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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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是極倒霉的運氣,便是摸了一半紙團去,大概率也是不中。 排除那吱哇亂叫的猴谷,便只剩眼前一處。 青年心意已決,孤身飛回張家河邊。 重回此地,路邊隱隱有小獸被開膛破腹,吃得已是看不清形貌,看得姬揚眉頭微皺。 男孩鼾睡草里,手上仍抱著那草叉。 他有意喚醒他,但男孩睡得人事不省,咕噥幾句又翻身睡去了。 四跪,四香,四拜,四禮。 姬揚依言而行,一躬身再抬頭起來,已身入異界深處。 他竟只身站在血色河岸,腳邊都是累累尸骨。 遠處有鬼船行在江上,數百奴仆執韁牽拉,半身活似浸在血泊里。 這哪里是什么狐狼妖界,分明是魔界深處! 姬揚心頭一凜,回身再退,卻發現密鑰入處原地消散,己身已是困在此地! 他本能握緊利劍,還未收斂氣息,便已有魔守眼尖地看見他。 “喲,那里怎么有個人???” 話音一落,數十個魔人一涌而上,伸出許多只手臂來抓他。 姬揚本已虛耗數日,一路不眠不休疾行不斷,此刻再戰便是透支靈海。 他一咬牙揮劍騰空猛然一揚,頃刻殺滅大半不成人形的混沌之物! 魔守的兩只腦袋都齊齊盯著他,同時往右邊轉了一下,厲聲道:“捆仙繩!還等什么!” 青年疾行而前,沒等他手下嘍啰取來法器,一劍齊斬魔守雙首。 那看守呆滯幾秒,像是不信自己就這么死了,好一會兒才踉蹌著倒下。 沒等姬揚再補殺一刀,已有數個怪形怪樣的魔物哄搶而上,掏挖出那看守的內丹心肺,血淋淋地就此吃下! 有道人執劍闖界,消息即刻便報到了萬丈之高的天魔殿上。 殿內拱頂皆是白骨鑄成,地面乃是整塊的寒魄鎮怨石,有老人執卷淺讀,似是入神。 此等小事,本不該傳報此處。 “尊上,有長老疑心是悲骨淵意欲犯我魂闕,派了個愣頭青殺將過來,已是折損數十下士!” 旁側有高階魔使應聲道:“尊上,悲骨淵近日張狂到不把您放在眼里,倘若真讓他們尋到那女娃娃煉丹吃了,只怕……” 老人一抬眸,兩側魔使即刻噤聲,深恐冒犯。 “他在哪里?” “那小子只身逃去哭靈窟了,像是……不認路?!蹦棺约阂卜膏止荆骸半y道是走錯了?” 老人收回目光,又翻一頁:“既然他親身飼喂孽獸去了,不管也罷?!?/br> 她看得枯燥,把話本扔到一旁。 魔使登時齊齊跪下。 “屬下若有打擾,請尊上賜罰降罪!” “再去找些讀本來,”老人打了個哈欠道:“實在找不到,便挑幾個說書唱戲的抓來,待孤聽乏了你們再隨意分吃?!?/br> “是!!多謝尊主!!” 宮霧再睡醒時,已有雪靈芝連根帶土放在供盤上,旁側堆滿了她先前索要的一并器具。 每樣均是額外考慮了用時折損,備得既精又全。 她揉了揉眼睛,習慣性找那個每日都守在她身邊的小狐貍。 “那小家伙呢?” “攀崖時死了,”老狐貍尾巴一擺,喚另一個小狐貍過來陪她:“恩人還需要些什么?” 宮霧跟著一愣,心想難道這些狐貍也修了無情道不成。 她定定走神很久,快速搖了搖頭,起身去熬煮藥汁,剪草剔根。 幾只小狐貍隨時伺候在旁邊,偶爾需要幫忙時會幻成人形,動作極利索地打著下手。 宮霧偶爾會回頭看著他們,陌生到久久無語。 當天夜里,那生痂rou團便被浸泡到溫熱靈湯里,由狐子狐孫們晝夜輪替看守,保持溫度不變。 她始終沒有等到師父師兄的消息,一度惶然到想再出去看看,又怕招來更大禍患。 直到三日過去,有另一只老狐貍匆匆前來。 “恩人,有消息了!” 宮霧看出狐貍毛色花紋都不對,下意識問:“先前那只呢?” “換密鑰時暴露行蹤,被仇家給殺了?!