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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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時擒獲康待賓,將其送到長安的唐軍將領,就是時任兵部尚書的王晙。 裴公把幾張紙擺在我面前,我飛快閱畢,顫抖著聲音道:“她是六胡州的人,甚至混進了鴻臚寺……她是康待賓的親眷嗎?” “康待賓是有一個女兒,但不知康九娘是不是。”裴公捋著頦下長須,“王尚書當年在蘭池州殺了三萬五千胡人。若這三萬五千人里,有一些人的兒女活了下來,矢志復仇,也不足為奇。” 我想起什么:“那另一個女子呢?” “沒有消息。”裴公輕聲一嘆。 過了許久,我才慢慢梳理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當然,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因由罷了。 康九娘的確是六胡州叛亂的余黨。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混進了鴻臚寺,又偶然發現我和裴家有關系——也許就是在最開始裴皋和崔顥送我去典客署的時候。然后,她狀若無意地接近我,請求我帶她一起去王晙的家里,因為王晙治家很嚴,她和同伙沒法輕易混進他的宅子里。那一日王七郎出言無狀,說不定也和她的同伙有關:少年人容易叛逆,經人挑撥,便隨意對自己瞧不起的相親對象無禮,其實也不是稀罕事。王夫人責斥孫兒,又花了一陣子賠禮道歉,我們在王家待的時間,就順理成章地延長了,正好便于康九娘踩點。幾天后,她和同伙謀殺了王晙,隨即消失。 但我想不通的是:王晙如果是被刺殺的,為什么他又命令兒子不得追查刺客? 王家也果真沒有聲張。據裴公說,王珽也很為難,一方面他身為人子,父親死得可疑,他不能坐視,但另一方面,王晙帶兵近二十年,一向言出如山、有令必行,身死而余威猶在,王珽不敢不遵父親遺命,且王晙一生勇毅,死后得到的謚號亦是級別很高的“忠烈”,若被人發現他是死于刺客之手,且那刺客還是女子,實在墮了他的威名,王珽也不愿見到這種情形。 而裴公也沒有將康九娘的事稟報皇帝,理由么,我多少能猜到一些:李隆基作為君主,猜忌之心不弱,他一旦知道六胡州叛黨混進了皇城,又因裴家的關系而得以摸進王晙家里報了仇,朝堂上肯定要有很多人受到牽連,裴家也可能會被重責。裴公雖是忠直之士,卻更是個有成算的實干家和政治家,又在意家族榮耀,不會為了自我感動,而去作無謂的犧牲。 不宣揚歸不宣揚,考慮到皇帝和朝廷的安全,裴公說動了鴻臚寺卿,給鴻臚寺里的胡人們來了一通大清洗。典客署首當其沖,胡人譯語全部被查了個底朝天,只留下背景毫無疑點、居于長安洛陽至少已有三代的人,女子們也盡被趕走了。短時間內,沒人替他們跑腿了。 我也回了家。 很難形容我的懊喪:交友不慎,給裴家惹了麻煩。至于康九娘,我被她利用,固然不開心,但,就像裴公說的,有三萬五千人被殺,那么,有幾個人的兒女來尋仇,不是很正常嗎?那日在天津橋上,她說的那番話也許是假話,但那種痛楚……不像是假的。 我悶悶不樂地在家待了兩旬有余,每天除了練字就是試著翻譯唐人的詩歌。裴夫人趕我出門:“阿妍不必自責了!若說有錯,鴻臚寺的人沒有弄清她的家世,他們的過錯豈不是更大?你帶她去王家,也稟告了我和你父親,我們一時失察,豈不是也有錯?下個月,圣人便要離了東都,去往潞州和北都,又要在汾陰祀后土,朝廷百官都得隨圣人的車駕動身。可你這些時日,還不曾在東都好生游賞一番罷?龍門山的奉先寺,有一尊盧舍那佛,你去看了嗎?那里還有褚遂良書丹的碑石,氣勢開張,你喜愛書法,不去嗎?” 起個大早,一路向南,從定鼎門出城再走二十里,正午時分到了龍門山。盛唐時代的龍門石窟,彩漆金碧尚未剝落、石像未經分毫損毀的龍門石窟——果然是該來的。這是獨屬于唐人和穿越者的福利。 伊水兩岸分別是香山和龍門山,隔水相對一如門闕,故而此地向有“伊闕”之名。石窟分布在河兩岸,盧舍那大佛所在的奉先寺,就在水西的崖壁上。秋陽的光輝從伊水上方高高地投過來,灑在大佛身上,融入佛身金粉顏色之中,形成一種既莊嚴華貴,又不過分閃亮刺眼的顏色,讓人一見便生出平靜的歡喜。佛像的笑意溫和含蓄,有距離感,亦有親近感,我在佛像前左右晃了兩圈,仰視大佛,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那笑容都神秘如前,含蓄不改。我不信佛,也沒有打算信佛,但此時此刻,面前是神情慈柔的大佛,背后是靜默流去的伊水,頭頂是高遠明凈的秋空,似乎生命也就能一直這樣,在報身佛的注視之中,靜謐下去,安好下去,直到…… “小娘子,能否讓一讓?” 這個時代又不能拍照,怎么還有人要占最佳位置?我轉身,幾步開外站著一個女郎和兩個侍婢。那個女郎穿著繚綾衫子和泥金紅羅裙,頸間戴著瓔珞,通身富貴氣息,容貌卻是那種楚楚可憐式的美貌。說話的是侍婢之一,態度客氣冷淡:“我家女郎想看佛像的背光。” 我不自覺地微一蹙眉。這個女郎我見過。 大約是誤解了我的猶豫,侍婢又解釋道:“我家女郎喜愛作畫,這尊佛像的背光雕刻精美,女郎有意仔細觀摩研判。” 我掃了一眼佛像背后層層延展的火焰紋。這尊盧舍那大佛的衣紋簡潔質樸,佛身后的光焰便雕得格外華美細致,可能確實值得畫家們學習。好罷,唐代沒有相機,但作畫嘛,四舍五入也就等于照相了,給她讓一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