謫宦 第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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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迎頭重重砸過來的是一張殘壞方凳,不多時,徐聿便已是頭破血流,嘴里卻仍舊罵個不停。 他先前在共事時遭了祁放的暗算,受了重傷未愈不說,還連指使的權力都被徹底奪了,惱恨都積攢著恨不得化成千刀把人給剮弒。 “姓徐的你給我聽好,就你這兩面三刀搖擺不定的嘴臉早該被撕爛八百回了,別以為外邊一些不干不凈的人給你些臉就真當自己成香餑餑了,不過是看在督主的面子上留你一命,趁早滾省得我費力氣踹你!” “你……你監視我?呸,你卑鄙!”徐聿已然連話都說不利索,強定了定神。 對方探他意思拋出橄欖枝之時沒少喬裝后與他暗中約見,祁放顯然是發現了的,但更多更深的,定不會暴露才是。 “你可真是,耽誤了我不少時間。”祁放不屑地剜他一眼,砸打得越發狠。都是為了向上爬不擇手段,礙了路就得被清。 又不知過了多久,呼出的氣都比進的多,徐聿漸漸地都看不清面前的事物了,只隱約聽到祁放憤怒離開的腳步聲和門被重重關上的聲音?!ぁぁぁば祉残南滤闪怂?,未幾果等到窗欞異動,便知是過來接他逃離的內應來了。他嘴角扯了扯,卻是有一股帶腥熱液流淌而出。 在東廠待不下去,不合故轉投,本就是求前途罷了,奉何主皆可。 —— 京外的別莊所距未遠,而足夠掩人耳目,低調而不顯庸俗,就算曲亭水榭往來之客是奢縱慣了的,卻也都能偏安一隅,紛流似乎到了這里便戛然而止了。桃柳之澗,暖風拂檻,閣廊檐道彎曲間,回眸便窺青山鯉戲。 然,被用刑的惡聲卻時不時地能被聽到,候在暗房外門的人俱感到一陣生寒,連頭皮都在發著麻。薛醒就最先一個后悔不迭,正想急忙忙跑開卻發現腳步沉重,挪都挪不動。 “小公爺,您看這……最是心狠手辣云廠督,大佛來這歇腳,什么時候才能送走?”小廝顫巍巍小聲嘀咕道。 薛醒忽而有了氣力,橫他一眼,道:“著急送什么送?時候到了我自會送云督回京,我兄弟的媳、媳婦還能反了天去不成,說了要給他把人看好的?!?/br> “這,這……”小廝吞吞吐吐,卻不知該說什么好。 薛醒也沒功夫理他,暗自琢磨著,司馬還能好上這一口。 浥水泛舟游玩時偶得遇,人多混雜的地方易出是非。薛醒只記得他當時正興致勃勃在湖水之上拋著紅綃,見著后正想熱熱鬧鬧上前打個照面,不料司馬厝卻在船里動手和人打斗起來,云卿安趁機抽刀插進船板致滲水生亂,后這兩人竟直接跳下水里了。 得助后在怡樓見面時,司馬厝卻沒功夫多和他敘舊,只簡單解釋道:“手綁船繩故不會沖散,卿安受了傷,我走不開?!?/br> 薛醒聽了忙讓人把先前剛準備好的毒藥給扔了,他原以為司馬厝想要聯合他把死對頭搞死來著的,不知怎么發展成這樣……后來司馬厝懇切地向他道“回京有險,卿安留與你,另置一方勞照看可行?”之時,薛醒還是二話沒說就應下了。 說到做到。 門開,血腥之氣一擁而出。 云卿安邁過門檻時卻只是回頭淡淡望一眼,再習以為常不過,接過旁邊侍人遞過來的絹帛擦了擦手。 沒有了裂冰玉,卻是一樣污穢。 “問、問出什么來了?”薛醒話一出口便對上云卿安清冷疏離的視線,他想把話收都來不及了,一時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這般問。 云卿安倒沒有介意他的唐突,只邊往外走邊溫聲說:“套知內幕,以便日后尋機報復。” 