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執男友安撫指南 第86節
第一百三十三章 真相(三) “所以真正的神鳥心臟在哪” 秦游晃神片刻, 隨后問道。 沒有人回答。 空氣陷入了絕對的寂靜,被蒙了雙眼之后,他的其他感官變得前所未有的敏銳。 他聞出那個古怪的氣味變了, 變得有些熟悉, 那是藍瑛花的香味,好像從很遙遠古老的地方飄散而來。他的眼前分明還是一片黑暗, 卻恍惚之間瞧見一片絢爛的藍色花海, 花冠無風自動,在永夜里掀起層層疊疊的波浪。花海蔓延到天邊,那里佇立著一座高聳入云,亙古不變的樓。 秦游心念一動, 一顆火紅的烈陽從天邊冉冉升起, 那陽光太過灼目,照亮了通天樓上雕刻著玄鳥的飛檐斗拱,花海成了火海,剎那間滿目都是刺眼的紅。他眼睜睜地看見花海被燃成灰燼, 然后烈陽越來越小,逐漸暗淡下來, 好像離他越來越近,秦游一伸手, 就將那枚小小的太陽握在手里。 隨著他收攏掌心, 眼前的一切都再度陷入了黑暗。 黑暗里響起靜檀的聲音: “孩子, 你很幸運。” “為了防止火種落入海妖一族的手里,神鳥在陷入長眠之前,將力量已經十分微弱的火種藏在萬千因果中, 等待那個命定之人將它重啟。而時穆在你身上留下的契印,你身上流淌了神鳥的血脈, 使你能夠容納神之心而不會遭到反噬。” “未來你見到的時穆神魂殘缺,我用神木的種子替代心臟給他續命,又用藍瑛花的種子為藥引穩固他的神智。但這些都并非長久之計,在他胸腔里的種子徹底枯萎之前,你將火種帶回去,讓神血與他徹底融合,他就會代替神鳥成為這世間最后的神明。” 聽上去未免太荒謬了。所謂的造神計劃就是把神的心臟換給時穆,簡直草率得如同小孩子玩的換裝游戲。 秦游皺著眉問: “成為神以后呢?時穆會變成什么樣?” “正如世俗所說,全知全能,長生不死。” “可這是他想要的嗎?” 神鳥被同族拋棄,被世人囚禁在通天樓里,祂不得已成為守護人世千百年的神,可誰問過祂的意愿? 時穆獨自在那高處不勝寒的樓里等了秦游千年,如今神明大手一揮,要給他永恒的壽命,讓他繼續延續那無盡的孤獨。 秦游想起時穆最初的樣子,一個干干凈凈的小孩兒,對別人冷冰冰的,唯獨對秦游笑得露出梨渦,跟小太陽似的。可最后卻變成了瘋瘋癲癲的通天樓主,偏執地等一個不是真正愛他的人。 這個人如今要把他推向更深的深淵。 “這是他的宿命,孩子。”靜檀淡淡道。 “去他姥姥的宿命。”秦游啐了一口:“沒有別的辦法?比如我把這火種掛天上,然后把時穆的心臟拿走,帶他離開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再也不回來了。那晦氣的樓主誰愛當誰當去。” 他直言不諱,靜檀停頓了許久才繼續道: “且不論你手里的火種力量已經非常微弱,鎮不了鬼族太久。你還記得我之前說的么,時穆成為通天樓主之時,已經永遠屬于彼岸,就算你把他強行帶走,彼岸也會將他的魂魄召回。你想要他離開這里,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毀掉通天樓。” “怎么毀?” “你當真要這樣做?毀掉通天樓,是當初的神鳥都沒能做到的事情。” “廢話少說,你肯定早就料到我會這樣選。”秦游終于把身后的束縛解開,但他沒有摘掉眼罩,而是席地而坐,省一些力氣。 靜檀悠悠道: “我繼承神巫一職,已有三千年。我的族人背叛了神鳥,神鳥將他們放逐,卻留下了我,只因為我是筑造通天樓的那位祭司的后裔。我的神是寬厚的,慈悲的,祂信任我的忠誠。” “神鳥是被拋棄的神明,祂的夙愿是前往神國度,尋找祂的同族。自我成為神巫,我翻閱了無數古籍,為祂尋找那些已經不存在的神祇的蹤跡。后來我在家族的宗廟里找到了線索。太古時期,當時就有修行深厚的大妖在靈氣充沛的寶地建設通天樓,遴選被神明眷顧的神子進行祭祀儀式,不過成功飛升的屈指可數。 “通天樓的特殊格局能夠匯聚天地靈氣,但建在彼岸,就成了至陰之地,生魂一旦進入,將被困在其中永世不得超生。不過彼岸的通天樓內部的格局卻與古籍之中描繪的并無差別。我猜測我的祖先并沒有完全欺騙神鳥,通天樓既然能幫助古時的大妖飛升成神,說不定那里真的是離神之國度最近的地方。我在神社舉行了十天十夜的祭祀儀式,火種之力最為強盛之時,彼岸的怨靈躲在地底,我只差一點就能幫助神鳥完成夙愿。” “但你的同族中途攪局,重創了神鳥,儀式失敗了。”秦游若有所思。 “不錯,我的神明rou身被毀,力量迅速衰竭,后來發生的一切你已知曉。我假意與覓羅同謀,其實仍在尋找祭品和神子,我從來沒有放棄過。本來時穆是成為神子的最佳人選,但他替代覓羅成為樓主,已經無法成為神鳥復生的容器。” 靜檀的語氣毫無波瀾: “你若不愿時穆成神,便代替他成為神子。只是你體內神鳥血脈稀薄,若要淬煉出可供神明降臨的rou身,還需吃不少苦頭。即便如此,你也心甘情愿么?” “其實這才是你的目的吧。”秦游冷笑道。 過了很久,靜檀才繼續開口: “神鳥告訴我,你不屬于這個世界,你是為了時穆來的。我向你承諾,一切塵埃落定后,我會將你送回未來,屆時,你可以履行你方才所說,幫時穆拿回他的心。然后神鳥會在你的軀殼里復蘇,經由儀式,前往神之國度。通天樓會倒塌,彼岸會恢復原樣。你的存在會被抹去,而時穆會回到一切還未開始的時候,繼續普通的生活,沒有人會記得你,包括他。” “孩子,你不愿他成為孤獨的神,可難道忘記你,就是他想要的么?你不用著急作出選擇,我會等你三日,仔細考慮吧。” 秦游沉默了。 他自詡薄情寡義,在無數個世界里穿梭時,只把自己當作過客。即使他的任務通俗來說就是跟人談戀愛,若換做一個多情人,難免在過程中情難自抑,芳心暗許。 但秦游不會,他的情感總是被理智主導。比起談戀愛,他更擅長殺人。可系統沒有去綁定一個情場高手,而是選擇了他。 現在復盤一下,他刷好感度用了什么手段? 好像也站在原地勾勾手指,對方就倒貼過來,他有時還要嫌人家矯情。有時說兩句rou麻的話,親熱幾下,對方就死心塌地了。時穆就是一道最簡單的送分題,因為答卷人是秦游,他就把標準答案明明白白地展示出來,還怕秦游不答,自己顛顛地就把分加滿了。 秦游直到現在也無法理解那種情感。 再喜歡的東西,過了一段時間也總覺得膩味,人總是喜新厭舊的。時穆是那個例外么? 靜檀說他們都被困在結局注定的棋局之中,一切早有安排。說不定時穆的人生是被cao控的,情感也不由自主。而秦游也一樣,他分明可以撒手不管,卻終究為之動容,他要救他,難道這也在法則的控制之中? 念及此處,秦游不免嗤笑。 他的人生宗旨只有一條,要活得隨心所欲。他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若是人連自己心里的念頭都懷疑,豈不是世界上最束手束腳的人? “不用三天,我來做那個倒霉的神子。” 他望著眼前虛無的黑暗,好像在與無數個似曾相識的面孔相望。 “我總覺得,他已經愛我很久了。情情愛愛,好像總讓他傷心。還不如忘了來得痛快。” 第一百三十四章 鬼族邪術 通天樓。 覓羅坐在一面六角銅鏡前, 一個容貌俊秀的狐耳青年站在她身后,打理披散在背后的長發。 “請帖都發下去了么。” 她卸掉了晚宴上的濃妝艷抹,眉宇間少了那抹不可一世的戾氣, 顯得那張美艷的面孔越發楚楚動人。 “都發下去了, 按樓主大人的吩咐,金商兩家勢力范圍之內的名門望族, 保持中立的世家, 還有那些有一定地位的大妖,通天樓的密使遍布彼岸的每個犄角旮旯,您名單上的那些市井里的小人物自然也無一例外。 狐耳青年低眉順眼地回道, “不錯。” 覓羅頷首。 狐妖指間纏繞著那海藻一般滑膩柔亮的發絲, 幽香縈繞在他鼻尖, 他不由得回想起這頭發的主人昨晚與他溫存時的千柔百媚,不由得心猿意馬起來。 鬼使神差之間,他開口試探道:“樓主大人,前幾日商家二少爺橫死在晚宴上, 可祭神大典仍要如期舉行,在下斗膽問大人, 神子之位可有頂替的人選?” 