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妹 第8節
謝玄燁:“我在的時候自是無須躲他。” 話落,他想起謝如聞此次出來是為何,嗓音平和的問她:“還聽書嗎?” 謝如聞:“聽。” 謝玄燁吩咐無念,將馬車趕去月江街上的小詩茶樓,見謝如聞眉眼間的愁緒不見,他凝重的神色也舒展開:“這里的說書先生喜好講神仙神獸的故事。” 是謝如聞最愛聽的。 謝如聞:“哥哥以前也常來聽書嗎?” 謝玄燁:“偶爾與好友在此閑談過。” 謝如聞看著他,輕輕點了點頭,雖然她有所收著,可她看謝玄燁的眼神還是顯得不對,謝玄燁也立即就察覺到了。 他想了想,這幾日謝如聞都未去尋過他,開口道:“那夜未能陪你把玉佩取來,可是生我的氣了。” 謝如聞不吭聲。 當然生氣了,手指現在都還有些痛呢。 她等著謝玄燁與她說為何那日他那般對她,可等了一會兒,沒了動靜,她又抬眸看向他:“沒了?” 謝玄燁:“……今夜我陪——”謝玄燁話音未落,馬車外的無念低聲道:“公子小心。”話落,一支利箭射進車廂,謝玄燁寬大的手掌拖住謝如聞的脖頸。 將她護在身前。 只一支利箭后,外面傳來打斗聲,車廂內安靜下來,謝如聞的腦袋緊緊靠在謝玄燁胸膛,不敢動彈。 月江街不比洛水街繁華,外面偶有行人路過,見到打斗急忙跑開,玄衣黑甲共有十余人,從謝玄燁一出謝府的府門就一直跟著他。 他們本不欲動手的,一暗衛道:“就算馬車里還有個小娘子,可也是謝氏一族的人,咱們刺殺謝玄燁屢次未果,不能猶豫。” 暗衛領頭觀了他們的馬車一會兒,他們不惜長途跋涉從北朝而來,為的只是刺殺謝玄燁,不能傷及無辜。 若他們不管不顧用盡手段,和謝玄燁那個心狠手辣良心喂狗肚子里的人有何區別? 他思忖了番:“再等等。” 可手下的人對謝玄燁恨之入骨,終于還是拉動了弓箭。 馬車外的打斗聲里除了無念和謝府中的暗衛外,還有景山,自出了攬月苑后,謝如聞時刻帶著帷帽。 景山則帶了一張嚇人的惡虎面具。 他手持利劍。 與玄衣黑甲的人打斗,本欲將那這些人殺之而后快,心中卻隱隱覺得不對,順勢挑開一人面上的黑甲,待瞧清面容后。 景山的殺招,改為了防守。 —— 玄衣黑甲退去了,其中一人看著倒在地上的兄弟,對著馬車內的謝玄燁破口大罵:“老子早晚要了你的命祭奠袁——”他的聲音逐漸被拉遠,聽不真切。 馬車趕回了謝府。 謝如聞被嚇的不輕,天剛暗下時她用了碗安神湯就要睡下,謝清霜來了她這里,還給她買了一副皮影送過來。 說是在小望茶樓里尋了她許久,只要她沒事就好。 謝如聞沒見她,也沒要她的皮影,她躺在榻上,綠竹一邊給她落了床帳一邊告訴她:“十五娘,我剛剛瞧見,好似浮生把十六娘喚走了,應是公子要見她。” 謝如聞輕輕應了聲,闔上眼就歇下了。 翌日,一大早謝如聞就來了謝玄燁這里,看到他正坐在院中翻閱書卷心中才踏實了些,她昨夜入睡前雖用了安神湯,夜間卻噩夢連連。 夢見哥哥失血過多死了。 從此之后,她就與那伙玄衣人勢不兩立,為哥哥報仇,結果有一日著了道,她也死了,含恨而終。 做了這樣一個夢,心緒久久不能靜下來,正欲走進謝玄燁的院中,卻想起什么,正巧這時謝玄燁抬眸向她看過來,謝如聞嗓音清麗道:“哥哥,我先去母親那里一趟。” 說完,未等謝玄燁回她的話,一溜煙的就走了。 在謝府不似在攬月苑,規矩頗多,這一點讓謝如聞很不喜歡,她今日不想學那些規矩禮儀了,得先去跟譚夫人說上一聲。 因著謝如聞今兒醒得早,來到譚氏這里時,譚氏才剛起身,她剛一踏進院門,隱約間透過窗紙似是看到有高大的身影在屋內走動。 謝如聞心間一緊,家主也在? 她看向綠竹:“不如,先回去罷。”話落,那日去攬月苑里接她的孫嬤嬤從屋內走出,上前道:“十五娘進來罷。” 謝如聞揪著小心臟走進去,不知為何,她只見過謝斂一面,就有些怕他,若說怕也不全是怕,就是,不想看到他。 可她進了譚氏的房間,屋內卻只她一人,并無別的男子身影,謝如聞上前給譚氏請了安,說了她此來的緣由。 譚氏剛起身不似平日里穿著華麗端莊,一襲翠綠色薄衣倒顯得極為年輕嫵媚,神色平和對謝如聞道:“也罷,聽教習嬤嬤說你學的不錯,后日就要舉辦笄禮,這兩日便好生歇歇吧。” 謝如聞應下。 離開的時候還悄悄的在屋內瞄了一眼,明明是有人在的。 第8章 (小修) 因著不用再學規矩,她心情大好,回春香院的路上腳下的步子都變得輕快,她和綠竹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 謝如聞:“你去見過你娘了嗎?” 