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妹 第21節(jié)
謝玄燁邊往謝如聞住著的上弦月走,邊與她道:“江濯雖是來別苑與你相看,可你與他的親事還未定下,當守男女大防,不該與他單獨在這里。” 謝如聞看了眼隱蔽昏暗的假山石,還是跟上他的腳步走,隨口道:“若我與他定了親事,就可以這樣在一起了嗎?” 默了片刻,謝玄燁回她:“不可越界。” 謝如聞想了想,與他說起午時假山石后的事:“哥哥可是在閣樓上瞧見了?” 謝玄燁不置可否。 她仰頭看著他,目光落在他薄潤的唇上,下意識用舌尖舔了舔唇珠,問他:“親吻,算越界嗎?” 夜風(fēng)很輕,輕到她的話如雷鳴一般落在謝玄燁耳中,親吻,算越界嗎?她剛剛才親過他,算嗎? 謝玄燁眸光深邃,回她:“算。” 謝如聞秀眉輕揚,饒有興致的繼續(xù)問他:“越了界會怎樣?是他必須要娶我,還是我必須要嫁給他?” 她語調(diào)輕快,儼然是在為適才親了謝玄燁而興奮。 謝玄燁腳下步子放慢,側(cè)首看向謝如聞,神色依舊平和,嗓音不顯情緒:“阿聞,這些日子是我思量錯了。” 他很認真:“我本覺得你及笄了,長大了,想要為你相看夫君,卻忽略了你還不懂情愛之事,如此懵懂,怕是選不到合適的。” “你還小,不懂世事,待你明白了何為情愛,再相看罷。” 他的嗓音舒緩,如高山清泉回響,不疾不徐與她說著這些,謝如聞膽大的抬手扯住了他的手,與他五指相握。 他的手很涼,如她記憶中冷寒刺骨的江水,她用溫?zé)崛彳浀恼菩奈兆∷ひ糨p輕道:“我懂。哥哥若覺得我不懂,可以教我啊!” 她如何能不懂呢? 女子十二來初潮,有了癸水后便已逐漸長成大姑娘,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都會有變化,只不過這些變化。 很慢。 謝玄燁:“我不會教你。”他垂眸看著她:“待你再長大些,自己就會想明白。” 謝如聞眸光與他相視。 許久未動。 想明白。 想明白什么?想明白她對他根本不是喜歡嗎? 她收回目光,如那日在二層閣樓上時一樣,玩弄著他的手指,嗓音輕輕的說著:“這不重要,哥哥,我不想嫁人。” 不想嫁給別人。 謝玄燁:“日后不會再為你相看,待你愿意嫁人了,再與我說。”她繼續(xù)玩弄著他的手指,時不時撓一下他的掌心。 他繼續(xù)道:“阿聞,不可生不該有的心思。” 謝如聞抬眸對他笑了下:“何為不該有?心思不會平白無故而生,就如大癡二癡,我若不喜歡它們,便不會待它們好,它們自也不會生出待在我身邊一輩子的心思。” “我若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那讓我生出他也會與我喜歡他一樣喜歡我這種心思的人,是不是要負責(zé)任呢?” 她話語輕輕,一字一句從唇瓣吐出,溫?zé)岬闹父乖谒菩膿蟻頁先ィ娝聊耍幌牒莺莸挠醚例X咬在他的手背上。 給他留下深深不可去除的牙痕。 她不打算這樣與他善了,催促他:“哥哥說話啊?既生了心思,該如何是好呢?讓我生這心思的人,又要如何負責(zé)呢?” 她有些強勢,以往她與謝玄燁生氣鬧矛盾的時候也有過這樣,而謝玄燁,最怕她這樣一字一句的質(zhì)問他。 他腳下步子頓住,眸光垂下,深深的看著她,將寬大的手掌從她手中挪開,他的神色依舊是那么的平和,嗓音清明道:“若我讓你生了不該有的心思,好在未鑄成大錯,尚有挽回的余地。” “日后,我不會再來攬月苑,你也該去想明白,消了這不該有的心思。” 又是不該有。 謝如聞咬唇看著他:“你不想娶我嗎?你若娶了我,日后我們還能像從前一樣,一直在一起,生活在攬月苑里。” 謝玄燁不回她的話,只冷然道:“你不會一直生活在攬月苑。”他神色晦暗不明,似是透過她,看到了南平郡的血流成河。 他的神色清冷,讓謝如聞似是看到了初來攬月苑時,對她態(tài)度冷漠的他,她問:“那哥哥這些年待我的好,算什么呢?” 謝玄燁:“只是兄妹。” 一句兄妹,可以解釋掉所有的好。 謝如聞紅了眼:“可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你的meimei。”她的嗓音清脆有力,帶著對他的質(zhì)問,這些年,她在謝玄燁面前,從不拘著。 