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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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說話的二人臉紅起來,“深謝這位居士的提點”。 門外風來,我見王維一襲白衣在若許高處輕輕拂動,畢竟膽寒,無心理會崔顥的賣弄,只道:“你猜……他要畫什么?” 蘇東坡有詩記述在鳳翔的普門、開元二寺觀看王維、吳道子壁畫的情景:“何處訪吳畫,普門與開元。開元有東塔,摩詰留手痕。”那詩說的是開元寺東塔有王維的手跡,而在尚未到來的開元二十六年,李隆基下旨,在每一州營建一所開元寺,也有的州將一所寺院的名字改為開元——看來岐州那被改名開元寺的寺廟,便是這座雍福寺了。 崔顥輕松道:“鷺鷥。” “你如何知道?”他口氣篤定,我詫異。 “有人鷺鷥也似抻著頸子望他,這圖景何等鮮活,王十三兄最愛山水蟲鳥的姿態,怎會放過,定要畫入圖中!……罷了罷了,阿妹休氣……我這不過是比興之法,叫你不必驚惶,不必那般辛苦望著他。他腳下穩得很。” 只見壁前的王維取筆在手,右腕輕移,筆底生風,片刻間已畫了一個人出來。那人身量瘦長,引頸作聆聽之狀。崔顥擺出目瞪口呆的模樣:“他……王兄莫非真要畫你……”我怒道:“那是個光頭的僧人!” 旁邊一個老者嘆賞道:“居士所畫,乃是給孤獨園眾弟子聽法的情狀。只這幾筆,已見得不同凡響。” 果然王維筆法漸展,畫下眾人衣裝神情皆不相同,卻多是瘦骨嶙峋,眸光虔誠,聽著端坐中央的佛陀說法。 眾香客開始漸漸向王維所畫壁前移動,吳道子的畫前露出好大空隙,圖畫登時可見。我卻無心回頭,只凝目盯著王維運筆的右手,看這只白皙卻有力的手如何抬起,如何落下,如何握筆運筆,如何蘸取顏料,如何勾、擦、點、染……如何完成一件足以震驚第一流藝術家如蘇軾的杰作。 “阿母,這個班門弄斧的人,可委實畫得像極了!畫里的佛陀,好似時刻盯著我哩!”卻是那小孩兒又在童言無忌。 眾人擋住了架子,從我的角度看去,王維頎長的身形便似在空中踏步、停佇。可奇的是,他此時雖然高踞眾人頭頂上方,卻并無絲毫高渺不可親近之感。斜射進來的陽光,灑在他身周與佛塔中,那個浸在柔光中的白衣身影,一派安寧祥和。 識他兩載,他的和藹與諧戲,他的容止閑暇不拘小節,他的華貴風流儀態翩翩,我都多少見過了。可今天,他第一次使我想起后世那個最常被用在他身上的詞——“禪意”。 他作畫已畢,卻遲遲不下梯,只舉目端詳那墻,忽然在高梯上轉身回頭:“阿妍,你說這畫上,還少了些什么?” 那兩道目光明若秋水寒星,落在我身上。眾香客一同轉頭望來,我不由惶然。 還……還少些什么? 王維笑道:“聽說你吃得多些,這畫你自然也有一份。” 眾香客大笑,我臉上燙了再涼,涼了再燙,冰火兩相煎,眼中卻只見得他言笑之際風神落落,直似一棵猗猗綠竹,卻又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我沖口而出:“竹!畫竹子。” 那壁上已畫得滿了,眾人皆好奇王維要如何在這幅精美的祗樹給孤獨園說法圖上,再畫翠竹,卻見他略不思索,刷刷幾筆,便在那壁下方,園門之外,添了幾枝竹子。這幾枝竹子粗看倒也無甚稀奇,可位置卻是絕佳,祗園頓時益增佛土清凈之韻。 眾人齊聲叫好:“妙哉!”初時說話那年老香客捻須道:“依老朽所見,居士此畫,不獨畫中佛陀阿堵傳神,仿佛顧長康故技,而斯竹于斯園,更有張僧繇神龍得睛之妙也。” 王維又過了盞茶功夫,才將竹子全部畫完。這兩叢竹枝葉繁密,卻枝枝有自,葉葉分明,待他下了梯架,眾人一股腦地涌將過去觀看。 “你可看吳生的畫了。”王維推推發呆的我。 吳道子的畫意與王維的絕不相同,雄渾翻涌,猶如驚濤駭浪,海雨天風,可細處也是極細膩工致的。我看得片刻,胸中煩惡:“不看了,不看了。” “怎么?”崔顥關切道。 “他畫中娑羅雙樹下,來聽講的那些什么蠻君、鬼伯……畫得過于逼真了!” 第14章 于君斂衽無間言 “棧道千里,通于蜀漢,使天下皆畏秦。”范雎為秦相,極富創造力地命人在山壁上鑿孔插梁,鋪設木板,成為澤及千載的發明。 過了遵涂驛,我們牽馬走上棧道。頭頂棧閣縫隙中漏下天光,人和馬的足底,木板發出沉悶而古老的響聲,我卻興奮得又叫又跳。這可是陳倉的道路!我腳下的這一寸土地,是不是魏武帝的馬蹄曾經踏過的?散落草叢,生滿青苔的磚石,是不是郝昭堅筑堡壘時留下的?山邊北流入渭的扦水,是不是司馬宣王的軍隊曾經飲過的? 也只一日,便到了大散關。我們的馬大都生長關中平原,不耐山行,見大散關山路崎險,不肯向前。崔顥笑吟曹cao的詩句道:“晨上散關山,此道當何難!晨上散關山,此道當何難!牛頓不起,車墮谷間。坐磐石之上,彈五弦之琴。作為清角韻,意中迷煩。歌以言志,晨上散關山。”如夢、綺里二人亦是長安人氏,十幾年來走過的山只有終南山,且是隨著主人游春踏秋,走些大路,幾曾見過如此險要的關隘?不由得都面露難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