謫宦 第9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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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司馬厝的視線牢牢鎖定著他,而聲音越來越低,“是卿安因此施壓,逼你淪落至今這般的境地?” 仲長欒半晌未動,形銷骨立便已是說明。 如何否認(rèn)? 隨后即是內(nèi)情樁樁件件,皆陳述于前,幾經(jīng)周折卻也簡略,似是輕而易舉地就能翻過了篇。掌印在京權(quán)勢大盛,黨下驕縱不缺有人妄圖覬覦國難財,捐錢很多而真在涼州派上實用的寥寥無幾,流民紛紛入軍投奔也是無奈,在亂世之中背井離鄉(xiāng),便也算作難得的機(jī)遇了。 畢竟誰又能預(yù)料得到,明日會是什么樣的情形? 茶棚顯得是越發(fā)的寂寥,在昏沉的碎影當(dāng)中岌岌可危。 老嫗顫唞地挪動著步子,仿佛下一刻就會把骨頭都給摔折了,膚色也是現(xiàn)出不正常的紫黑,雖少走可那腳下的鞋面也還是磨損得不成樣子。同那許許多多的人一樣,憂心忡忡,萬不得已。 許久,司馬厝才艱難地移開了目光。 “討諸掌印,由其定奪。” (本章完) 第102章 誅己路 “是要給賞,還是問責(zé) 燈酒笙歌初起,澧都猶似未暮。 小船悠悠地劃進(jìn)城中河,兩岸是層層亭樓,軒苑花間。纖纖玉手撥弄之間,香紙做的干花紛紛灑灑從上飄落,粉郁生暖。這即是京貴們的桃源仙宮。 “呦!瞧這位小爺年齡也不大,想是對這里還不熟悉吧,我讓憐姐兒帶你去逛逛。”羅衣婦熱絡(luò)地上前招呼道。 “話不是這么說,這位可是在滿都聲名鵲起的祁大人,可不能輕易怠慢了去!”這時船屋的門被打開,有人從里面走了出來,嘴里這般說著的時候連那眉毛都飛到了頭頂上去,像是沾得了喜氣得意不已。 羅衣婦忙躬身行禮,帶了歉意,連連道:“恕奴家眼拙,竟不知……” “行了。”一柄象牙箸扇子從里邊伸出將布簾挑開,露出祁放那張明暗分異的臉。鳳目幽深,那顆虎牙在他帶了笑時忽而隱現(xiàn),穿的紫色錦襖,稍顯貴重卻也沒有掩蓋住那熾烈的少年氣。 “才聽提過的,把你們高坊間的蕓姐兒叫出來。”祁放沒有走下去的意思,只是微瞇著眼睛要求道。語氣不像頤指氣使而是極為自然,輕飄飄入耳卻能讓人感受到其中不容抗拒之意。 羅衣婦應(yīng)聲退去之時面露憂難,后又極快地掩去了。 衣袂翻轉(zhuǎn)流連,抬價的名堂是層出不窮。蕓湘始終抱著琵琶在旁冷眼瞧著,被指責(zé)不知好歹也是不作任何表示,讓人看了都為之捏一把汗。所幸這般長時間,祁放都并沒有對此計較。 沈滄濟(jì)不是打死不認(rèn)嗎?不是風(fēng)輕云淡嗎?不是一次次的路過而對他們娘倆視若無睹,在他馴獸傷痕累累的時候還加以腳踩挖苦嗎……劍姬日日夜夜祈求昭王放了她,望眼欲穿,也就他一人聽不見看不見。 蕓湘沒有側(cè)臉躲避,而是抬眼正視著他道:“不知大人此為何意,可是在下有了得罪之處?” 光投集中,待里頭的情形被看清時,無數(shù)人俱是大驚失色,巨駭之下竟在這瞬間似乎連呼吸都不會了! 蕓湘一怔,萬沒有料到會是這般。 如今就該是這般的下場,不是嗎? “生父所賜,不勞大人費心……”蕓湘聞之,臉色越發(fā)難看,她抱起琵琶便轉(zhuǎn)身欲走,卻不料一回頭便見場中央不知何時已多出了一個鐵制困籠。 若是因為其他事情遭到埋怨也就罷了,可是,她于教坊潛心研修音律多年,頭籌贊譽唾手可得,技藝甚精,如何能被這般毫無理由地隨意貶低? 