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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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稱呼改改。” “我不?!?/br> “……” 不出大半時辰,二人乘著蜃氣飛至深淵崖壁極西處,陡然而降落到水簾巖洞旁側,一晃便入了地下巖道里。 地下至深處可見熔巖滲出石縫暗紅生光,幾番蜿蜒里漸漸能聽見猝火打鐵的雄渾聲響。 姬揚第一次探入這樣的奇境,借熔巖流池的暗光看見更深處的景象。 竟有千刀萬劍釘架遍布于巨洞石壁上,如同奇門八卦陣一般縈繞全室,凈是一等一的好寶貝。 更有幾百位□□上身的妖魔在奮力捶打,忙碌不休。 魔界中人的兵器法寶,恐怕都處自這里! 有漂亮女匠娉婷而來,笑問客人要些什么。 老太太細細打量了一番。 “模樣好看,資質不行,不然我便收做女兒了?!?/br> 女師傅羞笑道:“貴人莫要玩笑,敢問今日是尋什么來了?” “給我和我兒子鑄兩副法器。”闞寄玄一揚手:“拿來。” 姬揚默默掏出星隕,不跟老太太較勁。 “唷,好東西,好東西!”女師傅接過那星隕,一敲成色更是喜上眉梢:“哪兒來的?還有沒有余量?我們這兒能重金多收些不!” 老太太此刻已是背著手看巖壁上陳列的千百樣不同法器,一轉身道:“給我做把雙鉤吧?!?/br> “兒子,你要什么?” 姬揚深吸一口氣,把較勁的話壓了回去,強做平和道:“我想要把扇子?!?/br> “好嘞,您兩位要什么品級的法器?” “自然是要天字級的。”老太太仍在轉圈,看諸多兵品的成色:“你們這雙鉤做的確實不錯?!?/br> “如果是天字級的,要收不少魂靈血rou,看您拿哪樣來付?!?/br> 女師匠說了一半,支吾道:“正如您說的,做鉤鉞斧戟,我們七器洞三界最佳。” “但這位公子要的扇子……我們能做,就是做完之后最好再去個地方,開刃淬光鑲嵌靈玉,能造出鋒利至極的寶貝來。” “噢,也是常事。”闞寄玄隨意道:“我付魂靈,現貨,都籠在袖子里?!?/br> 姬揚即刻回想起先前坍塌壓死的一眾妖魔,發覺她早已把一切都算了進去。 “依你的意思,我要拿這扇子去哪開刃?” “京城?!迸畮熃趁鎺敢獾卣f道:“京城竹戲齋,就在緞紅坊的斜對面。” 第37章 -1- 馬車路過村落, 放緩了速度慢慢行去。 宮霧半趴在窗側,正瞧著村莊里雨后放晴的景致,因著大片陰影灑下來, 仰頭看了過去。 ——是一樹極高的羅漢松。 “這松樹瞧著得長了大幾百年, ”馬車夫在前頭也感嘆了一句:“頭一次見到有這么大的?!?/br> “等一下!”宮霧騰地想起來了:“辛苦停一下車!” 馬車已經駛遠十幾丈, 少女扶著車身輕巧跳下, 拾起裙角跑到羅漢松旁蹲下。 師父先前說的, 好像就是印山! 說是印山山腳下有棵羅漢松, 羅漢松下鎮著一口鐘。 大樹足足有四人環抱, 她繞了一圈才找到樹根里漏出的金屬光澤。 “在這呢。”古鐘忍不住喚她:“往右走點,哎,低頭,再低頭,瞧見我沒有?” 狐貍祖宗伏在窗畔遠遠瞧著, 耳朵尖跟著一動。 “誰在說話?” “一口鐘?!?/br> “……鐘??” 馬車夫很有眼力地把座駕倒了回去, 方便胡豐玉看清那一隅樹根下掩的大鐘。 