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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抱歉我修輪回道在線閱讀 - 第52節

第52節

    雛鳥原是青鸞, 因啜飲蟲髓的緣故,漸漸將沙蟲魔息度化得遍體玄黑,叫旁人看了, 定說這是只陰翥。

    它驀地抬首, 眼神仍是純凈天真, 見姬揚在刻畫靈契, 一蹦一跳地過去應了。

    近百天里, 鸞蛋乃是長期受了他的靈力照拂, 其實早已歸服。

    待靈契結成, 姬揚低聲叮囑它不要高飛,避免招來魔使的追殺。

    青年握著蟲丹想了又想,終是仰頭咽了。

    趁著此刻還算安全,他還有克化轉圜的余地。

    千年蟲丹生得圓潤冰涼,好似硬生生吞下了一顆金珠般, 墜得喉腸發痛。

    姬揚闔著睫毛, 已做好入魔的準備。

    乍一入腹, 便有無數狂氣嘶吼發散, 如血色颶風般刮向他的靈海!

    “好痛,好痛哇?。 ?/br>
    “你是什么怪物,你不要吃我??!”

    “蟲, 是蟲子, 蟲子!!”

    那沙蟲千年里吞噬的大小生靈,均有凝滯不散的痛苦冤屈隨魔氣凝在丹內。

    有絕望嘶吼,有痛哭憤恨,便是尋常鳥獸臨死前一樣也怨氣沖天, 此刻瘋狂反噬著他的靈臺!

    若不是剛才無情道心又固一痕,他的魂魄均會扛不住這般重擊, 被沖垮到四分五裂的地步,最后淪得情態瘋魔,徹底失智。

    姬揚以元神靜立靈海深處,一仰頭便能看見漫天殘魂凄厲慘叫,仍是平靜無瀾。

    狂潮般的怨靈侵襲居然撲了個空,此刻更是恨意加劇,要在此活撕了他!

    青年緩緩抬眼。

    既入無情,緣何動容。

    來自蟲丹的磅礴靈氣源源不斷灌入他的體內,如千鈞之力般將rou身都硬生生抬至半空,巨蟲吞噬的數般功法龐雜到常人已承受不住的程度。

    姬揚平順氣息,任萬般修為川流激蕩,浮在半空雙手結印,以結界扣住周身溢散的滾滾靈氣。

    今日便是留不住,也必然要留。

    他要活著找到小霧,帶她回家。

    連幼鸞都倏然一驚,拖曳著長長鳳尾飛到靈主懷中,好似沐浴般歡鳴一聲,在豐沛靈息里伸展雙翼,以乘接住這無窮無盡的好東西。

    二十歲的rou身凡胎想要接下如此巨量的修為,只能強行控制著周身邊耗邊用,盡可能留住大多數。

    青年還未為自己結下法陣,自己已從九品升至六品有余,一面在劇烈損耗,一面又同時在快速吸收。

    他一時間要運功掐訣穩住諸般細節,又要設法護住五臟六腑,使它們不因反復的沖擊承載潰破消融。

    瞬時,又有哭訴悲泣的魔音貫穿靈海。

    “我好苦哇!!”

    “我好苦的命啊!!!”

    有嬰兒哭泣,有男人嚎啕,有沙蟲咀嚼尸身時骨骼一寸寸斷裂粉碎的刺耳鳴響。

    姬揚仍是靈臺清明,垂眸行息時竟顯出幾分安然從容。

    心既沉定,長幡不動。

    千萬般的凄厲心魔呼嘯而過,于他而言都不過是一縷浮煙。

    青年微微揚眸,看向面前在狂亂靈風里騰轉的年幼黑鸞。

    他身上異氣很淡,若是再自凈心法許久,能驅散到幾乎沒有。

    蟲丹所給予的沖擊考驗,當下漸漸穩了。

    沒有倏然入魔,沒有被奪心智,修為還能驟登數品,均是與這無情道撞了緣分。

    如若有情,此刻恐怕已哀極而亡。

    可姬揚仍深深記得,斷哀那日,她是如何死在自己劍下。

    “……我恐怕要在此地修行數十日。”

    青年長發飄散,呼吸平穩,低聲開口道:“辛苦你留在這里陪我?!?/br>
    幼鳥正以周身承接著結界里的磅礴靈息,身形比方破殼時更大上幾寸,此刻正在做同樣的事。

    “給你取個名字吧,”姬揚雙手動作不停,快速結下數個法印穩定靈陣,仍有空思考別的:“她的小豹子叫花橘,你叫玄枳,好么?”