昭王之所以派人一路監視他們,不過是不愿多留把柄,但離開了藩地,想要動手就簡單了。昭王既已得了妥應,今也不會再追究為難,辦得干脆利落點自可。 聽到“報復”二字時,薛醒沒忍住再去探頭瞅了一眼那被拖出來的親衛將領,其已然十指盡斷,又被厚厚雪鹽鋪蓋。他沒來由地干嗆了一聲。 這里自是刑具缺乏,有的也不過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工具而已,云卿安也只得用最簡單粗暴的手段來撬開口,他站得離薛醒不遠不近,等著他神色稍緩才似是不經意地問起道:“敢問貴莊可是公爺一手置辦?” 薛醒點點頭,過了一會才后知后覺否認回道:“不不不,云督高看,我薛某雖是豪闊了點,視錢財如糞土多了那么一點,但可沒這么大的財氣。這原是我爹的。” 云卿安淡淡應聲,沒再多問,步履從容地行至一亭內,酌茗以味。 薛醒觀察云卿安良久,只覺得他多少有點表里不一。君身白衣出塵逸,除雪過拂不勝,偏步霖雨沾帶。橫豎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他也索性自個兒一邊去了,司馬厝的事他不管,可他又確確實實是管了的。 莊內下人略有些局促地步進亭道,在云卿安身邊恭敬道:“督主有何吩咐,小的定竭力而為?!?/br> 云卿安偏頭瞧著他,嘴角邊帶著淡笑,隨和道:“廂房素凈,勞替通敞添置雅竹一二。說起來還是本督諸多叨擾,承蒙接待。” “小的定會辦妥,督主既是薛公爺的貴客,不必如此客氣。”莊內下人應聲道。 云卿安幾不可察地打量了一瞬他的神色,狀若隨口一問:“是個好地,養性平心,多益傷痊,你們老爺可常來?” 那下人回憶片刻后,中和了一下穩妥道:“未多時。督主可有何要事?” 云卿安未置可否,目光在旁邊小池上停頓片刻,其上小小的漩渦下一刻便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是綠萍將其收納了,無波無瀾。他只說:“已可退。勞再另替本督跑一趟腿,事輕少費?!?/br> 方才暗房的小廝在收拾擦拭著,閑置著的鉤鐮刀泛著寒光。 岑衍等人既已解困,也該將事情吩咐下去了,離開澧都這般長的時間,朝中雖有意外及形勢偏轉,久籌尚能入軌。只是…… 云卿安微蹙了眉。 ——“府上從不立妃,但夫人、夫人只有一個,其所出,早就被扔去野外……”逼供所得甚少。 灼艷的敗院紅梅枝長,又似被出鞘的劍鋒陡然削斷了,淺薄的紗幔全是塵泥,相隔對望間俱不辨眉中怨情。 經年的烙印,又一跳一跳地躍存而上。 (本章完) 第72章 凌云劫 滕藍饒致,韓氏專屬。 前選良辰定吉日,今晨熹現,破云動起幡,風冽冽,天子始出登車,領文武百官陽行,將直抵昭民壇下。 去時不聞喧聲,肅穆已至。魏玠行得前,借著御前近侍的便利得以壓人一頭似的,故而他在折返而過時,面色與舉動如何也是真切落在旁人之眼中的,憂為代皇命急宣或另令通達。 司馬厝同進未停,也沒有要下馬的意思,他在魏玠的車轎前來時虛虛地作了個禮,無甚重視地道:“魏掌印有何事相囑?” “司馬總兵乃有功之臣,本印替吾主幸?!?/br> 回答是慢悠悠傳來的,魏玠先是不急不忙地揮手令周邊行者熙攘而去,在車馬流動間被小太監托扶著直起身,在和司馬厝對視時不帶有仰視之態。 司馬厝幾不可察地笑了笑,倒也沒打算拆他的臺,說慣了諛詞一般地道:“七材八料,多分運數,承蒙魏掌印同云廠督,多加抬愛。” 臣自古侍君,得贊譽或貶低也自當由君斷,何須他人置喙加以評頭論足?至于功過,一推到底。 魏玠的嘴不經意地撇了下,連他自己都未察覺,道:“云督實能為本印省心。” 