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問診
鄉間只有小小的診所,沒有大醫院。 初來乍到的郁清辭,儘管面上毫無波動,眼里卻難掩好奇,自以為大人們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時,飛快抬起小臉打量陌生的人與地。 殊不知這些舉止一樣不落盡收柳溫絮的眼里,她選擇打發鄧醫生去替小清辭掛號,自己則領著她在醫院轉轉。 但在分開前,柳溫絮叫住鄧向陽,側身過去于他耳邊交代幾句。 鄧向陽下意識望向被女人牽在手中的小女孩,乖巧軟儒。 “自家醫院,直接用白清辭掛號吧”柳溫絮低聲下了結論后,晃了晃牽住女孩的手,溫柔道:“走吧” 經過專為兒童設置的游樂區時,小清辭突然駐足不動,目光緊盯粉色的搖搖馬不放。 “想要玩搖搖馬嗎?” “不”郁清辭搖了搖頭,腦袋上的兩個小啾啾也跟著甩了甩,正色道:“溫絮姊姊,我十三歲了,不是五、六歲”她像是猶豫了下,眼神游移,才開口:“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呀”見女孩還是緊盯那個方向,哪怕剛剛強調自己的歲數也依舊保持視線,聯想力極為豐富的柳溫絮一下子想到了多種可能性,后背瞬間襲來陰涼,她微顫抖著唇齒:“什...什么” “為什么他們都要穿成這樣?好特別” 不是搖搖馬吸引郁清辭的注意。 準確來說,是等候區椅子上一些奇形怪裝的打扮吸引了她的目光。 他們一致性的保守穿著,統一的鴨舌帽、圍巾、長袖長褲,完全不讓一丁點的肌膚流露在外,驀地讓郁清辭的內心生出和諧卻又沖突的感覺。 “...”確定郁清辭不是能看見不同世界的兄弟,柳溫絮大大的喘了口氣。 才要回答,遠方就奔來一隻甩著舌頭的人形哈士奇,叼著單子,含糊不清喊:“小姑娘跟我來,我帶你去X光室,老柳去問診室等我” 兩三句就把兩個人的去向安排好,然后又像一陣風直接將女孩颳進了X光室。 留在原地的柳溫絮:“...” 話說她好像知道白鷺看上這女孩的原因了。 觀察能力和直覺都槓槓的,穩中帶靜,難怪能入白鷺的眼。 “確定金屬製物都拿下和脫下了嗎?”照X光金屬用品都必須脫下,鄧向陽例行再三確認后,又幫著女孩將手腕的位置擺好在機器下,那隻手以一種rou眼可見的速度狂抖,是慣性也是緊張導致。 鄧向陽:“你放松,照X光不會痛。等等我門關上,你心里默數10秒,我保證10秒內就結束” “好...” 10秒,隨著小房間的門關上,郁清辭開始在心中計時。 1、2、3、4... 門再次打開,外面的亮光透入。 “就說不會痛對吧” 女孩眼眸亮亮,乖巧的點頭。 “那再換另一隻手給醫生哥哥照看看好嗎?”鄧向陽再從白袍口袋摸出一支水果口味的棒棒糖,半賄賂半暗示:“你白鷺姊姊只跟我說你左手受傷,但是我怕你右手也有傷,我們也一併檢查,這樣你白姊姊才不會擔心...” 話音未落,骨瘦如柴的小手再次搭上照臺,并熟練的翻過手臂,將右手手腕放在機器下。 “那你一樣再倒數10秒!” 機器在灰暗的房里閃爍微亮的紅光,幾秒后照舊發出叮的聲音,很快門又再次打開。 男人身體靠在門上,愉悅哼著不著調的歌曲。 “好了,咱們回診間室去看結果報告” 從X光室到回診間,不過幾步的距離。 他是醫生,職業關係多少須跟小孩打交道,加上個性上有些天然呆,所以很容易和小朋友打鬧成一片,但鄧向陽發現郁清辭真的是小小年紀渾身就透著一股老成,想找她玩還被提醒小聲點,以免吵到其他病人。 