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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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原理相同,那為什么從前的連接主義者尸橫遍野,當代偷師了連接主義的概率學ai仍然看不到大腦的尾燈?原因只有一個:大腦比它們先出發——大概五億年。 “大腦的世界模型不是從你出生開始構建的。只有最頂層很少的一部分才跟出生后的學習有關。下面占多數的底層,組合序列早已建好,預測模型早已完美,數據龐大到不可思議,連接復雜到不可思議,都是你繼承的遺產。這些部分很多跟你的身體有關,更多的與外部世界有關。隨便挑出一個局部,都能讓頂尖的概率學ai汗顏。 “我們挑個簡單的:皮膚上的壓力感受器。你剛出生,它就對外部世界無師自通。給它個尖銳而快速的壓力——痛覺,模型預測是荊棘或者爪牙,對策是不經過意識反應直接縮開,越快越好。給它個點狀分散、輕微而移動的壓力——癢覺,模型預測是昆蟲或者腐蝕性物質,對策是沒手的去樹上蹭,有手就用手撓。給它個寬廣、穩定而柔和的壓力,模型預測是愛撫,對策是通知某個腺體分泌神經遞質,神經遞質促進一大片預先編好的組合序列興奮起來,讓你覺得爽,還會啟動一整套社交行為。比如四腳朝天亮出肚皮,或者放開奶頭笑一下,或者呻吟兩聲鼓勵他繼續。” 聽眾們一直屏息靜氣,這時突然爆出一片喝彩與掌聲。圖海川絕望地想:幸虧加的料夠多。 “這么龐大復雜的底層模型,當然也是一點點學習外部世界,學出來的。不是我們自己,是五億年間每一個直系祖先。學習方法是世界讓神經建模不行的早點去死,或者終身破不了處,那些就不是我們的祖先。建模夠快、夠準確的才有資格做祖先。它們把整體建模的菜譜刻在基因組當中傳給我們——菜譜,不是藍圖!也就是說,每個人頭顱中的世界模型剛一出生,對世界的學習就已經持續五億年。所以它才會長得那么復雜。 “而連接主義者呢?他們輸在起跑線上。人工神經網絡從一無所有的白紙開始。不僅節點和連接數量沒法跟大腦比,探索階段的學習數據攝入量,幾張打印紙就可以抄完。我說過,他們的原則沒有問題。也許讓他們搞上一千年,人工神經網絡能趕上大腦的水平。畢竟人類cao縱進化比自然快得多,看看狗就知道——真正的狗,不是阿爾法狗。但是現代社會不可能等你一千年。阿里集團放手讓我玩了十年,已經是理解與慷慨的巔峰了。” 孤零零一只手舉起。這是一位小國代表。 “圖博士,您的智能學講座精彩絕倫。但是為國際社會的團結考慮,能否請你不要把進化論這樣充滿爭議的學說帶進來呢?我相信我們今天是來達成共識的,不是來爭吵的。” “謝謝您的夸獎,主教大人。這次會議開三天,就算今天我們不爭吵,明天后天也一定會。還有,如果您無法接受任何一種包含進化論的表述,那么再聽我講半小時,您會發現我們全體坐上了高速列車,直奔地獄。” 主教似乎被嚇住了。他剛坐下,英國技術代表杰米斯爵士又舉起了手。 “非常感謝你給同行上的生物課。請問你是生物學家嗎?或者神經學家?或者有醫科學位?” “都不是。但2029年上班的第一個月,我的團隊就招募了四位頂尖的認知神經學家。其中一位是你的劍橋校友,你們認識。接下去兩年我就差跟他們睡覺了。” 爵士笑著說聲“真有錢”就坐下了。他身邊的嘉德接過來:“也就是說你還是個外行。請問這里有專業人士嗎?他剛才說的是權威理論,還是華麗的想象?還有,這些跟我們今天的主題真的有關嗎?” 會場安靜了片刻。 瑞士代表團一位女士怯生生站起來:“我在海德堡大學教過二十年神經生理學,也許能給個參考。圖先生剛才講的,原則上很準確。只是……省略了很多細節,經過高度抽象。我剛才聽起來也像是才明白。” 圖海川向她鞠了一躬:“謝謝您證明我的大腦還在正常工作。嘉德女士,我向你擔保,剛才這些問題關系重大。因為下面我就要講為什么別人造不出來,我卻造出來了。 “當今的概率學ai做法很精明。他們不去妄想整個世界的數據,而是專攻非常狹窄、非常單純的一點。比如規則簡單到極致的圍棋。阿爾法狗上手先看幾百萬張棋譜,這比任何人加上他的所有祖先能下的棋還要多得多。所以人永遠下不過狗了,這樣看沒有任何意外。課題稍微寬泛一點,概率學ai的吃力程度就指數上升。因為它的架構原則不是為復雜數據準備的,缺乏通用潛力,更沒有幾億年累積的世界模型。比如人臉識別,ai最成功的領域之一。從上個世紀開始搞了八十年左右,投入不計其數的智慧、金錢和算力,計算過上百億張臉,現在ai終于超過人了。還不是完全超越,抗干擾能力和跨年齡識別還遠遠比不上。大腦呢?剛才那個吃奶的嬰兒就會識別人臉。等他八十歲的時候,還能識別八歲時見過的臉! “正是這樣成功的例子,讓我在2029年接近完全絕望。這個世界太大、太復雜,數據量無限。我們用概率學ai攻克人臉識別這樣一個小小的領域都需要八十年的消耗戰,什么時候才能建成一個世界模型?” 圖海川的聲音變低了,眼睛不再看聽眾,似乎坐在那里自言自語。聽眾們全神貫注,跟著浸入2029年那顆獨自沉思的大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