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命人 第106節
韓安博望著月光照耀下微油的面龐,道:“鄭哥天性豁達,你不用愁。這次你來,他必能振作起來。到時候我給他找個差事,忙起來就好了。” “是啊,忙起來就好了,人總要有個奔頭。” “對,人人都要有奔頭。” “我好像除了當命術師,沒別的奔頭。”李清閑茫然望著窗外的星河。 “我有奔頭,吃好一輩子,就是我的奔頭,嘿嘿……”滿面通紅的于平笑嘻嘻道。 “韓哥,你的奔頭是什么?”李清閑問。 “我啊?好好活下去,平平安安過完這一輩子。”韓安博笑了笑。 李清閑酒意上涌,道:“我突然發現,這日子過的,和在詭村有什么區別?沒區別。” 韓安博盯著李清閑,緩緩道:“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有可能。先活下去,才能談其他。” “是啊,先要活下去,活下去,或許就有了奔頭……”李清閑道。 車里靜悄悄的。 回到巡街房,三人倒頭便睡。 日上三竿,李清閑和于平才迷迷糊糊起床,韓安博準備好了醒酒湯,讓兩人喝下。 李清閑洗了把臉,韓安博低聲道:“唐恩炫派了人在偏門那里等著,說要見你。” “哦?” “假穿白衣。”韓安博道。 李清閑點點頭,道:“走,先看他要做什么?” 李清閑穿好衣衫,慢慢向外走,一邊走,一邊思索,那個早在開酒坊時就想到的計劃,越發清晰。 “韓哥,你確定他們會在周叔不在的時候動手?”李清閑問。 “不敢說確定,只能說十之有九。” “好,我補上那一!” 韓安博大驚道:“你要做什么?” “我不可能一直挨打,該還手的時候,果斷還手!” “可是……”韓安博盯著李清閑。 “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逃出神都。不拼一拼,我不甘心。”李清閑道。 韓安博無奈道:“你心里有數就好,你有周大人照拂,大不了遠走他鄉。出了神都,唐恩炫拿你沒辦法。” 出了夜衛偏門,一輛灰色馬車停在外面,一個身著松鶴紋藍綠錦衣的老者站在馬車邊,身體挺拔,精神矍鑠,看到韓安博,急忙望向李清閑。 老者上下打量一番,快步迎來,微微含腰,拱手道:“在下元王府管事岳烽,這位大人可是李清閑李大人?” 李清閑掃過這人,目光蘊神,步履穩健,手部老繭粗糙,一看就是練家子,能在王府當管事,少說也是七品武修。 “岳管事客氣了,在下李清閑,不知有何貴干?”李清閑微笑道。 岳烽從袖中取出一張木色底貼紅紙請柬,彎腰雙手遞出,笑道:“這是我們家世子的親筆請柬,邀請您今晚去常輝閣一敘。” 李清閑笑著接過,道:“可有王府腰牌,拿來我看看。” 岳烽立刻解下腰間腰牌,雙手遞上,木質腰牌上一面寫著“令”,一面寫著“元”。 李清閑接過看了看,手一動,腰牌消失不見,進入乾坤鐲。 岳烽一臉迷惑。 李清閑朗聲道:“你在夜衛衙門前騙人,當夜衛無人嗎?于平,吹哨,抓騙子!” 于平想也不想,抓起哨子就吹。 “嘟嘟……” 岳烽臉一黑,身形后退半步,馬車后的兩個壯漢急忙站在他身后。 守門的夜衛跑過來,李清閑一指岳烽,道:“此人假扮元王府管事,竟然騙到夜衛衙門頭上,還請夜衛兄弟將其抓進詔獄,嚴加審問。” “你……”岳烽看了一眼夜衛,一動也不敢動。 “這位大人,此事要不要再問問。”一個守門夜衛隱隱看出問題。 李清閑道:“那就不麻煩這位兄弟了。岳先生,跟我們走一趟吧,你清楚在夜衛街拒捕的后果。” 岳烽看了一眼夜衛衙門的黑墻,冷哼一聲,道:“李大人,你要清楚你在做什么!” “我做什么?元王府根本沒有世子,只有一個被打爛的輔國將軍,你不是騙子是什么?走吧,別逼我拔刀。” “很好!老夫進了詔獄,再想讓老夫出來,可就難了!”岳烽盯著李清閑的雙眼。 “那你就多住幾天。放下武器,否則格殺勿論!”李清閑冷聲喝道。 岳烽黑著臉,取出腰間和靴子里的短劍,扔在地上,那兩個護衛也將刀扔在地上,冷冷望著李清閑。 于平上前抓起武器。 李清閑微笑道:“三位很識相,那我就不上枷鎖了,跟我來詔獄吧。” 李清閑邁步前往詔獄,元王府三人跟上,韓安博與于平拔刀,走到三人身后。 到了詔獄,李清閑找范興,封了三人丹田,分別關在不同的牢房。 