鄧向陽捧著自己受挫的小心臟回到診間,淚眼矇矓。 “怎樣?很嚴重嗎?這是...很難治好嗎?”柳溫絮看平常嘻笑沒個正形的人聳拉著眉,眉間一緊,心沉了下去。 再怎么說,鄧向陽是神經方面的權威,假如連他都說治好的希望淼茫,那... “不是,這小姑娘怎么冷冰冰的”鄧向陽癟嘴,抹掉不存在的淚滴,委委屈屈:“我講了10句,她只回我1句就算了,還叫我小聲點,說什么會吵到別的病人” 柳溫絮翻了個白眼,咬著牙即刻賞了對方后背一掌,“...你這小子給我正經點,快點看看清辭的報告” 柳溫絮望著正忙著埋頭寫檢查結果報告,嘴里還不忘和自己拌嘴的的鄧向陽,非常唾棄:“有時候都覺得你和老高該不會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一樣屁孩” “No、no、no”鄧向陽俏皮地拿起原子筆擺了擺,“我可沒老高那么婆媽” 柳贊成:“是挺囉嗦的沒錯” 茶樓包廂內的話題主角掏了掏耳朵,突然又打了個噴嚏,口沫橫飛,于是接收到對面女人嫌棄的目光,痞痞的將手指擱于眉角:“搜哩搜哩!” 白鷺闔上帳本,一早便是來處理帳本的問題。 突然接到店內帳本疑是有誤的電話,她便趕來確認,幸好只是一場誤會。 白鷺眼眸一轉,“跟你說件事情” 被稱作老高的平頭男子不甚在意的摳耳朵,米黃的物體沾在尾指上,他單眼微閉,瞄準,彈向對面,再懶散問到:“什么事?” 白鷺覷了對方一眼,聲音平和,但仔細聽還是能聽出咬牙切齒的味道:“等等出去除了茶費,再給你多收一成清潔費” 高殷宇高聲抗議著:“為什么!” 白鷺默了默,突然笑瞇瞇著:“不然你把剛彈出去的東西撿回來也可以,就不算你清潔費了” “萬惡的資本家!” 白鷺不置可否,才將自己帶回一個女孩的事情娓娓道來。 “什么!所以你帶回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孩,要認她作乾女兒?” 白鷺面露嫌棄:“你小點聲,吵到我耳朵了” 她手上茶藝功夫絲毫不馬虎,飄淼的煙微微拉遠了白鷺的思緒。 提包里的手機毫無動靜,不知道郁清辭的檢查結果如何? 柳溫絮是不至于把人給拐去警察局報失蹤人口,但生性謹慎,應該也已經調查好小傢伙的來歷。 “你如果嫌家大業大,缺繼承人,我委屈下自己叫你一聲媽也不是不行” “我自己心里有數,還在觀察”白鷺抬起腕表查看,隨即迅速在手機訊息框中敲下『如何』二字。 她向后靠上椅背,目光向外掃去,包廂經過挑高設計,輕輕松松一覽無遺附近街道。 高殷宇露出潔白的牙齒,黝黑的臉上綻放閃耀的笑容,用力拍著胸脯保證:“如果有需要,我也能用隊上系統幫忙找人,再把人給送回原鄉” 又聊了幾句,白鷺桌上的手機響起震動,通知欄內出現柳溫絮的大頭貼。 “是老柳嗎?” “對,等下,我看看她傳什么來”手指下滑,兩人的聊天室有一份PDF文件檔。 白鷺點開,下載,是一份署名郁清辭的病例表。 下一秒又跳入新的訊息,上頭寫著:『鄧向陽說可以治好,按時吃藥、做復健,你的性福指日可待!』還附加了一個哈士奇賤兮兮搓著手的貼圖。 性福? 白鷺挑了挑眉,不懂,隨手丟了個笑臉過去。 再重新點開病歷表仔細閱讀,只需要配合療程,加上郁清辭年紀尚輕,還沒到不可逆的程度,早日康復是遲早的。 倒是把人弄成這樣的家庭,她也得找個時間去見一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