宮霧挑了根樹枝, 把鐘面上的碎葉泥土都拂開, 果真如師父所說,既看不清材質,也沒法憑靈力除去它鐘頂攀附的寄生枝葉。 胡豐玉懶得下車細看, 倚窗問它:“你犯什么錯了, 被誰鎮壓在此?” 大鐘清清嗓子,字正腔圓道:“爾可予我周身道行否?” ……還真是跟傳說一樣。 “如若給了,會怎樣?” “送你一個大寶貝!” 宮霧親臨傳說,碰見這么一口鐘雖然好奇極了, 但也沒法輕易試險。 她數死數生,先前一次次來得太疼了。如今便是有緣碰見這口怪鐘, 一樣僅是看看就罷。 反而是胡豐玉長耳朵一豎,真來了興趣。 “那我試試。” “你確定?”宮霧瞧出來他沒開玩笑:“現在可還沒到京城?!?/br> 沒想到不等仆人扶他下座,怪鐘已利落拒絕。 “你給不了。” “為什么?” “你的功力都存在別處,現在便是給了,也給的不全。” “這么貪心啊。”狐貍本覺得不滿,一轉念頭嚼出門道:“你這仇人,條件可壓得夠狠,再來個幾百年你也逃不出來啊?!?/br> 怪鐘苦哈哈一笑:“能咋辦呢?!?/br> 不管是解咒條件,還是它的說話范圍,都似乎被限制地很是苛刻。 宮霧本來也想多閑聊幾句,問問有關怪鐘的舊事,后來它都沒法說別的話語,只能單調重復同一問句。 ……爾可予我周身道行否? 否,必然否。 與奇觀作別之后,當晚便提前到了京城里。 虹陵胡氏在南北各地都有別邸府苑,聽說還連著開了不少買賣,經商得財的同時四處為善,在各界商會里也一樣名氣頗好。 馬車剛剛駛到皇城根下,胡豐玉在睡夢里氣息一頓,抬起眼皮道:“有人來找你了?!?/br> 宮霧見馬車不停,四周平靜,剛想說一句好像沒有,有麻雀撲棱棱飛向她的掌心。 小鳥雀還未落定站穩,單爪一觸及她的掌心,旋身便成了一支羽箭,從中貫穿一封書信。 靈封旁寫了四字,「宮霧親啟」。 她一觸及這字跡,指尖都不自覺地用力。 是師兄,師兄給她的信! 胡豐玉抱臂一瞥,罕見地流露出幾分訝異。 “這化鳥信來的可是不易,平時拿錢都沒法寄來?!?/br> “你這師兄——哪里來的門路?” “什么?” “他不知道你在哪,恐怕是花大代價請了神通,才讓這支箭憑著姓名八字一路找到你。” 宮霧還未展信,聽到師兄竟為自己做到這樣的地步,已是胸膛發燙。 ……師哥! 師哥就是因她才誤入魔界,竟還能做到這般地步,掛念未減。 她真想用力抱抱他,拉著他一起回家。 “化鳥信?”她重復了一遍這個陌生的字眼:“這樣的事,你能做到嗎?” 狐貍祖宗閑閑道:“我活了九百四十二歲,你覺得呢?” “一定是——” “做不到。”胡豐玉如實說:“這活兒本來就是陰祀的法子,我哪兒學得來?” 宮霧低低噢了一聲,自羽箭上取下這封信,逐行讀去。 「小霧,見信安。」 她握緊紙箋邊緣,看每個字時都像是能目睹師哥寫下字句時的樣子。 四五頁紙寫得很滿,要說的話多到承載不下。 他把一路異變簡明道來,提到自己數日后會抵達京城,去竹戲齋再鍛法器,之后會留在京中等待一月,希望能遇見她。 宮霧讀到這里,已是揉著眼睛不住笑。 “師兄要去京城,而且也是去緞紅坊旁邊,”她的雀躍按捺不住,笑意似春日花放:“我能見到他了——顛簸往復這么久,終于可以見到他了!” “等在京城里碰面,我就要和他一起回谷里去!” 哦對,還要往谷里都帶些京城的吃食布帛,把有趣的都買下一些! 胡豐玉靜靜望著她,許久道:“還從未見你這樣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