謝玄燁轉(zhuǎn)開眸光,望向遠處幽深的黑暗:“你尚懵懂,這些年未接觸過別的男子,對我,只是依賴。” “若你弄錯了,日后會后悔。” 他的眸光望著遠處,并不看她,謝如聞只能看著他輪廓分明的側(cè)顏,他神色冷峻,不帶一絲情緒,謝如聞生來心思細膩,總能瞧懂他幾分。 原來,真的可以只待一個人好。 而對她無任何別的心思。 他怕她擔(dān)心,受了那么重的家法,還要走地道來見她,他怕她哭,去歲玉蘭花過敏起了紅疹她就哭了。 她之所以要用藥試他,是她在心里堅信,他對她是有男女之情的,所以,她才會試他,會親他。 可她本就該知道,他非慈悲心軟之人。 他的心,向來冷硬。 她問他:“是我不值得,對嗎?”她未言明,只是這句話說完,嗓音哽咽,眼圈紅了大片。她知道的,若要嫁給他。 會有很多阻礙。 可他既愿意為他相看同為士族的郎君,那她想,是他應(yīng)該也可以的吧?原來,她的身份,不值得他選擇。 她哭著說:“夜色深了,哥哥回去歇著罷,既然你以后都不再來攬月苑,就在這里告別吧,明日我要睡懶覺,不去與你一起用早食了。” 她低垂著眼眸,哭的泣不成聲。 謝玄燁收回眸光,在暗淡月色下垂眸看著她。 他知道,他把她惹哭了。 月影西斜,他抬起立于身側(cè)的手,落在她瑩白臉頰上,微涼指腹為她擦去淚液,嗓音有些許的啞:“阿聞,對不起。” 對不起。 謝如聞啜泣了好一會兒,待心緒平緩,她抬眸看了謝玄燁一眼,在他落于她臉頰的那只手腕上,狠狠的咬了下去。 如只小狼崽子一般,用了狠勁。 她向來不是溫軟的性子,只是這些年,她鮮少會這樣對謝玄燁,她在他面前總是收著性子,同樣的,他也總對她寬容。 而現(xiàn)在,他讓她不悅了,若說試探他的時候,還有期望,而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她把心里的不滿與煩躁都發(fā)泄在他的手腕上。 不是白玉無瑕嗎? 不是光滑潔凈嗎? 那她給他留下痕跡,留下傷疤,就算有了疤痕不好看又如何,總歸他以后也不會是她的,也不會讓她一直看著。 她該再給他用一次秘藥,在他全身上下都留下疤痕才對,這樣,才足以發(fā)泄,讓他日后無法娶妻,無法與人解釋這一身的疤痕。 是他的庶妹所留。 謝玄燁修長白凈的手腕冒了血。 一排深深的齒痕。 謝如聞口中滿是血腥氣,本就紅潤的唇顯得越發(fā)的暗,她抬眸看了一眼謝玄燁,帶著她的情緒:“不許上藥,腐爛了才好。” 她提起裙據(jù),跑回了她的院中。 綠竹早在上弦院門前等著她,擔(dān)心的不行,紅梅因著秘藥之事,也在院中來回走動,兩個人見謝如聞一路小跑著回來。 還誰都不理。 大概猜到了。 綠竹正欲跟上去勸慰幾句,這樣的結(jié)果也沒甚可意外的,可謝如聞徑直回了屋內(nèi),還對她們道:“都去歇著,別跟過來。” 綠竹只好止了步。 夜色越發(fā)濃重,天上彎月,清輝微藍,謝如聞睡不下,下榻來到窗邊,抬眸觀月。 景山就站在院中。 望著她這邊。 謝如聞問他:“你怎么不去歇著?” 景山往她的窗邊走近了幾步,向來不會笑的人對她笑了下,雖然很生硬,但謝如聞看樂了:“這是做什么?” 景山抬手給她比劃:你值得。 她問謝玄燁,是她不值得。 他未回答她。 景山告訴她,她值得。 見她神色微凝,不說話,景山繼續(xù)比劃:是他,配不上你。他手放下,隨后又抬起,又對謝如聞比劃:你什么都值得。 謝如聞對他笑了,那雙含情綴笑的眸子明亮如星,她輕聲道:“夜深了,去歇著罷,明兒一早我陪你去挖地道。” 景山對她連連頷首。 —— 謝如聞夜里睡得一塌糊涂,夢境連連。 翌日一早,直到辰時還在睡懶覺,綠竹見她遲遲不起身,挑開床帳探頭瞧了瞧。 四仰八叉,軟枕被她抱在了懷里。 雙腿卷著被子。 綠竹笑嘆一聲,正欲放下床帳讓她繼續(xù)睡,謝如聞突然翻了個身,睜開惺忪的眸子,用鼻音哼哼道:“有點渴。” 綠竹去給她添了杯茶過來,邊遞給她邊道:“適才浮生來過了,江老先生要回他的尋問山別苑,公子讓你過去呢。” 謝如聞從枕上起身,用了口茶,慵懶的問綠竹:“你怎么回的?” 綠竹笑笑:“還能怎么回,說十五娘昨夜失眠了,夜半才睡下。”她接過謝如聞遞回來的杯盞:“是公子說的,若你還在睡著,不必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