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揚(yáng)冷聲道：“以后嚴(yán)札跟你發(fā)脾氣，你也這樣抱他？”

    “你從未喊過我一聲揚(yáng)師兄，反而一見面就喊別人名字。”青年看似溫和地提醒重點(diǎn)：“如此看來，送走也罷。”

    “誰叫他名字是炸啊。”宮霧努力忍笑：“你不覺得很好笑嗎！”

    “……好笑？”

    她一邊摟著他，一邊把前因后果一講，姬揚(yáng)這才道：“你松開我。”

    小姑娘依言松手，然后被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敲了一下腦袋。

    “啊！”

    -2-

    消息很快就傳到霸鯨樓和知白觀的耳朵里。

    兩方屬于是剛跟著月火谷撿了個便宜，在金煙渦的休戰(zhàn)合約里劃走不少好處，驟然被這消息劈得五雷轟頂。

    他們強(qiáng)摁著消息寂靜了幾日，連在認(rèn)親喜宴時都沒有流露異樣，然后找了個時間一齊去見月火谷的老師祖。

    昊乘子正打算親身致謝，送他們出谷，沒想到迎頭便被為難。

    “老仙尊，我們敬重您德行高尚，勸您對這異象多做管束，不可再放她出谷。”

    知白觀的人神情冷峻，眉頭緊皺：“她未升仙便不死不滅，可見有多妖異奇怪。”

    “恕我直言。如果是我觀門下出了這么個異樣的弟子，我必然要將她關(guān)押緊鎖，避免橫生枝節(jié)。”

    老師祖沒想到他們前來不是為了辭別，而是為了宮霧，笑意淡了很多。

    老人坐回主位，不輕不重地反問道：“這孩子性子淳樸溫和，你們?nèi)缪О惴浪λ慌掳讶艘闲奥罚扑赡В俊?/br>
    有霸鯨樓高階弟子再忍不住，出聲反駁：“就怕她是魔界送來的妖孽，天生壞種！”

    汅惟道尊立刻打斷道：“不得無禮！”

    昊乘子到底救過他的命，他不會對此事太過為難。

    可霸鯨樓人多口雜，哪怕汅惟道尊有意壓住風(fēng)聲，也堵不住各路弟子的悠悠之口。

    “你們的意思是，我必須把她關(guān)起來？”

    “至少不能再允許她踏出山谷一步，始終留在你們的勢力范圍內(nèi)。”

    知白觀的道人冷聲說：“我知道這聽起來不近人情，可她的死而復(fù)生，是否會像那妖異眼病一樣，其實(shí)是借別人的命自己還魂？如果不是，代價另是什么？”

    “天下如果有這樣的好事，怎么會從古至今都無書記載，唯有她一人這般妖異？”

    “事情水落石出之前，為了天下蒼生的安危，她都不能再死！”

    昊乘子深深飲了一口茶。

    “沉水，喚兩位宮主過來。”

    涂栩心和嚴(yán)方疾趕來的時候，兩路人仍在據(jù)理力爭。

    知白觀的意思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宮霧出身不明，又能數(shù)生數(shù)死，搞不好是魔界送來害人吸命的毒物。

    霸鯨樓里意見不一，雖然有汅惟道尊努力安撫眾人，但也無濟(jì)于事。

    毒物兩字一出，嚴(yán)方疾聲音變得很冷。

    “慢。”

    “連我這個義父都不知道，她曾經(jīng)數(shù)生數(shù)死。”

    “你們是怎么知道的？”

    知白觀道人先是一愣，交頭接耳幾句，堅(jiān)持道：“人都這么說！”

    “先不談你們說的這些。”涂栩心翹著二郎腿，抿了一口茶道：“多謝諸位出手幫扶，但我谷一個低階弟子的事，應(yīng)該不勞諸位煩憂吧。”

    “她白天掃地，晚上讀書，是礙著誰的眼了嗎？”

    “那都是障眼法！”知白觀的均悉道人怒道：“我們是在提醒你們，不是在為難你們！”

    “現(xiàn)在不對她嚴(yán)加看管約束，將來她一不小心又死了，可能就有無辜性命——”

    “可能。”涂栩心重復(fù)著這兩個字：“你自己編了個可能，逼著我們信，合理嗎？”

    嚴(yán)方疾頷首應(yīng)和：“至少嚴(yán)某親眼目睹過，宮柳風(fēng)姑娘心腸仁義，且為我谷帶來諸多好事。”

    “她猝然中箭時，既沒有任何弟子暴斃而亡，事后也沒有任何人身有異樣。”

    “貴派遠(yuǎn)慮是真，但也至少拿出幾樣靠譜的證物，好讓我們予以配合。”

    均悉道人急了：“還要什么證據(jù)！這世上有人不死不滅嗎！！”

    “反常就一定是壞事嗎？”嚴(yán)方疾盯著他的眼睛。

    “麒麟極少下臨人世，倘若出現(xiàn)在你面前，你也要硬說它是不祥，一劍殺了不成？”

