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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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霧眸色燦爛,整個人連氣色都明朗起來。 “我是孤女,全靠師父師兄一路陪我到大,和血親又有什么區(qū)別?” “僅僅是因為,他是你的血親嗎?” “不然呢?” 胡豐玉以書卷抵著唇,微微搖一搖頭,不再多問。 姬揚對宮霧全無保留,把這封化鳥信的由來也一并講了。 他遇到一個喜歡亂收兒子女兒的魔尊,先被索走兩顆梅子,又花了一顆梅子托魔界箭師射出此箭,自己也不確定能否送到。 等待法扇淬成的間隙里,他打聽到有關(guān)眼蛇瘟的秘密。 前幾行的寥寥言語,均與宮霧審問魔將時得到的答復(fù)一模一樣。 眼蛇瘟是南淵手筆,如今亦驚動北闕的上下,擔心是那淵主老頭兒有意起兵。 到底是身在魔淵深處,姬揚還探聽到更重要的一段線索。 「眼蛇瘟似是教徒祭祀之儀,既可汲取精血,亦能輸送靈力。」 「南淵尊巫毒,北闕敬天魔,像是在這兩者之外還有隱秘……賀兆離便是眼教信徒之一。」 讀到這里,宮霧即刻被喚醒在金煙渦的那段記憶。 賀兆離使詭計誅殺老門主之后,被涂栩心一劍劃破后背,露出脊骨上駭人陰森的一只眼睛。 而且……賀兆離自己也是金瞳! 她來不及看完書信后文,又去問閉目養(yǎng)神的胡豐玉。 “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教派,是畫著眼睛圖騰,或者和眼蛇瘟可能有關(guān)的?” 狐貍祖宗半睡半醒道:“從來沒聽說過……” 他揚起玉白長指,沿著車壁虛畫幾筆:“南淵喜歡扎小人,魔宗符號也像個小人,有頭有四肢。” “北闕盡倒騰陣法詭術(shù),魔宗符號是漩渦,看見我畫的了吧。” “那妖界呢?” 胡豐玉靜靜看她。 宮霧伸手捂口。 也對……肯定是如人一般修佛修道,以及信化形前的祖宗。 書信最后一頁,筆鋒收得溫潤許多,帶著幾分歉意。 「錯過去年生辰,實在抱歉。」 「來年一起添補祝壽,望長命千歲,同赴仙路。」 宮霧看完全文之后,又從頭細讀幾遍,舍不得放下。 狐貍等得無聊,拿書戳了一下。 “你理理我。” 少女發(fā)覺自己讀信太久,很是珍重地把書信貼身收好,連那根羽矢都舍不得扔掉。 城墻外有守衛(wèi)設(shè)卡盤查,馬車顯出形貌,混在人群里順利通過。 宮霧陪他閑聊幾句,想起之前沒聽完的故事,隨口問了一句。 狐貍也搖一搖頭。 “我被困得太深,沒法知道。” 單是從緞紅坊對外泄露的風聲來看,那搶走狐心的秦綿久后來又活了幾十年,然后抱病而死。 在那以后,坊間謹遵師祖規(guī)訓,遇著病弱男嬰也一并拒了,絕不姑息生禍。 幾代宗主傳承下來,未必知道胡家仙祖去了哪里。 秦將雨升得神職后不便下凡露面,緞紅坊前前后后又飛升了幾十位散仙,也都未再歸來,估計是在天上各自有了差事。 宗主百年一換,都是玉衡或天權(quán)級別的厲害人物。 等馬車緩緩駛?cè)雰?nèi)城里,胡豐玉喚馬車夫停車,由他扶自己坐進輪椅里。 有奴仆現(xiàn)身幫扶,語氣不安。 “夜深露重,仙祖此刻便要去緞紅坊?” 胡豐玉側(cè)耳聽了許久,像是在尋長風遞來的心跳聲。 “嗯,由她送我去。” 四五個奴仆再度隱去身形,連馬車也在長夜里隱去輪廓,留她推著他立在柳下。 “我還未問過,你字什么?” “柳風。” “很好聽的名字。”胡豐玉垂眸轉(zhuǎn)著羊脂手串,半晌道:“我獨留你送我,是因著不知前路吉兇。” “如果取心不成,我死在那里……還請你把尸身送回胡府,供后人斂入棺槨。” 宮霧暗嘆最好別又死一次,輕聲答應(yīng)了。 “她們敬你為仙祖,應(yīng)該不會吧?” “誰知道呢。”胡豐玉仍記得秦綿久孩童時的懵懂樣子,笑一笑搖頭道:“走一步看一步了。” -2- 她推著他一路行至西坊橋邊,隨即便瞧見了蓮舟畫舫,燈垂花樓。 “那一片都是緞紅坊的地方。”胡豐玉慢慢道:“民間吉慶祈福,年節(jié)婚喪,都會請緞紅坊的舞修樂修前去行度法事。” “和朝廷關(guān)系緊密的幾百年里,宮里漸漸也有貴人請她們前去行舞儀樂法,地位一路水漲船高。” 他年輕時,前朝內(nèi)外都喜好書畫。 緞紅坊縷有仙人飛升之后,連王公貴族也手抱琵琶,不會彈曲子都像不夠風雅。 宮霧調(diào)整著腰側(cè)法傘,準備隨時陷陣廝殺,并沒有聽得太認真。 胡豐玉側(cè)眸一瞥,僅一眼便看出她的法器還不算天字成色,托大了勉強夠得著地字。 “你這鶴傘底子不錯,但用料窮了些,也該拿去竹戲齋添補一二。” “那器齋掌柜是我族故交,一聞見你的妖氣都不會收錢。” 宮霧并無貪欲,淡淡回絕:“這傘很好,也沒有要修補的地方。” “它還不夠適合殺人。”胡豐玉揚唇而笑:“碰見稍強些的體修法修,連屏障都扎不穿。” “如果是我,就給每一根鶴羽都淬法鋒刃,竹戲齋在這方面可是一把好手。” “……我不想殺人。” “可多的是有人要捉你。”狐貍祖宗看向夜色燈火里的緞紅坊,語氣耐人尋味:“就像抓一籠狐貍那樣。” 連他都會暗暗心驚,一路會有這樣多的窺伺。 宮霧并不知道,除了那一次魔將攔路之外,他的門人設(shè)法攔下阻斷多少危險,在(看 xiao 說公眾號:xttntn)各州或抹掉或改寫了有關(guān)宮霧的線索。 已經(jīng)不僅是黑市里傳得沸沸揚揚,重金懸賞里畫像被印刻發(fā)散,恐怕貫穿南北都有人在找她這一張臉。 民間更有妖邪偽作衙門官差,貼了滿墻追緝令要捉拿她發(fā)往獄中,罪名擬了許多,每一樣都寫得鐵板釘釘。 自他下令之后,各類消息源源不斷地從八方傳來。 如果不是她被劫入邈虛洞府里,機緣巧合里救下他的性命,悲骨淵現(xiàn)在恐怕早已有了異變。 傻丫頭,多少人要抓你煉丹,你還不防著點? 宮霧見胡豐玉許久不言,還是服了軟:“是我想得簡單了,明日便去。” 胡豐玉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隨口道:“我聽了一會兒,那顆心是藏在樓上突突正跳著。” 宮霧說:“你喊它,它能自己飛過來嗎?” 胡豐玉很無語:“……能是能。” “但我總該看看現(xiàn)在是誰在用吧。” 宮霧一想,也有道理。 “我們怎么潛進去?” “走大門。”狐貍祖宗支著側(cè)額道:“仙祖歸位,受得起八方迎拜。” 她嘆口氣,本不想被太多人盯著看,但現(xiàn)在也找不到旁人來推這祖宗進去。 一人一狐就此起步,明晃晃地從正路走向緞紅坊。 緞紅坊門前有御賜牌匾,門樓更是朱漆藍彩上下輝煌。 宮霧推著胡豐玉走近門前,有兩名女弟子擋住去路。 “止步,我坊深夜概不見客!” 胡豐玉笑著頷首:“跪。” 女弟子目露驚愕,還未發(fā)怒身體已不聽使喚地踉蹌而下,差點整個人都趴在地上。 “你這樣不太好,”宮霧小聲道:“哪有強迫別人的。” “她們煉的是我傳的功法。”胡豐玉淡淡道:“你師祖若是想殺了哪個逆徒,也輕易得如同拂走塵土。” 少女并不認路,推著他一路往深處行去。 有冒失弟子厲聲呵斥,被眼尖的老弟子一把摁住。 隨即有傳信金鈴疾聲傳信,上上下下就寢的各處都立刻驚起,匆匆忙忙梳妝更衣出來迎接。 這鈴聲六短一長,已經(jīng)幾百年沒有響過!! 鈴聲的意思,是師祖榮歸——師祖她回來了?! 無數(shù)或年輕或蒼老的弟子急奔前來,一眼便看見面目陌生的年輕少女,以及她推著的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