故而她冷笑著道:“誠然,琵木輕量,怎可比之大人的隨手一擲象扇?” 任憑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現(xiàn)眼。 祁放未置可否,他從來都只聽得凌然舞劍之伴樂,激鏘振心而非哀轉(zhuǎn)凄長,故只是說:“像你這樣就是彈一輩子都不會有人為你贖身,還有,你的姓也該改改。” 祁放沒看她,答得干脆而毫不客氣,“花錢賞樂,不想聽得這樣難聽的曲音,浪費時間還壞興致。” 豈止是煉獄般的場景? 被困在其中那像個巨大rou球匍匐挪動的人早已面目全非,而身上那被烙鐵燙得發(fā)黑的皮膚卻格外清楚,燒焦的氣味從此不斷傳出,一下一下地刺激著感官。 恐懼排山倒海地壓來,旁觀者盡管不能感同身受,卻也難以完全置身事外,任誰反應(yīng)過來后也都煞白著臉,喉中不斷發(fā)出嘶啞的干嘔聲。 蕓湘更是被嚇得連同琵琶都摔倒在地,渾身僵冷。 —— 曲畢,他只是扔了折扇,恰好落到蕓湘的面前,伴隨著一聲脆響,零落物件就難免砸到她臉上,引得座中驚異四起。 而那確確實實是rou的香味,被與其關(guān)在一起的獒犬激動得整個身軀都在劇烈抖動著,目中血光閃爍,連口齒摩攃的聲音都能聽得真真切切。 祁放選了個舒服一點的坐姿往后靠了靠,抬手示意人去將那獒犬項上的封鎖解開。他這才好整以暇道:“可都給我聽清楚了,這個人最是文才卓越,清高不凡,是我祁放的生父,野畜的親爹。見者為證,這是我當(dāng)他兒子給出來的一片孝敬,旁人可都承受不來這獨一無二的福分!” “祁……祁大人,那位可是您的仇人?真、真是罪該萬死。”有人想要諂媚,卻根本抑制不住牙齒發(fā)顫。 該是太平了,至于盛不盛世,根本無足輕重。 祁放得傳回路時負(fù)著手閑庭信步,全然沒有了先前的待命緊肅,“督主急著喚我們來,是要給賞,還是問責(zé)?” 那道傳來的聲音不緊不慢,還帶著輕快的笑意,卻沒有聽到云卿安的回答,也全然沒有讓里邊沉肅的氣氛有所改變。····東廠向來不乏私罰,用時則狠辣異常,戾氣橫生。 祁放饒有興致地觀賞了會,面不改色,對其他番役投過來的焦灼求助目光也不予理會。 他自顧自地尋了個最靠近上首的位置,道:“問責(zé)么?總也是該的,沒點譜數(shù)的人遲早壞事,是得盡快丟了腰牌滾!畢竟咱們現(xiàn)今在這京中就是城民的半邊天,天地慈悲,仁心仁善。管得來刮風(fēng)下雨,也管得來敬神送終,一不留心管過了頭就能讓大家伙都遭了秧去,揚威驕縱就是把軋頭的刀,在這會子就等著被殺雞儆猴,拔翼肅風(fēng)!” 云卿安這才淡淡瞥祁放一眼,意味不明道:“倒是與本督,所想不差。” 底下眾人神情各異,就是心里憋著話也不敢說出來,不服也是只能忍著。豈止是心涼?一路跟隨而來恪盡職守地賣命,按著東廠慣例自是沒少干缺德事,這些都不過是上位爭權(quán)手段罷了,不然哪來抗衡的底氣,如何談?wù)撌欠牵慷麄冊缇陀脩T了這些陰狠手段,哪來多么完美的品德?云督曾經(jīng)需要的也是他們這一點,看重的也是此,現(xiàn)在卻要因此而對付他們? 祁放對此未顧,笑嘻嘻地問說:“督主見過曹聞中了?惜因公殉職,特意將他護(hù)送而歸,被葬下地了嗎,比之徐聿如何?” 云卿安平靜說:“拜你所賜,多一些人樣。” “這本就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祁放往他那邊湊近了一些,俯身道,“可是我看督主,氣色仍然是不太好,別是被氣著了。” 