    “你——你這是胡攪蠻纏！”

    眼見知白觀的人吹胡子瞪眼，汅惟道人試圖大事化小，和幾句稀泥了事。

    可沒想到，他身邊那個高階弟子不依不饒道：“野火燎原，不可放縱。”

    “你們?nèi)羰且灰夤滦校B(yǎng)虎成患，當(dāng)心禍害了整個月火谷！”

    “高登云！你住口！”

    涂栩心微笑著看向汅惟道人：“霸鯨樓的規(guī)矩，是徒弟壓著師父說話？”

    “我?guī)煾改耸菦L華仙尊。”那名喚高登云的男子雙手虛空一拜，擲地有聲道：“我也是得他授意，替他前來監(jiān)督一二，遇到這樣的事，我當(dāng)然要管！”

    昊乘子沉默多時，微微搖頭。

    “老朽不會干預(yù)弟子取舍。”

    “這孩子便是有心游歷四方，也是她的自由。”

    高登云眼睛狠狠盯著他們，又看向知白觀，已是怒了。

    小門小派，不懂規(guī)矩！

    有他們這群為老不尊的在前，難怪會生出這樣多的妖異禍?zhǔn)拢?/br>
    “你們?nèi)羰菆?zhí)意護(hù)著她，今后月火谷再有端倪，恐怕沒人敢再出手幫扶！”

    這話一出，已經(jīng)是明面上的威脅了。

    知白觀的人不住搖頭，同樣像是被辜負(fù)善意一般，扼腕嘆息不止。

    “明年元賢仙會，月火谷未必還能登堂入室。”他冷聲道：“縱容妖孽，不束不止，又與金煙渦那眾渾渾噩噩的蠢貨有何區(qū)別？！”

    汅惟道尊臉色大變，一巴掌扇上去，打得極響。

    “在我救命恩人面前，容得你這樣放肆？！”

    涂栩心冷冷看著，嚴(yán)方疾已是面沉氣斂。

    老師祖心知無法談妥，揮袖起身：“送客吧。”

    三方不歡而散，就此別過。

    霸鯨樓和知白觀的人走時均是明確表示，既然月火谷拒不配合，這件事他們便不會保密，任憑天下人評說議論。

    至于被扇了一耳光的高登云，連霸鯨樓的吞山鯨都不肯再進(jìn)，當(dāng)場攢著一股子怒氣御劍疾走而去，怕是先人一步告狀去了。

    老師祖目送兩路人離開，站在山谷入口久久未走。

    “……山雨欲來啊。”

    涂栩心低聲認(rèn)錯：“是我反駁的太直了。”

    “如果當(dāng)時虛與委蛇，哄著這些人的面子……”

    “不可。”嚴(yán)方疾否決道：“讓一步，避一世，越退越被拿捏要挾，恐怕反而中了那些人的下懷。”

    老師祖轉(zhuǎn)身看向涂栩心：“宮霧的身世，轉(zhuǎn)生庵那里還查得到嗎？”

    嚴(yán)方疾想起那段舊聞，一臉嫌棄：“轉(zhuǎn)生庵不殺過來都是好事。”

    老師祖愣了下：“你連尼姑都能得罪嗎？”

    涂栩心捂臉認(rèn)錯，被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連揍好幾下。

    “你啊！你啊！”

    “師祖您年紀(jì)大了打人可不行啊！！”

    與此同時，宮霧正在修剪花圃里的雜枝。

    有六珈宮的弟子小心翼翼找過來，先是扶著門沿往里頭看，噓聲引她注意。

    “小霧！你那豹子在嗎！”

    “睡了，怎么了？”

    “那寂清師尊在嗎？”

    “他有事去找老師祖了，”宮霧納悶道：“你到底找誰？”

    “找你，”小弟子摸了摸后腦勺：“我們師尊找您過去一趟。”

    “好，這就來。”

    宮霧隔著屏風(fēng)和閉關(guān)練功的師兄打了聲招呼，跟那弟子一同去了六珈宮。

    比起冷冷清清的自家宮里，此處收了數(shù)十個弟子，到處都能一眼望見好幾個人，讓宮霧有些不習(xí)慣。

    大家看見她也是一愣，有的小聲打招呼，有的甚至露出崇拜又惋惜的奇異目光。

    宮霧無暇辨認(rèn)不同表情的背后含義，快步進(jìn)了主殿。

    程集坐在主位，快速讓她免禮入座，吩咐弟子上茶。

    六珈善醫(yī)，云藏善毒，弟子們也是在開蒙之后各隨喜好拜入門下，深行自造。

    此地藥修眾多，白日里不點(diǎn)焚香也有清苦的藥香味，且每一次來都不一樣。

    “東麓師尊這次喚我過來，是有什么事兒嗎？”

    程集醞釀了一會兒，把她離開之后的事如實(shí)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