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妹 第61節
景山向來對她的話唯命是從,神色間雖有猶豫,還是應下去了。 謝如聞繼續咬在手腕上,忍著體內越來越灼熱的痛苦,兩刻鐘后,景山回來了,帶來了三個既年輕又身體強壯的男子。 他不知選哪個,讓謝如聞自己挑。 三個男子皆被蒙上了眼,謝如聞此時因著體內情藥的緣故,看不出分別,抬手指了個身量最高,瞧著最強壯的。 她剛指下,屋門前就走進來一個人。 祁允賢一襲墨衣站在門前,看著此時屋內的景象,一時有些不解。 …… 謝如聞將目光落在他身上,沒有對比看不出,此刻若說身量最高大,身體最強壯的人當是祁允賢。 可她尚有一絲理智。 知道不能找他,這些小倌是靠出賣色相賺銀子的,過了今夜,可以再無牽連,可祁允賢不同,他們已是好友。 日后還要再相見。 片刻后,祁允賢已然有些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冷了神色,大步走進屋內,垂眸看著謝如聞,開口問她:“阿聞可是中了藥?” 謝如聞對他頷首,并不多說。 祁允賢神色凝重,看向一旁站的齊齊整整的三個小倌,冷聲道:“都出去。”三個小倌都被蒙著眼,聞言退了出去。 謝如聞抬眸看向他,已然知道祁允賢是要做什么,只聽他神色認真道:“我自云安郡初遇姑娘,便心生歡喜,若阿聞愿意,我愿娶你。” 祁允賢雖知他和謝如聞剛相識不過數日,說這些有些魯莽,可此時這種情況下,他自是不愿看著她和小倌親昵。 而他,本就對她一見傾心。 謝如聞看了他一會兒,對立在桌邊的景山道:“出去罷。” —— 翌日辰時,謝如聞在榻上醒過來的時候,神思還有些懵懵的,只身上覺得輕松了不少,猶如綴在身上的石塊都被沖去了。 她在榻上翻了個身,逐漸清醒過來。 昨夜,是祁允賢幫的她。 她微微皺眉,抬手在額間拍了下,昨夜有些太沖動了,那幾個小倌雖比不得他身強力壯,卻也是不錯的。 她怎么就選了他? 謝如聞這樣想著,想起之前看過的話本子,男女亂情,一夜之后,各奔東西。左右她過上幾日都是要離開漢陽郡前往鄴城的。 不如提前離開,也可免去再見到他的尷尬。 她從枕上起身,剛打算喚來景山,便推門而入四位女子,為首的一位對她行禮道:“姑娘,奴婢侍奉你洗漱吧。” 謝如聞:“……祁公子讓你們來的?” 這時,祁允賢著了一件墨藍色寬袍走進來,看到謝如聞的時候眸光本能的垂下,耳根子有些紅,清了清嗓子與她道:“我已命人在別苑為你收拾出了一處院子,等下你去瞧瞧喜不喜歡。” 謝如聞:“……”她抬手讓那幾位婢女先出去,隨后對祁允賢道:“祁公子不必如此,昨夜之事,忘了罷。” 祁允賢聞言明顯的一驚,腳下步子下意識上前一步,欲言又止,隨后神色認真的對謝如聞道:“昨夜是祁某冒犯,既與姑娘有了肌膚之親,當對姑娘負責。”他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塊上好的玉佩遞給謝如聞:“你先收著。” 謝如聞:“……不用的。” 祁允賢依舊很認真:“阿聞以為昨夜我對你說的都是謊話?”謝如聞覺得腦袋有些疼,回憶著昨夜他說的話。 她聽紅梅說過,男子在榻上說的話都作不得真的,她根本就沒信,再說了,她只是需要一個‘解藥’。 何時說要嫁給他了? 謝如聞也很認真的看著他,并不接他遞過來的玉佩:“昨夜祁公子幫了我,我很感謝,至于公子說的負責,大可不必。” 祁允賢還欲再說,謝如聞往外趕他:“我還有些困,祁公子先出去罷。” 祁允賢:“……” —— 謝如聞又小憩了會兒,半個時辰后她起身下榻,推開屋門時,祁允賢正站在她的房門前,謝如聞抬眸看著他:“……祁公子,你沒走啊。” 祁允賢看到她出來,緊蹙的眉舒展開些,對她道:“我還有話要跟你說。”謝如聞抿了抿唇,與他道:“你說吧。” 祁允賢去歲及冠,雖是人高馬大上陣殺敵的將軍,卻是個至今未娶妻的,身邊從未有過親近的女子,對于情愛之事,他心里一直認為既有了肌膚之親。 必須得負責。 而且,他這些年不娶妻,只是想遇到一個喜歡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昨夜他決定幫她時,就已下定了決心娶她。 雖然他實在是沒料到阿聞會這般不在意。 此刻,他垂眸看著謝如聞,立于身側的手微蜷,開口道:“是我太過著急了,阿聞可仔細考慮考慮。” 他頓了頓:“我問過景山了,你體內的情藥每隔十日就要解一回,若你一直尋不到解藥,還是需要人來解,阿聞,在你沒考慮好之前,讓我做你的解藥吧。” 謝如聞:“……” 祁允賢繼續道:“你且先住進我的別苑,咱們剛認識不久,也可進一步了解了解彼此,待你覺得可以了,我再娶你。” “你不是要去鄴城嗎,我過段時日也回去,到時咱們可以同行,今早我手下人來報,江面上結了冰,最近幾日船只都停運了。” 