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妹 第32節
可,這個契機是什么呢?若她可以尋到另一個他出現的緣由,她就可以不讓另一個他出現,這樣,她不再對哥哥說前些日子發生過的事。 他們日后會如以往的七年里一樣,安然相處。 她的眸光轉開,又看向了遙遙天上月,片刻后,浮生上了二層閣樓,手中端著木盤行至他家公子跟前,將木盤上的藥碗取下遞給他家公子。 謝如聞看了一眼,苦澀濃郁的藥湯味就這樣入了鼻息,讓她聞著就很難受。 謝玄燁從浮生手中接過,因著謝如聞在,他冷白指節揚起藥碗,喝下。 謝如聞看著他修長脖頸間喉結滾動,苦澀藥汁就這樣滑過喉嚨入了腹,她下意識跟著皺了皺眉,咽了咽口水。 隨后,她想起了那日在謝府,她和謝玄燁一同用過晚食后,就沒出過他的書房,并未見他用藥,她想了想。 哥哥一直不告訴她他是怎么了,用的什么藥也不說。 難不成,第二人格的出現,和藥有關? 她打算在二層閣樓上多待上一會兒,看哥哥用了藥后,還會不會變成另一個人。 她不走,謝玄燁也未開口讓她回去歇著。 于是,謝如聞直至亥時才回到她的上弦院,她給謝玄燁作了一副丹青,后來,謝玄燁也為她作了一副。 作畫時,他本讓她去忙自己的,他可隨意為她作,謝如聞對他搖頭:“不行,哥哥得看著我作畫,不然會不像我。” 謝玄燁眉心微動,未置可否,于是,閣樓明亮燭火下,她單手托腮坐在書案前,直直的看著他。 她等了許久,直到謝玄燁把畫給她作好了,另一個人格也未出現,她為了再等等看,對謝玄燁給她作的畫挑三揀四的指了一通。 讓謝玄燁給她修修改改。 直到她真的困到不行,另一個人格也未出現,她才提燈回了她院中。 或許,真的跟用藥有關。 —— 第二日一早,謝如聞就讓綠竹去把浮生喚了來,她直言問浮生:“哥哥每日里用的湯藥到底是什么?” 浮生:“……十五娘,這個,公子不是跟您說過嗎?” 謝如聞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不愿說,又問:“你每日夜里都會給哥哥送藥嗎?”浮生聞言,想了想,這個是可以說的:“嗯,每日夜里都送。” 謝如聞秀眉輕皺,既然每日里都送,為何前些日子另一個人格還是出來了,她正思忖,浮生又開了口:“我會送,但公子不一定用。” 浮生嘆氣:“十五娘回頭勸勸公子罷,不可急于求成。” 謝如聞眸中含疑:“……不一定會用?” 浮生:“有時我進書房取藥碗時,碗是空的,可有時,送過去時什么樣,取的時候還是一樣。” 謝如聞默了默,對浮生‘嗯’了聲:“我知道了。” 謝如聞的風寒已好,午后的時候,謝玄燁回了謝府,今日,北朝的使臣到達建康,明日一早進宮覲見。 需要他在。 謝如聞本想著夜間在閣樓上與他說每日里都要用藥的事,可他回了謝府,她只好讓綠竹拉響了銅鈴,囑咐浮生一番。 —— 皇宮御花園中,八角涼亭下端坐了三人,其中一位望著滿園盛放的牡丹花即興作了一首辭賦。 另一人聽完后,又引經據典稱贊了一番。 只臨淵王坐在其中,整個人有點懵。 別說是和他們接話了,他連聽都沒太能聽懂。 北朝的兩位使臣俱都會意,露出了淡淡的笑。 此次接待北朝使臣的事宜是由臨淵王全權負責,可他以為只要安排好住宿吃喝行就足夠了,帶他們欣賞一番他們南朝的文化景致不就成了。 誰承想,北朝來的使臣里,有一位,是北朝的太子太傅。 比文人還要文人,不止才華橫溢,動不動就說些他聽不懂的話。 臨淵王坐在這里,一時如坐針氈,扯開話題道:“聽聞沈老先生的書畫一絕,可謂是千金難求,不知此次前來可帶了書畫來?” 北朝太子太傅沈千傾,已過知天命之年,發間偶有霜白,他雖生的一副慈和神色,為人卻極為倨傲,尤其是對于他的書畫,向來是眼高于頂,他輕笑:“老夫是帶了幾幅書畫要送給你們南朝的陛下,”說到這里,他嘆了嘆:“只可惜,未聽聞你們南朝有哪位書畫大家,老夫還想與人探討一二。” 他神色間很是遺憾,臨淵王神色變了又變,他一直就想不明白,不就是一幅畫嗎?畫雞像雞,畫狗像狗不就是了?哪那么多講究。 這閑話,實在是閑不下去。 臨淵王給身旁的內侍示意一眼,內侍匆匆去了,臨淵王又與沈千傾道:“不知沈老先生可收過弟子?” 沈千傾看了他一眼,抬手拿起杯盞用了口茶,索性與臨淵王說些詩詞書畫他也不懂,就與他說道:“早些年是收過一個學生,不過,她已經不在了。” 沈千傾眸中閃過傷愁:“如今,已斷了收學生的心思。” 臨淵王看出了幾許他的情緒,道:“師生一場,也是緣分。” 沈千傾對他笑了笑。 片刻后,裴硯和謝玄燁一道來了御花園,下了早朝后,謝玄燁就未離開,適才正在殿中與裴硯商議朝政,內侍就匆匆跑過來了。 