云卿安的眉目愈寒。 近日一直在試圖調(diào)查宮變之事,不想屬下接連生事,竟連濟(jì)州的情況都被隱瞞,他根本就沒有收到一絲風(fēng)聲,后情發(fā)展也完全脫離了他的本意。難得收到司馬厝的訊息,未料卻是因此,他當(dāng)下能做的,便是從嚴(yán)處置,行令挽補,接連治罪。 同質(zhì)的也就一并解決。“有事說事,有冤論冤,干脆得都不給辯白機(jī)會可是說不過去,不然這往后,無人甘心效勞而致腹背受敵可不好辦。”祁放在桌案邊坐下,道,“要說督主這般大動肝火,不會是從旁人那聽得了一些閑言碎語吧?侯爺是快要回京了么?難怪督主在備禮。” 此話一出,果激抑憤。 云卿安沒有承認(rèn),也沒有否認(rèn)。到了這個時候還想方設(shè)法欺騙安撫手下,在他眼里并無多大必要。 “若要治罪,那我可是首當(dāng)其沖,可是常言功過相抵,記著長些以來的表現(xiàn),怎么著也得再給我個機(jī)會。”祁放緩緩勾起唇,壓低聲音接著說,“督主可知,那些個白長了一雙眼睛的大臣,我可是都替您把他們除干凈了,保證此后再不會有多余的消息泄露出去。” 金鑾殿見異者,皆被尋了由頭滅口,就算有人在半清醒之間覺察到了有關(guān)云卿安的端倪,也再說不出話來了。還都是祁放在不動聲色間自作主張解決掉了的,本事堪夠,引得廠番中不少人向著他。 云卿安自是明白他所指,心間微凜,凝聲道:“你還真是費了不少心力。” “這都是應(yīng)該的,如果可以,日后奉命能為督主做得更多,想要備禮,我亦可代勞……”唇舌有些干燥,祁放傾身,想要伸手過去摸上兩人面前的茶盞,卻被云卿安先行將之按住了,抬頭時便對著他那淡漠的眸,似含冰刀。 周邊靜得落針可聞,自也沒有人出聲提醒。祁放無所謂地笑了笑,道:“屬實不知這原是督主淺酌用過的,冒犯失禮,但也不妨事。” 茶盞未及再動,就“砰”的一聲摔碎在了地面,落出的水隨之濺上靴面,是云卿安親自動手扔的。根本就是一切免談,盡失耐心。 “丟下你的腰牌,出去以后往西行,就別再記著回路。”既然是越發(fā)肆意得勢,既然是行為囂張而再無牽制,那便從此無他位置。輪不著。 周遭一陣sao動。 祁放慢吞吞地站起身來,往外走了幾步,刻意在眾人面前拔高聲音道:“原來,東廠是這般的容不下我。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何出此言?苦功尚在,所犯又并未傷天害理,斷無可這般針對。” “祁兄,氣頭上說出來的話可當(dāng)不得真,何不先冷靜些再做決定……還請督主三思。”有人再也按捺不住,紛紛出言。 云卿安依舊絲毫沒有要改口的意思,只收回視線,無動于衷。 待引得場面越僵難控,祁放被拉著才回過身來,目露陰寒,字字如刀見血地說:“向來謹(jǐn)遵主令,今時也斷不會違背。可是云督做的這副樣子給誰看?趕走了我這一個,接下來又是得要哪幾個,后塵就鋪在這,輕輕一跨就踩上了!就因為長寧侯看不慣我們的這副德行,您就要趕我們走,對自己人比對外人還要毒,要用人的時候怎么不說?沒有了我們這些個不是東西的東西,替您在泥里邊四腳貼面來爬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云督以為自己還能站得穩(wěn)么?” 是站不穩(wěn)的,又何止僅此…… 云卿安怎么會不知道,可這些他都可以不作在意,惟一怕的是再怎么做都是虛偽徒勞,疑怨難平,那個人根本不會再對他多顧。 遠(yuǎn)山沉在晦暗里。 