關好岳烽,李清閑轉身就走,岳烽冷聲道:“你只是巡街房的,只負責緝捕,關押和審訊由不得你,你就算抓了我們,也毫無用處。年輕人,我勸你一句,要識大體,除非,你不想在天子腳下立足。” 第138章 唐恩炫星夜接劍 李清閑慢慢悠悠從乾坤鐲中取出周春風的詔獄司司都事的腰牌,問:“這個牌子,能不能刑訊你?” “你……”岳烽面色微變。 李清閑扭頭對韓安博道:“韓哥,你覺得這三棵草,泥多不多?” “必不少。”韓安博道。 “范大人,麻煩你找三個刑訊老手,同時審訊三人,誰先招供,就先放過誰。要是有人不招供,生死毋論,出了事,當張富貴還我一個人情。” 眾人一臉發蒙,這是用張富貴的人情用上癮了? “李清閑!”岳烽大吼道,“你怎敢對元王府的人用刑!” 李清閑譏笑道:“我死都不怕,還怕對你們用刑?范興,能做到嗎?” 范興看了一眼李清閑身上嶄新的正九品官服,一咬牙,道:“您放心,我保證讓這三人把他們從小到大做過的所有事,像倒豆子一樣全抖出來!抖不出來,要么他們走不出詔獄,要么我走不出詔獄。” “很好!我在獄卒房等著。” 李清閑笑了笑,轉身回到獄卒房,喝著茶,聊著天,偶爾聽聽細微的慘叫聲。 韓安博嘆了口氣,低聲道:“你這樣做,唐恩炫必會出手。” “我只怕他不出手。”李清閑道。 “你真有十足把握?” “天下的事,哪有只做十足把握的?機會超過五成,做就是了,總勝過以后悔青腸子、讓人指著脊梁骨罵。” “越來越看不懂你們年輕人了。”韓安博搖頭道。 直到下午,一頁頁按著血印子的證詞送到李清閑面前,那兩個護衛招了,但岳烽生生疼暈過也沒招。 李清閑翻了翻證詞,無非是王府里的勾當,沒有涉及元王的,但涉及元王三個兒子、親眷、大管家、幾個管事和一些傳聞。 李清閑將證詞遞給韓安博,道:“韓哥,麻煩你挑一個不疼不癢的案子,找一個唐恩炫母族那邊的親戚,直接上門抓人,送進詔獄!” “這么做,怕是不死不休。”韓安博道。 “我沒這么做,也已經不死不休!”李清閑微笑道,“一會兒跟我去找小周叔。” “為何?” “周叔讓他暗中加護我,我得罪唐恩炫,他當然要跟著我。” 韓安博哭笑不得道:“還是以為你是個不怕死的。” “小心駛得萬年船。”李清閑道。 “你這么做,就是想刺激唐恩炫出手?” “對!我給他機會,希望他能中用。” 選好案子,李清閑先去春風居,抓走令簽桶內剩下的兩枚金字令,然后找到周恨,周恨無奈答應。 帶著周恨,李清閑找到神都司負責緝捕的司都事,在周恨、韓安博和于平呆滯的目光中,遞出周春風的金字令,對方痛痛快快簽發緝捕文書,并安排夜衛。 李清閑帶著周恨,直奔唐恩炫三舅家,抓走唐恩炫的表哥,罪名是當街毆打路人、占人田產、致人傷殘等,并另外派人去苦主家收集人證與證詞。 有韓安博這個老夜衛在,整個過程堂堂正正,沒有一絲紕漏,誰也挑不出半點毛病。 除非周春風說金字令不是他給的。 一直忙到晚上,又沒辦法回家,李清閑和韓安博找何磊要了一塊夜衛牌子,準備明天放在姨母家,避免有人害他們。 忙碌了一天的巡街房陷入平靜。 李清閑和于平呼呼大睡,韓安博睜著眼,睡不著。 李清閑到底想要做什么? 大運河,夜色下,畫舫中。 唐恩炫身穿錦袍,斜靠榻椅,搖著琉璃酒杯,輕輕嗅著葡萄酒的酒香,面帶微笑道:“韋大人,你說李清閑想要做什么?” 韋庸想了想,分析道:“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激怒您,然后找您的破綻。第二種可能,就是向您宣告,他李清閑不是好惹的,年輕人嘛,誰還沒氣盛的時候?” “你覺得是哪一種?” 韋庸思考許久,道:“后一種的可能性大。如果他真想激怒您,怎么也要等周春風回來,或者,要考慮很久才行。您這一發請柬,他當場反擊,絕對不是計劃好的,更像是一時沖動。這種行為怎么說呢,更像是害怕后的防備,為了保護他的酒坊股份和乾坤戒。” “哦?”唐恩炫不置可否,轉頭望了一眼窗外道,“葉寒為什么出不來?” 韋庸皺眉道:“這件事很蹊蹺,我臨走前找人打探了,說是宋厭雪下的令,我倒覺得,像是李清閑從中作梗。他前腳扣了您的管事,后腳葉寒不能出門,這太巧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