崩虾偮曇魶]有太多起伏,仍專注于眼前的事:“關于恩人親屬的事,兩方都傳回了消息?!?/br> 宮霧深深吸氣,仍是未適應他們這樣的駕輕就熟。 親眷之死,竟然能如燈滅油枯般說得自然。 ——那又何必執念這老祖宗的死活,還害死那么多條性命只為了救他?! “恩人師父先是匆匆回谷里報信,然后意欲奔赴外界尋找恩人下落,已被信鳥設法攔下,知道恩人一切安好?!?/br> 狐貍略去族中幼女的折損,遲疑道:“但……恩人師兄誤入魔界,一時半刻回不來了?!?/br> “溯舟!!” 宮霧倏然起身,再也顧不上更多:“我去找他!!” 話音未落,她身后鼎爐里水起波瀾,探出濕漉漉的一只狐貍爪子。 內里傳來男人的低沉聲音,極是懶倦。 “慢?!?/br> 第31章 宮霧還未回頭, 整個虛渺洞府都已是上下轟動,無數靈息倏然而震,此刻得蒙血脈召喚, 平地漾開海潮般的劇烈起伏。 她閉眼嘆氣, 并未覺得欣喜。 老狐貍一醒, 自己大概率會被留下來繼續伺候, 更不知道何日才能回去。 主宮侍者已是疾疾端來云緞綾羅供擦拭身體, 更有長串珍饈美味從此殿一路排到主院外, 每一樣都盛在頂尖的官窯器皿里。 鼎爐里的狐貍又一晃爪子, 舒舒服服躺回雪靈湯里,在氤氳霧氣里闔著眼睛,自行休憩。 眾狐即刻屏退兩側,明白祖宗是要休息安置,暫時不急著從鼎中出來。 輪替來的老狐貍自覺充當著洞府主管, 吩咐小的端來滋養rou湯, 其他一并退回去。 有美婢俊仆伺候兩側, 還有更多狐貍銜來天涯盡頭的雪靈芝, 隨時供靈湯補給填用。 宮霧靜默地轉回身,以頭號債主的心態看過去。 但沒等她看見那狐貍祖宗的原身,袖子就被老狐貍拉住。 “恩人, 兩廂尊禮, 還是避開一二吧?!?/br> 話音未落,立刻有奴仆端來金扇屏風擋開他們。 宮霧伸手直按眉頭。 敷藥施針的時候哪里沒見過,只是摧折刑罰太過,哪處都沒見明白罷了。 現在總算能瞧一眼, 還得顧著彼此的禮數周全。 老狐貍到底聰明,沒等狐貍祖宗發話, 又溫聲道:“貴尊師父的書信,今晚便能抵達府里,也請恩人看過再走?!?/br> 宮霧腦子轉得很快:“你知道這件事,刻意等到我要走了,才拿書信的事來攔我?” “恩人哪里的話,”老狐貍苦笑道:“小的也是剛剛得知,聽說信鳥已是飛過泗鹿郡了,再過來還要兩個時辰。” 它怕宮霧氣惱生躁,又安撫道:“不如小的叫些絲弦歌舞,讓恩人玩樂片刻稍等著?” “若是恩人喜歡,叫些個俊美后生來陪著也是好的!” “不用?!睂m霧后退一步,哭笑不得:“我沒那個愛好。” 她任由那狐貍祖宗連同鼎爐仍睡在自己的側殿里,自己回主殿打坐修行。 酉時二刻,雞翅木雕花門被輕敲兩聲。 宮霧并未抬眼。 “信來了?” “仙祖醒了,想見您一面。”門外客客氣氣道:“還請恩人移步側殿?!?/br> 宮霧一抬首,又想起自己慘死數回時的痛楚。 像是多回憶片刻,連肌rou都會再度痙攣灼裂著復現痛苦。 她久久不言,門外小狐貍怯怯道:“是不是小的說錯什么?給恩人道歉了?!?/br> 最初劫她來的一老一小兩只狐貍都已經身故,宮霧又聽見小狐貍道歉,終是拂袖起身。 “罷了,走吧?!?/br> 鼎爐好似一只青銅三足大澡盆,把那老祖宗燉得舒舒服服,很是愜意。 他在蘇醒之后因過于虛弱的緣故,又泡了兩個時辰才緩緩復醒,同族中一眾低語幾句后喚來了宮霧。 少女漫步而來,瞧見金扇屏風時挑了下眉,語氣平直地開了口:“來了?!?/br> 只聽屏風里靈湯拂動,是那祖宗抬起手臂,伏在邊沿,微微擺了一下頭。 登時有奴仆把屏風移開,她才終于瞥見所救之人的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