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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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祿山向往道:“可惜臣不曾親見宋開府的風姿。聽說他為人忠直,待圣人再無半點私心。” 皇帝微一抿唇,似是下定了什么決心,隨手將鼓杖拋到案上,只聞得兩聲清脆的響聲:“祿山,力士,卿等將阿布思部落降者,付楊國忠鞫問。” 第77章 到此誰能與問天(李林甫) 時當十月,百官隨皇帝前往驪山。 “千官扈從驪山北,萬國來朝渭水東……”李林甫披著貂裘,立在山腰的亂草之中,俯視驪山西邊棋局般的長安城,輕輕吟誦。 他仰了仰頭,只覺今年的北風比往年更烈,縱然錦裘在身,也冷得很了,于是扶筇下山。他走得很慢,但走回城里,也沒有費多少光景。每年冬季天子駕幸華清宮時,文武百官皆在驪山禁苑北側的昭應城中居住。昭應城不似長安以城北為貴,而是南側離華清宮更近,李林甫就住在城南的一處四進宅院中。 他走進院里,所至之處,仆婢紛紛見禮。他揮手教他們退下,走入堂中,從幾案上取了玉笛,橫在唇邊。他素來擅長音律,隨心吹奏便成妙曲絕調。只是今日,他吹了幾句,才發覺自己所吹竟是那年裴家養女在慈恩寺所奏之曲。他記性絕佳,那回聽后,已暗記了曲調。此刻他猶在病中,中氣不足,但隨意改了幾個音節,吹了出來,竟比她原曲更清雅妙麗。玉笛聲傳出室外,庭中樹上薄薄雪屑隨之而落。 一曲已畢,他回想那年與她交談的場景,竟有幾分后悔——她能道破他的心思,他該當殺了她的。轉念想時,又有些感謝她的意思。她說代他者乃是楊姓之人,此言原是不虛。可惜他當年因楊釗——楊釗現已改名楊國忠了——乃是國戚,未曾留意,反而加以汲引,現下楊國忠卻已貴盛天下,公然與他為仇。南詔數次寇邊,他上奏請圣人遣楊國忠赴任劍南,楊國忠行前卻向圣人流淚陳情,說自己要加害他。圣人安慰楊國忠說待他回來,便任他為宰相。 李林甫想到此處,暗自咬牙。這時貼身的仆從李應走了進來,低聲道:“阿郎,方才邊中使家的人遞了訊息來,說……說張中使教圣人賜死了。圣人賜死他之前,曾教陳左相鞫問他。” 邊中使便是邊令誠,陳左相乃是陳希烈,而張中使……李林甫顰眉:“張道斌?” 李應點了點頭。李林甫手指捏緊玉笛,背后沁出了一層薄汗。張道斌與他相識多年,從前是武惠妃手下的得力宦官。他交結張道斌,就是為了傳遞訊息,以討好武惠妃,共商擁立壽王之計。后來武惠妃死去,張道斌轉去侍奉圣人,仍是與他交好。 圣人突然將張道斌賜死,莫非…… 不會……不會與他暗交武惠妃之事有關。 武惠妃已死多年,他雖一直希望皇帝廢太子而改立壽王,但多是暗使計策,應無人知,除了……除了裴家的那個養女。但那女郎已沒了裴家養女的身份,所有的倚仗,不過是文部郎中王維。且不說王郎中一向恭謹,就算他想與自己為敵,以他那點才具,又能如何? 而至于陳希烈…… 陳希烈初時柔和易制,萬事皆由他做主,如今卻與楊國忠聯手,都來為難他。陳希烈鞫問張道斌,所得辭狀必定于他不利。 他抿緊了嘴唇,只覺雙唇已被驪山十月的寒風吹得干裂,便從懷中掏出一盒口脂,揭開盒蓋,取了一點,涂在唇上。這口脂是圣人賜給百官的,用丁香、藿香與蜂蠟制成,芳香潤澤,當此冬日,甚具妙處。 口脂尚未涂完,有人徑自走進屋來,跪倒在他面前。 ——是他的第五子李崜。 “你有何事?”他張口問道。喉間痛澀,他端起茶湯,喝了一口。這茶是用驪山泉水煮成,入口時卻似乎有些寡淡無味。 “兒子祈請大人,允準兒子出家為僧。”李崜聲音不高,字字清亮。 他既驚且怒,卻隱隱知道,自己對此際的情景,也并非全無預感。他端詳著李崜的容顏,頭一次發現這個兒子已經瘦得似不勝衣。他雖因張道斌的事而心情煩亂,仍是盡量溫言道:“為什么?” 李崜說了一番言語,無非是他為慈恩寺寫變文多年,深結佛緣,惟愿從此奉佛之類。李林甫聽著他平板而疏遠的語聲,凝視他不斷開合的口唇,發現自己竟似從未了解過這個兒子。他打斷李崜滔滔不絕的話語:“你究竟是為了什么?” 李崜抬起充滿血絲的眼眸,直直望向他,沉默了許久,久到他手中的茶湯變得冰涼。 他重復問道:“你究竟是為了什么?為了你那個侍妾嗎?” 李崜苦笑道:“大人,我們家……總要有一個人可以遠禍。” 李林甫霍然摔了茶盞,一腳踹了過去。他重病多日,體虛無力,但憤懣之際氣力極大,這一腳揣在李崜胸口,將他清瘦的身軀踹得向后仰倒。 李崜面色不改,拂了拂胸前的塵土,又向他叩頭:“大人年已七十,往后……兒子不能在大人身邊盡孝,望大人好生珍重。”便出去了。 李林甫有二十五個兒子,對于這一個,從來算不得多么寵愛。但那個綠袍的身形消失在門口時,他畢竟生出一種淺淺的恐慌。他欲叫最心愛的侍妾來陪自己坐上一刻,卻終是沒有出聲,只是取過放在案上的口脂,以指尖蘸了一點,想要繼續涂下去,忽然感到胸口一陣隱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