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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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柔聲問道:“怎么了?” 我一言不發(fā),往外就走,被他拉住。“外邊很冷,不要出去。”他勸說道,“你是……想起了舊人么?” 我咬著牙不作聲。 他擦掉我臉上的眼淚:“他很好么?” 我一字一字道:“他較你好上十倍百倍,他是世上最好的男子。” 他卻不以為忤,又問道:“他待你好么?” “自……”我硬生生咽下了那個“然”字,腦中盡是崔十五娘導致我與王維鬧翻之事,卻仍是抬高了聲音,“自然極好!” “極好?”李適之似是看破了我的心思,也不追問,只隨意道,“你識得他多久了?” 這問題使我周身一顫——我掐指一算,自五歲讀王維詩,初識他的詩名算起,竟已過了二十二年了。我如實說出,李適之沉默了片刻,又笑了:“人生不滿百,二十二年著實是很長的光景了。便是我,二十二年前,所識得的也不是你,而是懿娘。我已年過四十,晚景將至,但我愿以接下來的二十二年,與你相伴,幫你忘卻那個男子,可好?” 半晌,我才低低道:“天晚了,臺主……回去罷。” 第二日,我便去見那個被收押在牢中的波斯胡人。 牢中潮濕陰暗,氣味極惡,時有老鼠從我們面前躥過。我以袖掩鼻,獄卒小心賠笑道:“女郎仔細些。” 那個波斯胡人被李適之依律杖責四十,此刻滿身血跡污穢,縮在牢房一角。我張口以波斯語問道:“你痛嗎?” 那人似是想不到我以波斯語相詢,詫異地抬起頭,露出臉來。這張臉上沒有明顯的波斯特征,但在唐朝定居的波斯人,多是當年來中土的波斯貴族的后裔,漢化已深,看不出西域痕跡也是尋常。 他也以波斯語問道:“你為什么會說我們的話?” 我笑道:“我是長安的譯語人。你可還痛么?”吩咐獄卒取來熱水,為他清洗傷口,我則避出門去。待得獄卒為他包扎了傷口,我重又走入牢房。他似是舒服了一些,神色漸漸松緩。 我問道:“你為何要縱火焚燒祆祠?” 他眼中陡然射出狂熱的光芒,大聲道:“祆教以火神為尊,實是匪夷所思,誤導世人。你既然會說我們的話,自該知道,移鼠才是世間唯一值得信奉的神。” “移鼠”,便是唐代景教徒對耶穌的譯法。我接著問了他幾個關于景教教義的問題,譬如:“末艷”——瑪利亞——可是天主之母?景教徒可用移鼠圣像?“無動無欲,則不求不為”的下兩句是什么?[1] 他一一流利答出:末艷不是天主之母;景教徒不用圣像,只用十字架;“無動無欲,則不求不為”的下兩句是“無求無為,則能清能凈”……顯然諳熟景教教義。 我又問了他幾個關于波斯歷史的問題,他也一一答出。我沉吟一會,笑道:“你確是一位虔誠的教徒,也難怪會對祆教看不入眼。祆教勢力甚大,你們不高興,我也明白。我會向節(jié)度使進言,讓他適度遏制祆教,也會讓他酌情考慮,再建一座景教寺。” 那人臉上現(xiàn)出喜色:“你真是我們的好朋友。” 我眨了眨眼:“只是我不知道,你們突厥人與波斯人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怨,要這樣嫁禍波斯人?” 那人臉色一變,怔怔望著我:“你……你怎么……” ——突厥語像韓語一樣,有頭音法則,如果一個詞以r開頭,則通常會在前面加上a或o。這是草原上的一種習見發(fā)音方式,比如“俄羅斯”發(fā)音本如“羅剎”,而后世的中國譯為“俄羅斯”,也正是因為漢語的翻譯是從蒙古語借來。 而波斯語并沒有這種規(guī)律。此人的波斯話說得準確流暢,但我與他談了一番教義,令他放松之后,他到底在不經意間露出了突厥語的發(fā)音習慣。 他忽地站起身,我驚道:“攔住他!”獄卒連忙沖過去,卻已不及:那個突厥人一頭撞上牢房墻壁,身體一僵,隨即滑倒在地,鮮血從他的額角流了下來。 [1]唐代耶穌和瑪利亞的譯名,參見敦煌發(fā)現(xiàn)的景教經文《序聽迷詩所經》。經朱謙之先生綜合羽田亨等學者的觀點,該經即為《移鼠迷師訶經(book of jesus messiah)》,見朱謙之《中國景教》,東方出版社1993年版,116-117頁。 [2]關于突厥語的頭音法則,依然靠男朋友提供技術支持。 第49章 日憂蕃寇卻忘機 事實上,以頭撞墻自殺,一般只會引起腦震蕩,不會致命。但唐代急救方式落后,那個突厥人雖經全力救治,休克之后,仍是很快死亡。 我甚是懊悔:早知如此,就不該太早將真相說出,刺激了他。 李適之與他的屬官們聽了此事,一致認為他背后另有勢力,他大約是怕暴露身份后,被那股勢力折磨,故而寧可自行求死。 我想起在河西時,賄賂中使、挑起唐蕃戰(zhàn)爭的阿史那盈科也是突厥人,隱隱覺得不妙,當晚便說與李適之。李適之沉吟道:“突厥有個頗富心計的權臣梅錄啜,幾年前給毗伽可汗下毒,毗伽可汗在毒發(fā)身亡前,將他殺死了。如今突厥內亂不斷,想來應是自顧不暇,為何還有余力策反大唐國內的突厥人?” 我聯(lián)想到綺里那熟練的突厥語,擔心這次的事件也與她有關,蹙起了眉。我想將綺里之事說與李適之聽,又疑心自己是太高看她了。她的手難道還能伸到這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