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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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祿山周身的氣息突然變得非常可怕。他移開目光,對宦者道:“將她拖下去。” 我竭力掙脫侍衛的手,喊道:“你不信我通神?史思明攻打九門,傷了左肋;李庭望在雍丘受了張巡三千兵士夜襲,死傷大半;恒州、定州、滄州的團結兵從來就不怎么聽你的話,你不敢用!” 我說的幾乎都是近一月發生在各地的事。后世史冊上公開書寫的事實,在信息不通的唐朝,卻是唯有他這個最高統帥才能全部知道的軍情。安祿山大踏步走了過來,抽出一名侍衛的劍,直指我的胸口。 他久經沙場,殺人無數,挾百戰之威,劍指我一個尋常人,我實在不能不怕,卻只咬牙道:“你視力大不如前,卻還能將劍尖對準我的心臟,了不起!我說你有人主的氣運,你為何不信?” 安祿山臉色一變再變,終于將劍尖后撤了兩寸:“你們退下。” 侍衛和宦者迅速退下。安祿山重新坐回水邊,拾起那片荷葉,不住把玩。 我看不懂他這怪異舉動,只能自顧自地說道:“下月,史思明就能奪回趙郡和常山。到了十月,河北便能徹底安定,只除了平盧軍……不過平盧軍重創之后,絕無可能勤王,你不必在意。而唐廷雖值用人之際,還是殺了不少人,譬如李承光,因為在潼關戰敗,也丟了首級——你不妨暫且留著我的性命,待到十月,你就知道我的話能否應驗。” “你說這么多話,是為了救你那情郎王給事?”安祿山對我透露的軍機似乎全無反應,卻拋出一個堪稱一針見血的問題。 “是。”我坦然。 安祿山嗤笑:“女人真是多情。” 我輕輕用手背按壓鞭傷,卻沒能紓解疼痛:“男人就比女人無情嗎?你本來該立晉王為儲,為何遲遲不肯?難道不是因為你心愛段氏,才想改立她的兒子?” 安祿山長子安慶宗已被李隆基誅殺,如今他的兒子中,最年長的就是晉王安慶緒。但安祿山寵愛段氏,想立段氏所出的安慶恩,因此還在猶豫。 “我還記得你當年在市上為段氏買發簪的情景。”我柔聲道,“這么多年了……你待她的心意,竟然沒有變過。” 安祿山臉色漸轉柔和,像是想起了年輕時的光景,半晌才道:“你想要王給事活命?” 我點頭:“求你不要殺他。” 安祿山譏笑道:“我殺他何用?他的才華,與羅團兒的舞一般,最能妝點盛世。” 這話乍聽之下很是辱人,但在統治者們的眼里,詩書禮樂往往都只是符號和工具,武將出身的統治者尤其如此。不過,我不熟悉這個名字:“羅團兒?” “當年我在洛陽,看過她的柘枝舞。”他簡短地說了句。 他在洛陽?開元二十四年后,皇帝不曾駕幸東都,安祿山沒有機會去洛陽,那么,他去的時候,只能是…… 安祿山在軍中犯了大錯,作為囚犯,被張守珪派人押送洛陽,由皇帝決斷生死的那一次! “她的舞很好?” 安祿山挑眉,似乎沒想到我會追問:“她跳柘枝,舞態極美。我看了她的舞,才動了念:若一朝我為天子,當定都洛陽。” 他說到最后一句時,抬眸看我,眼神微妙。 我沒看錯,他的眼里,有種很像挑釁的東西。 當然了,那不是對我的挑釁。一個手無寸鐵的尋常女人,哪里值得一位造反成功的頂級軍閥流露出那種情緒? 他分明不是在看我。隔著山水和時間,他看的是遠在蜀地的前主人李隆基,是當年那個生死不由自主的他自己。 “這處殿宇,叫做流杯殿,聽說從前隋煬帝與宮人們在此飲酒,將酒杯放在荷葉上,隨意漂流,杯盞停在誰的面前,那人便要飲下杯中的酒。”他將手里的那片荷葉扔到面前的渠水中,“我入主皇城后,原想叫羅團兒來陪我飲一杯,只當謝她。不過,我遣人去問過,他們說她死了。” 深碧色的寬大葉片漂在水面上,隨水流出院落,終不可見。 我笑了:“原來是因為羅團兒的柘枝舞?你知道么,很多人以為,你起兵,是為了貴妃。” 跟聰明人說話,從來不必太清楚。安祿山露出蕭索的笑意:“不是為了貴妃。我生于鄉野,所見所聞,與貴妃全然不同,所以她愛聽我說話。而我,奉承皇帝和貴妃,以求活命。我的私心,只是憐惜貴妃薄命罷了。貴妃……”他停頓了數息,總結道:“不過是一個美貌的女人。” 這句話意味深長。我張了張嘴,但他沒再允許我提問,直接叫了侍衛:“將她看管起來,每日只給一個蒸餅。” 他的邏輯很清晰:如果我活不到十月,等不到預言應驗,那我必然不是通神之人。 我被關在皇城外面,上陽宮北側的化城院里。起初幾天,我還能登上院里的小樓,看一看四周。 這是我第一次進入大唐王朝的皇宮,以被囚禁者的身份——如果此時的上陽宮,真的還能叫做宮殿的話。 被火焚燒過的欄柱顏色焦黑,木紋開裂,無數琉璃瓦的殘片散在草叢里,映著日頭,閃耀著細碎的黃綠光芒,有種奇異的美感,刻著蓮花紋樣的精巧瓦當掉在干涸的水池中,池邊的石雕螭首上,則長滿了深翠的青苔,螭龍面目一片模糊。 化城院的南邊,就是仙居殿,半個世紀前,女帝武瞾在此溘然長逝;再向南,有她曾與第二任丈夫李治共同聽政的觀風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