這話也不知是否在說給他自己聽的,云卿安有故而延,魏玠自是受了傳訊知曉,只是其中詳情因果則是一概不知,也不知事情處理得如何,再心焦也得先忍下來,借機從旁敲打出一二來。 “軍務事大故而憂心不減,越問多嘴還請諒??偙圮噭陬D,趕往所地分管班軍實屬不易,可有何見聞?”魏玠似是無意地問道,“說起來,本印的舊鄉便是位于那一帶,思情甚故愿得一問,若可賞臉歇腳,鄙村亦可傳揚將風?!?/br> 司馬厝若無其事,拉了拉韁繩提醒道:“時候不早了,魏掌印若還想深知不妨容后細聽,卿安或可相告,現耽擱恐遭陛下怪罪,恕司馬不作奉陪?!比艉笞酚?,必有所牽連,將云卿安置于外邊恰好能避嫌。許久未見,也可,他不愿云卿安再同魏玠的這些破事扯上關系。 鳴鐘起,位卑者止步,故而李延瞻在諸多宮人簇擁之下漸漸現出身來,他徐步而上高臺時,壇前懸著大旗招展威凜,之下官員皆穿戴齊整,寂靜無聲。 司馬厝這話說得,極為無恥。 司馬厝若有所思地望他片刻,未急著答話。等到魏玠臉上的神情僵得快要掛不住的時候,他才客氣含笑道:“甚巧,正湊上云督故而跟行一路。踏山水鬧民情,游夜市爭軟榻,司馬不知輕重,輕浮鄙薄致行諸多劣舉,死乞白賴有失禮數,勞云督隱忍不棄。掌印莫見怪?!?/br> “野狗才有那閑工夫去尸堆亂晃,本侯有要事在身。送上門來的,銜住了就沒有松開的道理?!彼抉R厝頭也沒回只隨意地道,顯然是沒有把魏玠的警告和羞辱聽進去。 即元璟帝而后步上的是魏玠。他端著架勢一絲不茍,身形正立,在清了清嗓子后便開始代宣皇命,請有司及禮官登壇行禮。 又是哪門子亂法,換標不換本,如法炮制地來蒙蔽皇上。自古便有天子沉迷丹道追求長生而不務朝事,勞民傷財之舉,今又重蹈覆轍。 笑話,去了一趟好不容易揪出了些魏玠的把柄,怎會放?再者,勾搭就勾搭了,光明正大又犯不著解釋。就算云卿安喊了魏玠一聲“義父”,可他司馬厝照樣不會把魏玠當回事。 而一雙雙或清或濁的眼睛,永遠也都觀不清那一小截的皇輦飛料,在臺下頂禮膜拜之時也不會例外,可他們都在隨著大流叩首著而又翹首以盼。在這種日復一日的消耗堅持之下,便也就“如愿地”,在那天光乍現之初堪堪窺到了所謂的王。 因養傷請休久不露面,他如今也不得不出來以示重視,氣容顯出幾分虧損,多少還是有些勉強。 “這些道士都是被魏掌印請進宮里來的禮,煉丹尋法,如火如荼,因而陛下對他們重待,其受的乃貴禮,隨隨便便拿的賞賜可是此州郡以下的地方官員勞碌一整年的俸祿都要多?!逼湎碌难~便位于司馬厝身邊,他瞇了瞇眼睛,語氣平淡陳述道。 應聲而出的卻是清一色的老道士,向北而立,嘴里念念有詞,“[1]格爾眾庶,悉聽圣言。非臺小子,敢行稱亂,天命殛之,予惟聞汝眾言;予畏上帝,不敢不正,爾尚輔予一人,致天之罰,予其大賚汝……” 針對從來就沒有藏著掖著,故而處處提防。 所謂的“萬民朝拜”,究竟為數幾何還是另說,規模禮制定可稱為極重。 怨憤都居于人后,人前便又都是正襟懷禮。 “你……”魏玠倏地邁出幾步,上前對司馬厝怒目以瞪,氣得一時啞然,想罵都還得忍著罵不出,急喘時連胸口都在顫巍巍地抖著。 泱泱皇圖之內,莫不稱臣俯首,澧都內外綿延盡里州郡等地皆為所下所屬。天命即皇命,諸多械文誦書會時刻將之弘揚,一次又一次的皇權加固,興辦禮樂耗費的卻是民財。 而卿安何曾受過這般委屈?有要事在身,情急而又遭了這豎子胡鬧逗弄,為不露端倪對唐突忍而不發,今時之況實令魏玠憂憤不淺。 府衛禁軍分駐各方,其護攔之外也是不計其數的黎民百姓,人頭攢動喧議紛雜。 在身邊的小太監一下一下地順氣之下,魏玠才得以緩了緩,陰郁地盯著淡定離開的司馬厝,在他身后聲音不高不低地唾棄道:“咱家倒是要在陛下跟前睜大眼睛好好看看,哪里來的野路子豺狼惦記了不該惦記的rou,是要落得個什么下場?