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妹 第36節
謝玄燁似是笑了下,很是淡漠:“什么東西讓江小郎君要鉆地道來取。” 江濯:“……上回鉆地道時,身上的玉佩落里面了,尋了好些日也未尋到,”他上前一步舉起腰間玉佩給謝玄燁看:“果真在地道里找到了。” 謝玄燁并不看他,也不置可否。 江濯逐漸緩了心神:“我來尋我的東西這是應該的吧,謝三公子如何讓人把我給壓過來?”他嗓音提著,想要質問謝玄燁。 謝玄燁站起身,走向江濯,雖江濯的身量也高,卻不及他的氣質沉穩,被他瞬時壓下氣焰,謝玄燁打量著他,嗓音淡然:“我與你說過,阿聞不再相看。” 他冷了神色:“江家乃是書香世家,家風嚴謹,做事該有分寸。阿聞她不懂世事,你卻如此妄來。” 他的嗓音越發的沉,江濯聽的怔了下,他在心里想了想,妄來?也是,阿聞是個未出閣的小娘子,他私自鉆進來,若傳出去,是有損她的清譽。 江濯鼓了鼓勇氣:“我是愿意娶十五娘的,并非生了玩弄之心。”他神色認真,很是堅定。 這無疑是做實謝如聞身上的那些痕跡,是他所為。 謝玄燁不再看他:“你功名未成,心性不堅,堂堂七尺男兒整日偷鉆別苑,如此品性,如何娶她?” “阿聞自年少便熟讀經史,心性聰敏,作的一手好畫,你有什么可與她相配?” 如此發問,對于江濯來說。 實在是誅心。 他紅了臉,很是氣惱。 謝玄燁:“無念,送他走。” 無念上前拉住江濯就要送他走,江濯‘誒誒’了幾聲,上前扯住軟椅借力,問謝玄燁:“可阿聞已及笄,早晚都要相看,我可以等,也可以為她考取功名。” 謝玄燁不理會他,江濯就這樣被無念給拖了下去。 閣樓上又恢復了平靜,謝玄燁長身玉立,思忖著適才江濯的話,阿聞已及笄,早晚都要相看,他在心里想。 再也不相看了。 他對浮生吩咐:“傳令下去,再有人私入別苑,殺。” 浮生聞言心間一驚。 不敢上前去問,就算是江小郎君也殺嗎?他只道:“是,公子。” —— 江濯被無念帶著要去攬月苑的正門離開,被謝如聞上前給攔下,她回到上弦院里簡單用了些早食后,就在這里等著了。 謝如聞看著無念:“我跟他說幾句話。” 無念:“……可公子說——” 謝如聞打斷他:“你家公子又不在這,不耽誤你送他出去。”無念對她‘嗯’了聲:“我去那邊候著,十五娘別閑話,公子還等著我回去稟報呢。” 謝如聞對他點頭,隨后看向江濯,她問:“你怎么又來了?” 江濯看到她很開心,以為謝如聞也很想見他,專門等在這里,他興奮道:“阿聞,我,我是想見你了。” 江濯雖只與謝如聞在一處待了幾日,可少年心性,如何能耐得住那夜梧桐樹下的親近,這些日子他過的很痛苦。 一直都在懊惱,為何那夜他不能鉆地道鉆的快一些,為何他去洗手臉的時候不能再快一些,為何他們進了梧桐樹下。 他非要讓她閉上眼睛,但凡這幾樣里有一樣,他快了一些,他早就和她親上了,而男女一旦有了肌膚之親。 他就可以,以此為由,說要娶她。 哪還像現在一樣,每回都說不出口。 他被折磨的好痛苦。 曾在暗夜里想,只要能讓他親上一下,拿什么來換都行。 可謝三公子太過分了。 讓父親把他禁足,今日好不容易鉆進來了,又碰上他。 謝如聞抿了抿唇,對江濯道:“你日后別再鉆地道了,上回就被人打了。”她在心里想,這回又碰的這么巧。 江濯見她神色自然,一點也不似他對她這般念著,他鼓了鼓勇氣,問出了一直想問卻未問出口的話:“那夜,那夜你說要和我試試,還作數嗎?” 謝如聞:“……”她看著江濯,原來他是還想著那夜的事,她開口道:“那夜的事你忘了吧,我當時,就隨口一說。” 她極為坦誠,江濯神色間顯出急意:“……十五娘,你,你不想見我嗎?”他一直以為,他們該是兩情相悅才對。 謝如聞對他搖頭,直言道:“那夜我就是想和你試試親嘴,當時也沒想著親了就要嫁給你的,就是親一下而已。” 她那時好奇心重,沒想這么多。 江濯:“……十五娘。”他有些不知道說什么好,他常聽聞士族郎君喜好這樣欺負小娘子,哄騙著破了人家的清白又不娶。 被稱為風流浪子。 沒想到,小娘子也這么欺負小郎君。 