    小枳飛落他的肩頭,乖巧應了。

    一人一鳥,在魔界至暗處就此隱匿,靈痕蹤跡皆被風沙吹散消盡。

    無獨有偶,在邈虛洞府內,宮霧也渡過著漫長而又單調的數月時間。

    師父每個月修書一封告知詳情,她也偶有回信。

    更多時間里,她不是在幫胡豐玉針灸療傷,就是在自行打坐練功,鞏固數生數死后快速增長的海量修為。

    胡豐玉不僅雙腿萎縮,需要憑輪椅行動往來,全身各處筋脈也虛弱到離譜的地步。

    他能從奄奄一息的狀態回復到如今能說能笑的樣子,已是極為不易。

    偏偏又怕痛,禁不住半點用力牽拉。

    宮霧原先是教他的狐子狐孫怎么給他做復位康健的術勢,一幫小狐貍戰戰兢兢地都不敢碰他,老祖宗一皺眉更是噗通跪下來,連連認錯道歉。

    ……這還康復個毛。

    宮霧對這狐貍祖宗并不留情,每天架著他的胳膊牽拉劃圓疏通經脈,一動手狐美人就蹙眉喊痛。

    “我還沒使力?!毙」媚锲届o道:“你肩周血液未通,是不想要了?”

    胡豐玉好似嬌花眠葉一般,輕飄飄道:“你溫柔一點?!?/br>
    她散淤活血的手法均是師承程集,后者一樣看著是溫溫柔柔的大jiejie,一提骨頭能把老頭子都痛得吱哇亂叫。

    ……我已經很輕了。

    宮霧又要動他胳膊,狐貍祖宗苦著臉求情:“再輕一點,痛,痛,嘶……你慢點?!?/br>
    “那我不治了。”宮霧撒手:“你就這樣吧?!?/br>
    胡豐玉長眉久低,不情不愿把胳膊放她手里。

    小姑娘扎了個馬步,運氣提神一肘子頂了上去。

    “痛痛痛嗷嗷嗷嗷!!”

    “就要懟到這個地方!”宮霧壓住他肩膀又是一轉,皺眉道:“就痛一下!”

    卻聽極脆的咔一聲,一人一狐陷入僵持。

    宮霧:“……!”

    “骨折了?!焙S玉拿眼尾瞥她,細聲細氣道:“你干的?!?/br>
    你胳膊是紙做的嗎?。?/br>
    她費勁巴拉地醫他一個,眼看著洞窟外天亮天暗,時間輪轉。

    十一月七日的生辰,頭一回只能收到師父的信和禮。

    竹筒一展,落下八枚蝶花糖。

    宮霧背過身,拿著糖看了很久很久。

    明年二月十五是師兄的生辰,她還不知道能不能見到他們。

    她的日子淡如白水,狐貍祖宗也并不好過。

    被吊掛受刑二百多年,還不如學大羅金仙哪吒一般尋了蓮花藕荷重新托生。

    一人一狐都在苦熬著時日,有時候修行復元累了,會說起舊日。

    狐貍祖宗每每感慨,都僅會懷念一個故親。

    他的結發妻子何氏。

    仙狐年壽太過,漸漸連父母的模樣都忘得模糊。

    他與妻子一同在虹陵修道,奈何妻子停在玉衡境里,活了三四百歲便故去了。

    而他一路攀升,獨與妻子繁衍出整個虹陵胡氏,把宗族一脈帶入尋仙覓道的正路里。

    最后子孫繞膝,門客如云,卻好像只剩下他一只白須狐貍。

    胡豐玉一提到亡妻,合宮上下的狐貍都會靜悄悄地聽著,借此敬拜一番太祖奶奶的恩情。

    除此之外,便是懷念虹陵的草木花鳥,以及從前平和安寧的一切。

    一旦年紀大了,老家伙總會絮絮地回憶過去幾百年的瑣碎舊事。

    他偶爾也會問宮霧,當下在想誰。

    宮霧笑一笑,回答都一樣。

    “在想師兄?!?/br>
    “你講講他吧。”

    她點點頭,一面在搗著藥杵,一面低聲講小時候的故事。

    師父閉關隱去的那年,她十歲,師兄十四。

    臨走前,師父囑咐過,這一閉便是三年起步,晚則二十年,他們一定要好好照顧對方,等他回來。

    小姑娘眼淚汪汪地送師父進了內宮,銅門合上了都舍不得走,一直在門前站著。

    東麓師尊來勸過,綿德宮主來哄過,她就是擰在那里,天黑了都不肯走。

    “小孩嘛,”胡豐玉聽得動容:“犯倔就那樣,不會講道理的?!?/br>
    “我師兄那天沒去送他,”宮霧說:“估計也在悶悶生氣?!?/br>
    她等了又等,夜深里仍站著不走,直到姬揚提燈過來。

    姬揚沒有勸她,反而是抱來兩卷被褥,同她一起睡在內宮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