父沉默再三,自我反駁般搖搖頭,然后雙手撐在桌子前。 “我懷疑……我是內jian。”涂栩心神情凝重道。 姬揚陷入更深沉默里,宮霧忍不住開了口。 “師父,這事兒……就像婦人懷胎一樣。” “要么有,要么沒有,您自己想不明白嗎?” 姬揚原先積攢了許多疑點,也想一吐為快,沒想到師父會說這樣的話。 “所以我才說我懷疑啊!!”涂栩心有點抓狂:“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 宮霧直接繞過桌子拉住師父的袖子:“您先別抓頭發,這種事一般來說,自己都不知道……很難做啊。” “您跟魔界有來往嗎?” “沒有。” “您害過咱們谷里的人,或者做過別的壞事嗎?” “也沒有。” “那您怎么說……” 涂栩心深吸一口氣,雙拳握得很緊。 “最開始,我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大概是我喚你跟藺師姐去倒垃圾。” 他忍著焦躁,從最前方開始盤算。 “我那天突然就有了這個念頭,來得莫名其妙。” “倒垃圾一直有排班序表,我一直怕你不小心淹死了,叫你師兄都沒叫過你,那天是為什么?” 姬揚聽得雙目微睜,此刻也察覺到不對。 “還有,就是在金煙渦那里。”涂栩心眉頭緊鎖地又說道:“賀兆離開了殺陣,我飛撲而來救你,但一掌反而像是把你撞偏了,讓你剛好被那毒針傷到。” 這事宮霧自己都記得還算清楚,但是沒想到以師父的視角也是一樣。 提到舊事,宮霧怔了一會兒,聲音很低:“我以為是我運氣不好,不關您的事。” “如此還有好幾樣,其實都不明顯,痕跡很難找到。” 涂栩心從袖中掏出兩個紙團,聲音發緊。 “直到我清醒過來,發現這個。” “我……極有可能把我徒弟親手推到了魔界。” 那兩個紙團,顯然在這大半年的歲月里被反復展開,已經都快要揉碎了。 姬揚一看到那紙團,即刻把自己隨身帶的紙團也拿了出來,同樣這些時日里看了又看。 涂栩心拿過他手里的那一個魔界密鑰,展開放在宮霧面前。 四拜,四香,四禮,四跪。 “這樣明顯的問題,姬揚從未游歷過外界,又找你心切,難免入了圈套。” “可難道我看不出來嗎?” 宮霧此刻心生寒意,明白了師父的意思。 “您……被奪舍了?” 她倏然間想到藺傲霜師姐,從前也是很溫柔開朗的人,那天不僅把她擊落萬噬池,還刻意說了些咒罵的話,像是為了落實她殺她的理由。 可這些事……能聯系在一起嗎? 這些都是同一個人的作為?! 涂栩心把紙團排到一旁,雙手撐著頭覺得矛盾。 “從來都是一次性奪舍個干凈,哪有輕描淡寫淺淺擺布我的道理?” “他還每一次都在細節里巧妙擺人一道,搞得好像都是我在布局下手?” 話音未落,姬揚和宮霧同時站起來,不約而同要去搬角落里的那扇屏風。 “師父,冒犯了。” “得麻煩您脫衣一看。” 他們快速把屏風擋在中間,宮霧立在另一旁避開,由姬揚代為脫衣查看。 涂栩心一時愣住,脫得也很是利索。 最要緊的首先是那眼睛。 “我覺得不太可能,”宮霧背對著屏風低聲道:“如果師兄找到的線索都是真的,那賀兆離很有可能是拜入那眼教的信徒,借由那背后的金黃眼睛來汲取疾病里的精血,然后設法奪權廝殺。” “師父如果沒有信過那眼教……” “沒有眼睛。”姬揚快速看過大概:“沒有任何瘡疤,沒有任何像眼睛的痕跡。” 涂栩心有點冷,不自然地大張著四肢道:“這病也是夠折騰外人的。” “等一下,師兄!”宮霧腦海里驀地亮起從前的記憶:“你要細細的看,你要仔仔細細的一寸一寸找,找有沒有白色或者偏師父膚色的小紙人!” “小紙人?”姬揚忽然想起來:“你重生之后跟我說過,那次你也是為了一個紙人,快步奔去嚴宮主那里。” 一時間有了線索,他把靈力都集中在雙眼前,自上而下一寸寸地確認是否有其他外物。 涂栩心臨時有了主意:“徒弟,委屈你給師父干搓一回澡,看看能不能搓掉什么。” 他說話間順手把毛巾都拿來了,姬揚忽然冷喝一聲:“別動!” “師父,你別動!!” 宮霧背對著屏風有些著急:“看到什么了?!” “你過來,沒事師父是背對著你。”姬揚喚她過來:“就在他右側肩胛骨上,你仔細看!” 涂栩心一時間不敢動,也有點著急:“我背上沒什么亂七八糟的紋路吧?” “都是花痣,沒什么,”姬揚拿過師父的肩,挑開右肩上極淺的一片紙:“但是有紙人。” 宮霧同樣俯身湊近了看,發覺有近似透明的小紙人緊緊貼在師父右肩,而且……有一個很小的邊角都融進了皮膚里。 “用除陰祟咒把它剔出來,”涂栩心不假思索道:“用我的肩,不行就把整塊rou剮掉。” 姬揚已經屏住呼吸,心中暗自念咒,把大半紙人連同那融入肌膚的細小邊沿一并剔了出來。 直到紙人被完整剝開,他們三人才同時松了一大口氣。 好險,好險! 如果沒有看到這個紙人,今后還不知道會有怎么樣的后果! 這紙人如果徹底融進師父的身體里,日后若是催動了殺咒,下一個血管里堵滿紙條慘死的便會是師父! 如果它真的借此cao縱師父的靈智,在細微里悄然作惡,或者在人最該清醒明白的時候在腦中障起密云,不知道又會有多少禍患! 上一次宮霧發覺紙人時,因為四周都是開放的空氣,那紙屑一拍則散,愣是半點證據都沒有留下來。 現在有多重結界嚴嚴實實地遮起來四周,哪怕這紙人能自如飄散也沒法透過縫隙逃出去。 涂栩心兩三下套好衣服,拿走姬揚手里被定住的僵硬紙人,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真奇怪,他剪的側影……真是跟我一模一樣。” “難道這世間有剪紙修?傀儡修?還有什么我們不知道的妖法?” “不,等一下。”姬揚按住他的肩,疾聲道:“你哥哥沒有死。” “你哥哥在南淵魔界,而且是受人敬仰的高官,和淵主一直有秘密往來。” “師父,會不會是你那個哥哥——在對你動手?!” 涂栩心怔在原地,像是要哭,又像是在笑。 “他是真的舍得啊。”涂栩心喃喃道:“我真是差一點,就差一點……” 差一點稀里糊涂地把自己兩個徒弟推進萬劫不復的死局里! 如果不是姬揚命有福佑,哪里能從魔界里逃出來! 他用力之大,本能快要把整個紙人都攥成爛泥。 好在早早有術法固定這張薄紙,沒有造成意外。 現在,這紙人便是最直接的證據,而且可以憑借它一路尋找到下咒者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