他心里惦記著方才的柔情蜜意,卻不曾想話音剛落的剎那, 身前的人透過黃銅鏡, 那雙眉目如同鎖定獵物的毒蛇一樣看向了他。“ 哦?一只慘白的手閃電般地從寬大的袖子里伸出來, 卡住了那狐妖的脖子,他剛才還笑意盈盈的臉頓時因為缺氧而漲得通紅,低頭一看, 那哪里還是他記憶里的柔荑,分明是一只布滿鱗片、指甲極長的恐怖利爪, 再稍一用力就能擰斷他的脖子。 狐妖乃是商家旁系之子,自從前幾日被金奉入通天樓內,他憑借著狐族姣好的容貌和甜言蜜語得了覓羅的青睞。他一時春風得意,竟然昏了頭把對方當作了耽于美色、滿腦腸肥的富紳,以為吹兩句枕邊風就能將對方哄得團團轉,為自己爭取一些好機會。 “我倒是忘了。”覓羅勾唇一笑,只是眼里沒有一絲笑意: “你出身商家,跟那些滿身sao臭的狐貍是一丘之貉。沒什么本事卻最愛做白日夢,天天肖想著自己不配得到的東西。” 她手中施力,狐妖奮力掙扎,可絲毫無法阻止 覓羅的利爪越來越緊,他喉嚨里發出”嗬嗬”,臉色變得青紫,很快就要窒息而亡,而耳邊再度響起了覓羅惡魔般的聲音: “這么多年了,靜檀還沒有放棄她的癡心妄想。若不是看在她三千年前舉行那荒謬至極的祭神大典,我的祖輩也不會找到封印神鳥的機會,她為海妖一族立了大功,否則我早就找機會除掉她了。” “所謂的神子和祭神大典,只不過是一場鬧劇。臭狐貍和蠢牛都當得,你把我哄高興了,也不是不能讓你當個神子玩玩。”狐妖耳邊已經響起了嗡嗡聲,早聽不清覓羅正在說什么。只感覺脖子上的力氣突然一松,空氣如同甘霖一般涌入他的肺部。 他剛剛從閻王手里逃過一劫,還沒來得及開口討饒,只聽覓羅輕哼一聲,一張美艷動人的臉轉瞬變得比羅剎更猙獰: “不過我最恨貪心的人。” 她的眼眸突然變成了詭異的灰白色,臉龐浮現出淡淡度的青黑色紋路。 狐妖還沒從剛才那恐怖的窒息中緩過來,覓羅便再度湊近,到一個情人耳鬢廝磨的距離,紅唇微啟,一股黑煙飄散開來。 那黑煙仿佛有自我意識一般,在空中分成幾縷,宛如幾條小蛇一般分別鉆進了狐妖的七竅之中。 這是鬼族邪術! 狐妖大駭,連忙化作獸形,連滾帶爬想要逃走。然而已經為時已晚,他全身痙攣著,雙目漸漸翻白,癱在地上抽搐: “覓羅…你身為通天樓主,竟然與鬼族勾結…若是神鳥在天之靈…” 那詭異的黑霧從七竅鉆入,剎那間流遍四肢百骸,狐妖只感受到一陣神形俱滅的痛苦,他不知道自己的七魂六魄正被攪散,隨后被黑霧漸漸吞噬殆盡。 狐妖目眥俱裂, “神鳥,是你們海妖一族害死的——!你就不怕因果報應嗎!” “因果報應?” 覓羅一腳踏在狐妖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上。 “這世上已沒有神,誰來管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她面露嫌惡: “原本還想煉化你的魂魄為我所用,畢竟蚊子rou也是rou。不過你這腌臢的臭狐貍留著也是膈應,不如魂飛魄散更痛快。” 覓羅話音剛落,狐妖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他的身體表面早已布滿了詭異的黑色紋路,隨著紋路越來越深刻,他整個軀體開始被碳化了一般地塌陷,化做了一捧灰。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對這一場景卻仿佛早已司空見慣,她從那一捧灰里拿出一把骨梳,又坐回那六角銅鏡面前,梳開背后略有些凌亂的長發。倘若此時還有第二個人在場,就能看到那銅鏡里反射的并非是覓羅的面孔,而是一個形態變幻不定的黑影。 一陣狂風過后,狐妖的尸體已經了無痕跡,覓羅放下骨梳,目光突然凝聚到身后的黑暗中,輕喝道: “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