到了現(xiàn)在,還有余地? (本章完) 第103章 情難陳 “本印尚在,無需阻攔 掌印傷好后又病了一場,連著幾日來的缺席總不可能再隱瞞下去,在所有人看來都似乎是毫無征兆。許許多多雙的眼睛都在盯著司禮監(jiān),是一種對于權(quán)勢的忌憚、朝端的關(guān)注,論起來也是夾雜了太多的復(fù)雜情緒,真正的關(guān)心少之又少。 覆手便可為雨的存在。 而他明明更多時候,就僅僅只是云卿安。他在半夜里就無能為力地發(fā)起燒來,額際的熱度燙得驚人。 召易之得到消息趕來看診時,便見云卿安已燒得昏迷不清,淚痕猶在,可他畢竟不能久待,只能是匆匆留了方子。岑衍這時正端著已經(jīng)微溫的藥站在床邊,躊躇著要不要將掌印叫醒。 “把藥先喝了吧,喝完就可以安心歇著,天明以后就不會再有事了。”岑衍隨后握住他的手,輕聲喚。 云卿安睜開燒得發(fā)紅的眼,費力看清眼前的人后,眸光一點點黯淡,有些失神地盯著他,薄唇微動。 “方才替掌印問過了,召大夫說您是思慮過重而致肝火攻心,開了安神清火的藥,好歹喝幾口……”岑衍說著,伸出手便想將云卿安稍微攙起來,靠近時才聽清了那低得幾不可聞的話音。 “他是不是,要到后日才能回來?”所指為誰,不言而喻。 岑衍忙重重地點頭,道:“恰好等著掌印把身子養(yǎng)得恢復(fù)了,一切都是好好的。” 低眸本欲端詳指間戒環(huán),卻聽見門外邊岑衍與旁人細(xì)微的對話聲,他的眼神倏地一冷,下意識便掙扎著坐起身來,道:“本印尚在,無需阻攔,容他進(jìn)稟。” 云卿安垂眸靜靜地看他片刻,目光沉凝,而后唇角微扯輕發(fā)出一聲諷笑,卻似重得能直接敲擊在人的心頭。 已然熬過了凄雨愁腸的涼秋,可是抬頭又見凜冬。 “卑臣見過掌印,連夜從濟(jì)州趕回京城,所為乃萬不得已,還望恕罪……”在眾人施禮間,仲長欒忙不迭地埋首瑟縮著道,話音未落卻被那出鞘的劍光驚出一聲冷汗。 燒了一夜,及至天亮才慢慢退熱,云卿安的身子也虛得緊,雖然醒著卻仍是昏昏沉沉,眼角一圈紅暈似陶瓷染色。 那正是司馬厝的存滅劍,其走時根本就沒有將其帶上,而被云卿安令人取得仔細(xì)收放在此處。哪怕是司馬厝一眨眼就可以隨意丟棄的東西,他也會替之用心保管好,雖經(jīng)傷亦是。 那夜,他如同做了場夢,夢里似乎在被輕輕淺淺地吻著,guntang的身體被擁入懷,害怕焦慮失去過后的極度熱切,盡作撲火迎合。而那每一寸的骨肌被深深抗拒著又緊緊貼過,和著血淚地拆解、揉碎,在其掌下不得已重作全新,這也算作如愿。 那只是位經(jīng)事的掌管太監(jiān),也未敢進(jìn)里邊,只是在門檻旁哆嗦著跪稟道:“奴婢打擾了掌印,實在是罪該萬死,只是底下人確實有些拿不準(zhǔn)主意。那仲長欒突然私自回京,昨夜還偷偷撕了宅邸的封條,我們派人前去驅(qū)趕,卻不料被其設(shè)陷反咬一口,這會才把他給押住,卻一時間不好處置……” 似有什么在眼前潑墨薔薇一樣的大片大片鋪陳而過,腦中嗡響,視線模糊過后瞬間轉(zhuǎn)厲,冷寒如刺快速地侵蝕掉那柔弱病色。良久,云卿安從床邊伸出一邊手臂,緩緩咬著字道:“本印親置,何來復(fù)雜?岑衍,攙我起來,備輦!” “可是掌印,您才退燒,切勿突行動怒……”岑衍腳步?jīng)]動也沒有上前攙扶,只是滿臉為難。 絲毫不加修飾掩蔽的鋒肅,由內(nèi)而外都能讓人忌憚?wù)痤潯?/br> 單是這般想著,云卿安瞬間就只覺得五臟六腑處一陣緊縮,竟難以抑制地,面露痛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