裴硯聞言哈哈大笑,對謝玄燁道:“朕那皇叔只會拿刀殺人,哪會陪人作詩作畫,慕之,咱們去瞧瞧。” 謝玄燁和裴硯在涼亭下落座,臨淵王雖看不慣謝玄燁,卻也只能陪著笑臉,在一旁聽著他們這些士族子弟與人侃侃而談。 他只能在心里暗罵。 謝玄燁對于沈千傾并不陌生。 他的私藏里,便有他的畫作。 沈千傾雖也聽過謝氏三公子的名諱,知他不止在朝中有所作為,還是建康士族公子之首,被人稱為江左才子。 可他為人倨傲,在書畫一事上向來追求完美。 未曾見過謝玄燁的書畫之前,他對謝玄燁的聲望不予可否。 不過,他此次前來南朝,也是為了交流文化。 與裴硯和謝玄燁在涼亭里探討許久后,他看向謝玄燁:“常聽聞謝三公子才華橫溢,名動江左的江老先生還是公子的老師,不知可否瞧上一眼謝三公子的畫作?” 謝玄燁對他頷首,神色謙謹道:“世人所言,多夸大其詞,不及老師萬一,晚些時候我讓人送去先生居所,還望先生指點一二。” 謝玄燁太過謙遜,裴硯在一旁笑道:“慕之,朕記得去歲去你府上,在你書房里見過一副寒江泛舟圖,可謂是惟妙惟肖,看的朕不覺入了那景中,甚至心生惆悵。” 裴硯看向沈千傾:“作畫引情,那副寒江泛舟圖,雖寥寥幾筆,簡單勾勒,卻引人入勝,勾人心緒。” 未等沈千傾應話,謝玄燁開口道:“陛下謬贊臣了,那幅畫不過是閑暇時隨手而作,不值得一提。” 君臣二人,如此言說,倒讓沈千傾起了好奇心,對謝玄燁道:“既然你們陛下如此稱贊,不知可有幸隨謝三公子去府上瞧上一眼?” 謝玄燁眸底閃過一抹不可察的情緒,薄唇勾笑,神色平和道:“自是可以。” —— 兩輛馬車一前一后行至謝府大院門前,謝玄燁和沈千傾進了朝暮院,沈千傾開口道:“老夫來之前,忠勇侯曾拖老夫問候謝三公子。”他話落,往謝玄燁手中塞了一封書信。 謝玄燁收進袖中,語氣平和:“忠勇侯可好?” 沈千傾:“都好,都好。” 二人進了書房,沈千傾將忠勇侯的口信與謝玄燁簡單言語一二后,在謝玄燁的書房里四下瞧了瞧。 他此來,不止是為了忠勇侯的事,當真是要來瞧裴硯說的那幅畫,可這書房內,略顯空蕩,何處有畫啊。 謝玄燁吩咐浮生:“把那副寒江泛舟圖取來。” 片刻后,浮生從庫房里將書畫取來放在書案上,小心翼翼的鋪展開,沈千傾對于這幅畫雖有好奇,卻并不相信真有裴硯所說那般傳神勾緒。 可當畫作在他面前鋪展而開,他本是坐在軟椅上,立時站起了身,神色認真的凝視著眼前的畫作。 把浮生給嚇了一跳。 謝玄燁示意浮生先出去。 沈千傾凝著畫作失神了好一會兒,才又落座對謝玄燁道:“失禮了。”他一個已過知天命之年的人,如此之態,著實是有些沒收住。 他的神色,謝玄燁觀的一清二楚,他抬起修長的指節,就要將畫作給卷起,被沈千傾抬手給按下,他看了謝玄燁一眼,問道:“這幅畫謝三公子可否送與老夫?” 謝玄燁冷白指節頓住,對他輕笑:“此畫我已許了別人,怕是無幸再送給沈老先生了。”沈千傾按在畫作上的手依舊不松。 默了片刻,他神色凝重與謝玄燁道:“不瞞謝三公子,這幅畫讓老夫想起了收過的唯一一個學生。” “她生來聰敏,有作畫的天賦,五歲的時候就一畫名動鄴城,當時我本已立了不收徒的誓,卻例外收了她為學生。” 他很是傷感,回憶道:“她雖有作畫天賦,卻是自幼被寵壞了,性情驕縱,不服管教,沒少被我訓斥。” “只可惜,她已不在人世。”沈千傾笑了笑:“謝三公子,你的這幅畫很有她的作畫風格,若是她還在,與你可為好友。” 謝玄燁聽他說著這些,眸光微斂,不置可否。 此刻,博古書架后的地道出口處,兩個小腦袋冒了出來,謝如聞本是要直接走進來的,可她聽到哥哥書房里有客人。 她就在木梯上站著,透過書架的隔縫往外瞧,此時,沈千傾正對著她這邊,她眸光直直,神色微凝。 似是失了神,口中喃喃道:“老師——” 第26章 謝如聞昨日叮囑了浮生, 定要勸他家公子用藥。 可她知道,哥哥若是不愿用,浮生又如何能勸住他? 今兒一早, 她就讓綠竹拉響了銅鈴,一刻鐘后, 并未見無念從地道中走出, 她就自己來了竹林,將至午時的時候。 無念從地道里走出來, 謝如聞問他:“哥哥在書房嗎?” 無念回話:“公子下了早朝后還未回來,”他抬眸瞧了眼時辰:“不過,應是快回了,十五娘可是有急事?” 謝如聞對他‘嗯’了聲:“有事。”她抬手給無念指了指:“我要進地道, 去見哥哥,親自與他說。” 無念:“……十五娘, 公子說了, 不許你私自進地道。” 這條由謝府通往攬月苑的地道,入口在謝玄燁的書房,有曲老先生的機關把守, 一般人進不去, 出口處亦然。 若沒有無念手中的玉牌,是打不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