這樣的畜牲是被怎么在尸堆里處理都是該的!” “怪不得盡聽道術所言,不聞圣賢之論書……”有人嘆道,聲音幾乎在人群中被淹沒。 眼前的黃幡翻飛將此幕擋了擋,司馬厝的手握得緊了幾分,而后奪過旁邊守卒的刃鞘陡劃間將飛幡打得縮了回去。在周圍人投來詫異的目光中,司馬厝將手中刃鞘拋回去,面色不虞地道:“難得一見,也好讓百姓開開眼。” 或哀或憂的目光又都瞬間被收回去了,譏諷之意皆知,誰也都看破不說破。蘇稟辰隱于重重百姓之后不為知處,僵僵地扯了扯唇角。 本因喪退,今逢鬧劇一場,視而無動于衷。 九天閶闔,在魏玠示意之下,如驚濤驟響般,樂鼓齊鳴時盡壓人聲,高者得天獨厚,威嚴貴不可侵,所視皆為蒼瀾壯闊之象。 “朕,今上承天意,下奉民意,厚撫諸恤,肅政興邦,接往來之基,開萬世之澤——”李延瞻昂首其上,揚廣張袖,舉手投足之間似能揮斥方遒,指點日月。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姓同官民在同一時間皆下跪施禮,排山倒海的高呼頃刻間將人淹沒,經久不息,聲聲勝雷。李延瞻飄飄欲仙,若置身云巔飛穹,腳踏八荒四海,心潮澎湃間全然忘卻了不日前整天的昏昏沉沉,亢奮如在決堤的剎那之間爆發而出,連帶著一雙虎目都微微凸起,若染赤紅。 他李延瞻就該是這樣的。既有皇族血脈,既名正言順,本該如此不是嗎?看不慣的,殺了就是,聞不喜的,誅又何妨? 代神,凌駕于諸上。 魏玠察言觀色便知是時候了,他隨即從從容來到臺前跪下,賣力地連磕了三個響頭生怕不被看出誠心來,而后又在李延瞻發問之前,聲情并茂地高聲道:“陛下之能,堯舜禹與,威儀無雙,萬壽無疆,恩澤天下。特獻上萬民之書以陳浩海景仰,拜皇恩浩蕩!” 氣氛驟被推至頂點,其下亦倍感震撼。 “萬民書?”司馬厝卻偏了偏臉。他對內情倒也了解一些,實是魏玠逼得朝中勛貴掏腰包,東拼西湊花了大價錢來討好皇帝的表面一套罷了。 這晦氣東西,簡直敗透了。 而萬眾矚目中的李延瞻顯然不這么認為,他連呼三聲“好”,仰臉笑道:“朕甚喜!賞民允赦,普天同慶……” 話音未落,穿幃狂風卻突如其來,斷系而無托,直將李延瞻頭頂的冕旒激烈帶動,搖晃刮打使得他的臉上都泛起了紅。還未等他怒意涌上,眾人便已見那極其尊貴的帝王之物如破件一般滾落而下。 李延瞻沒能把它穩住。 這種情況下的禮行是極其苛刻的,一丁點的意外都會被無限地放大,若是在場的沒有人能說出些好話圓回來,那這可就成了此次的敗筆。 魏玠心驚膽戰,忙不迭地起身撲過去將那快要落地的冕旒接住,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顫聲說:“紫氣東來為祥瑞,過御環龍氣而驚,為盛華之兆,陛……陛下息怒。”····“好!說得好!”李延瞻怔了怔后也贊同不已。禮官和道士們也皆都反應過來,紛紛如若無事地持續進行著,惟惶然一瞬似是錯覺。 可烈風依舊未停,在人潮擁擠間肆虐生囂,滯得人連呼吸都有些悶。天際滾霧倒騰得如在版圖長河跨越著,直至一道電光裂痕般地突閃,卻壓抑得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禮近至成,李延瞻正想要從上步下時卻陡生異變。 “保護皇上!亂臣賊子膽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竟妄想傷主,速速來人將之拿下……”魏玠驚叫道,周圍人也一時呼聲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