謝如聞聽他說著,抬眸看了他好一會兒,他有一點說的是對的,她體內的情藥十日后還是需要人來解,昨夜有多難熬,就算現在想起來她也覺得難受。 思忖一番后,她對他點頭:“好。” —— 謝如聞住進了祁允賢的別苑,本是打算的十日后一起坐船去北朝的皇都鄴城,江面上的冰剛想化開,夜里就落了場雪。 望水州的雪與建康不同,這里的雪落得很大,如鵝毛一樣讓人睜不開眼,江面又被凍的實實的。 不能前往鄴城,謝如聞整日里就待在屋內不出來。 祁允賢時不時的去找她,有時會給她帶上一束時微花,有時陪著她一起作畫,時日久了,謝如聞也會披著狐裘,懷中抱著湯婆子在大雪中看他練劍。 祁允賢知她怕冷,本來兩人是一同在花廳用飯的,后來他讓人挪到了她的院中,每日里陪著她一起。 謝如聞偶爾會想起謝玄燁曾對她說過的話。 那時,他剛知曉她對他的心思,對她說,她自幼生活在攬月苑,不曾接觸過其他男子,對他,只是依賴。 和祁允賢相處的越久,謝如聞越會覺得,或許謝玄燁當初說的對,她自幼生活在攬月苑中,能接觸到的男子,也就只他一個。 情竇初開的年紀,對他有了男女心思很正常,只是當時的她,以為他就是她生命的全部,若不能嫁給他。 她此生都不會快樂。 而如今,她離開了攬月苑,離開了他,接觸到了其他人,才恍然發覺,誰都不會是誰生命的全部。 他,只是她少女時心間漾過的一片漣漪,日后,他們都會有各自的生活,或許此生都不會再見。 她會想他,卻不再覺得非他不可了。 況且,他們之間,從始至終都是她一個人的心動,若沒有第二人格的存在,她和謝玄燁之間更不會留下什么。 賀家二娘子想必也已經還俗,她出家的這五年,謝玄燁一直都未娶妻,如今她還了俗,婚期定然會很快。 她其實一直都想不明白謝玄燁為何要命人找她。她離開攬月苑時,把那本厚厚的畫冊留在了床榻邊的小幾上。 他應該會看到的罷。 若他看到了,該是怎樣的心情。她在心里想,應該如第二人格所說的那樣,他定是恨極了她,讓他成為一個沾染自己庶妹的人。 她是他光明磊落行君子之道二十幾年里的一個污點。 縱使她離開了,在他的心間也永遠都抹不平這件事,所以,他肯定會生她的氣,責怪她為何不告訴他第二人格的存在。 責怪她,為何在第二人格要和她好的時候,她沒有拒絕,反而是幫著他。 她給他留了畫冊,留了書信,甚至是在那夜給第二人格喂了五石散,為的都是讓他不要找她。 她知道,第二人格對她的占有近乎瘋狂。 是以,她給謝玄燁喂了五石散,為的是讓第二人格至少在一月內不會出現,因為哥哥或許不會找她。 但第二人格一定會。 這日,雪停了,謝如聞剛披上狐裘想到院中走一走,祁允賢就過來了,他上前與她道:“阿聞,你今日可愿出門?” 謝如聞問他:“去哪?” 祁允賢往東南位置的一座山中看了眼:“有位長輩在小哈山下小住,我已許久未去過她那里,今日雪停,去看看她。” 謝如聞聽他說是長輩,回絕道:“你去吧,我就不去了。”祁允賢看出了她的心思,補充道:“是我的師娘,阿聞是知道的,我是習武之人,我的武藝都是師父教的。” 謝如聞又問他:“遠嗎?” 祁允賢:“不遠,坐馬車兩刻鐘就能到。” 謝如聞和祁允賢一道來了小哈山腳下,這里只有零星兩個村子,繞過一片枯枝林木后,入目便是一座建造奢華的別苑。 謝如聞坐在馬車里,時不時往窗外瞧上一眼,問祁允賢:“你的師父和師娘是隱居在這里了嗎?” 她瞧著這里視野廣闊,雖被積雪覆蓋,也可見山中奇石,想來春夏時節,小哈山的景致是極美的。 祁允賢聞言神色間染上幾分沉重:“并非隱居,師父在鄴城,如今只師娘一人來此小住,”他嘆了聲:“師娘自從女兒離世后,整個人一直都郁郁寡歡,來此也是為了散心。” 謝如聞問他:“你師娘和師父只有一個女兒?” 祁允賢對她頷首:“沒錯,他們的女兒離世后,再未要過孩子。”謝如聞抿了抿唇,不再吭聲。 快行至山腳下時,祁允賢突然對她道:“阿聞,咱們可能要再晚些時候回鄴城了,我有一位好友也要去鄴城,正好途徑望水州,咱們等一等他。” 謝如聞:“等多久?” 祁允賢:“很快,十來日他就能到。” 謝如聞點了點頭:“雪剛停下,江面上的冰化去也要四五日,等上幾日也無妨。”說話間,馬車停了下來。 此時,山中別苑里,穿著素雅,未施粉黛的婦人正站在梅林里賞冬梅,有侍女上前道:“王妃,祁公子來了。” 北朝宗室定南王蕭睿的王妃崔氏每年都會來望水州小住,本是打算著前幾日就回鄴城的,卻因大雪耽擱了行程。 她對侍女道:“讓他來梅林吧。” 侍女應下,隨后出去了,一盞茶的功夫后,祁允賢和謝如聞并肩朝這邊走過來,行至崔氏身前時,祁允賢行禮道:“師娘。”隨后他給崔氏介紹謝如聞:“這是阿聞,我的——好友。”他至今都不知道謝如聞的姓氏,因著她未考慮好,也不敢說是他的未婚妻子。 謝如聞也對崔氏見禮,喚了她一聲:“夫人。”她依舊是戴著帷帽,如那日在長街上時一樣,崔氏垂眸看著她,語氣溫和道:“你是那日給我時微花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