綠竹:“見過了,十五娘給的禮物她很喜歡呢。” 謝如聞:“你這兩日可以再去,沒準笄禮過后咱們就要再回攬月苑了。” 綠竹:“說起攬月苑,這幾日不在,我倒有些想呢。”她看向謝如聞:“十五娘呢?想回攬月苑嗎?” 謝如聞想了想,她自是想回,可她不想被困在那里:“哥哥到底何時才能準許我隨時出入攬月苑呢。” 未等綠竹回她的話,身后有男子的嗓音接話:“等你哥哥給你娶了嫂嫂,自然就沒心思管你了。” 這人話語里帶著玩笑,頗為不正經。 謝如聞回身,抬眸瞧見一個她從未見過的陌生男子,氣質清雅的白面郎君。 生的高大,一襲錦緞華服,手執娟面折扇,端的是斯文儒雅,偏又生的一雙丹鳳眼,盡顯風流,對謝如聞道:“十五娘在府中怎還戴著帷帽?” 謝如聞看著他,他能出現在謝府,又如此打扮,還跟她打趣哥哥,應是哥哥的好友,謝如聞問他:“你是誰?” 這人沒回她的話,上前一步語氣依舊含笑:“若論起來,你也該喚我一聲兄長,十五娘,見了人怎么不見禮?” 謝如聞:…… 謝如聞的名字取自‘浮生暫寄夢中夢,世事如聞風里風’里的如聞二字,謝玄燁以此為她作名,未讓禮儀規矩束縛住她。 之前在攬月苑沒這么多規矩,出門在外,有些不習慣。 她戴著帷帽,這男子有些瞧不真切她的臉,見她不吭聲了,以為自己的話惹惱了她,對她輕笑道:“在下河東柳氏柳居彥。” 謝如聞實則是在想適才他口中的那句‘嫂嫂’,聽到他的話,回過神來,對他喚了聲:“柳公子。” 柳居彥是來尋謝玄燁的,和謝如聞并肩走在去朝暮院的路上,以一個兄長的口吻問她:“昨日遇刺,嚇著了吧?”對于一個一直生活在如世外桃源別苑里的小娘子來說。 慣來的認知被打破,是會害怕,不安。 謝如聞‘嗯’了聲:“也不知那些人為何要刺殺哥哥。” 柳居彥隨口說著:“還能是為何,跟你兄長有仇唄。” 謝如聞一雙漆黑澄亮的美目直直的看著柳居彥,他一副知曉世事的神色,謝如聞問他:“說來聽聽。” 柳居彥:“……這,這不能說。” 他都口快了,不說哪能行? 柳居彥只好簡單的給她講了講:“那些刺殺的黑衣人八成是北朝來的。” “七年前,北朝皇帝因疑高陽袁氏有謀逆之心,欲鏟除袁氏一族。” 高陽袁氏得知此消息后,私下與南朝的皇帝通信,欲獻大量金銀財帛來投奔,南朝皇帝下令命當時還是太子的裴硯和謝氏三郎君謝玄燁一同前往南平郡接應。 而太子裴硯和謝玄燁到達南平郡時,袁氏一族已遇害。 后來,袁氏一族南渡被害之事傳開,眾說紛紜。 有言,是北朝皇帝發現袁氏欲投奔南朝,提前設了埋伏,殺之。 也有言,做下此事的人,是謝氏家主之嫡子謝玄燁。 這件事,無人說得清,也無人敢去問。 只是,自袁氏南渡被害后,南北朝就此休戰,如今已有七年。 柳居彥說到這里時,似是想起了什么,對謝如聞道:“對了,就是你回到謝氏本家的那一年,當時若不是你兄長前往南平郡接應袁氏一族,也不會將你從南平郡接回來。” 謝如聞恍然聽到這么一句,沉寂在記憶中的那個陰雨天又出現在腦海中,寒涼刺骨的江水和黏膩的雨水。 她回到謝氏本家后,除了記得這些,再不記得什么了。 她對柳居彥說:“既然當時太子也在,為何他們只懷疑是我哥哥殺的袁氏一族?”就算是要殺,不也該是太子下的令嗎,該是南朝皇帝失信于袁氏,與哥哥有什么關系。 柳居彥手中的娟扇在掌心輕輕敲了下:“這就不知了,許是他們查到了什么證據,總之,那些人一心要殺了你兄長。” 謝如聞秀眉微蹙,思忖一番:“這些黑衣人也是魯莽,袁氏一族南渡乃是兩國之間的事,權勢利益縱橫復雜,哪是個人恩怨能說清楚的。” 柳居彥:“這話說對了,兩國之間利益往來,誰又能說出個對錯呢。不過是為國為君為家。” 柳居彥感慨一句:“不過,若是站在袁氏一族人的立場去想,也是一件極為慘痛之事,大姓士族就此銷聲匿跡。” 聽柳居彥說到這些,謝如聞有些沉默了。 若她是袁氏一族中人,想必也會對南朝人恨之入骨的。 這只是換位而想,她并非袁氏一族中人,也不信是哥哥害的他們,她只是有些擔心,若日后那些人再來刺殺哥哥。 可怎么辦。 正這般想著,謝如聞一抬眸,就瞧見了正行在曲徑小道上的謝玄燁。 他長身玉立和謝氏家主謝斂行在花簇伸展中。 謝如聞很少見他穿淺色衣袍。 卓然獨絕如天上仙,一襲天水碧長袍清冷隔世,恍若世間萬物皆為他的陪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