他很痛苦,眸光直直的看著謝如聞,憋得臉頰都紅了,最后也沒再說出什么,抬步往攬月苑正門的方向行去了。 謝如聞看著他的身影,有些后知后覺因為自己的好奇心做錯了什么。 可那夜她不是沒和他親上嗎? 她在江濯身后道:“江小郎君,是我那日失言了,你莫傷心。” 江濯回身看了她一眼,隨后走了。 —— 夜色暗了,西山云霞逐漸隱于黑暗,白日里無風,夜里卻吹了起來,二層閣樓上點滿了燭火,格外明亮。 天上云團子被風吹動,遮擋著圓月,顯得格外的暗淡。 謝玄燁已在閣樓上待了一整日。從辰時江濯離開,直到此刻。 午時的時候,浮生送來了飯菜,連筷子都未挪動位置,謝如聞午后的時候來過這里,這么多年來,謝玄燁頭一回人在滿月院,而不見她。 謝如聞只好走了。 書案上的博山爐青煙裊裊,沙漏一點一點挪動,夜色越發暗沉,隨著風吹動樹葉的聲響越來越刺耳。 暗黑天幕上落了雨。 細細的雨。 如同當年南平郡落得那場雨一樣。 此時,謝如聞剛沐浴過,上了榻,她問綠竹:“哥哥回府上了嗎?”她往窗外看了眼,不由得想起那個落著暴雨的暗黑白日。 綠竹邊給她鋪著被子邊道:“沒有呢,這外面起了風,又落著雨,公子今夜應會住在別苑里。”謝如聞想了想,她問過浮生了,昨夜,浮生親眼看著哥哥用了藥的,她對綠竹道:“去把院門杵上,等會進了屋,寢居的門也杵上。” 綠竹笑笑:“十五娘,這是怎么了?咱們攬月苑是極安全的,這么多年都沒杵過院門。”她不解的看著謝如聞。 謝如聞只道:“杵上就是了。” 綠竹:“誒,我這就去。” 待綠竹鎖了院門回來,守在榻邊,和謝如聞一道賞玩謝玄燁今日送來的那些稀罕玩物,其中有一件,是竹雕。 用上好的天山玉雕刻出來的竹林。 是沈千傾給的。 這些物件都是浮生送過來的,謝如聞并沒有機會問謝玄燁,那位老先生為何會給一塊竹雕,浮生只告訴她:“十五娘作的畫,沈老先生很是喜歡,就命人給公子送了這個來。” “公子就讓拿給十五娘了。” 謝如聞很喜歡,拿在手中擺弄著。 她給那位老先生作的是一副冬狩觀景圖,年輕健碩的郎君們騎馬拉弓狩獵,而已染白發的先生在雪中觀景。 一動一靜,極為相融。 謝如聞打算睡下時,院門被敲響了。 她心間一緊,坐在榻上往窗外瞧,綠竹撐傘在院中問了句:“是誰?”隨后,隔著雨幕傳來浮生的聲音:“綠竹jiejie,是公子來找十五娘。” 綠竹走進屋內看著謝如聞:“十五娘,是公子來了。” 謝如聞秀眉微凝,對綠竹道:“就說我歇下了,問他何事?”她話落,綠竹又去了,這次走到了院門前:“公子,十五娘歇下了,您夜深前來,可是有事?” 謝玄燁長身玉立在院門外,他是瞧見她屋內的燭火還亮著,才來見她的,今日晨起的時候,他的態度確實不太好。 不知是不是嚇著她了。 他因著在閣樓上沉默了一日,嗓音有些暗啞:“無事,不必與她說我來過。”他抬步就要走,油紙傘上‘噠噠’的聲響里融入一道清脆的嗓音:“哥哥。” 綠竹出來后,謝如聞就想明白了,院門外的人不是哥哥的第二人格,第二人格是不可能讓浮生跟著他來的。 所以,他是哥哥。 她穿了衣服,撐著傘站在院門里側,謝玄燁抬起的步子頓住,又回過身來,他只能隔著門縫看到她的傘沿。 以及她瑩白的嬌靨。 謝玄燁神色舒展,對她開口:“阿聞。”細細雨幕中,隔著一道木門,他們相對而立,本應快些說完話,回屋內的。 卻都很沉默。 謝玄燁薄潤的唇微動,又道:“阿聞,”他頓了頓:“聽話,不要著急。”他的嗓音暗沉沙啞,話說的很認真。 謝如聞問他:“哥哥,什么不要著急?” 謝玄燁神色沉重,欲言又止許久,終是未能對她說出一句承諾。 什么不要著急? 阿聞,不要著急,等我娶你。 等我把一切都解決。 等你我就算在一起,也絕不會分開。 他口中的一句等,說出來會非常容易,可說出口的話,就要負責,他若對她說出口,對于她來說,會是很漫長的等待。 初夏的雨總是比春雨更急促,噠噠的落在油紙傘上,讓彼此間的沉默有了回響,他問她:“日后,都不再給你相看郎君,你可愿等上幾年?” 謝如聞抿了抿唇,隨后回他:“嗯,好啊。” 謝玄燁嗓音溫和:“好,回去歇著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