謫宦 第6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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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厝卻下意識地不想聽。 “昏帝不可扶,為良臣難有好下場,總兵不妨掂量清楚。”云卿安緩聲道,飄飄然投下一顆驚雷,“咱家離經叛道,作jian犯科。一不尊皇權,二不奉庸主,三不為良臣。觀朝綱腐壞,當以赤緋蔽世,骨骸為基,筑萬里極樂臺,遺臭千古亦流芳百世?!?/br> 司馬厝果瞬間變了面色。 然退未成。 云卿安早有預料似的,輕輕以唇碰了碰他,道:“司馬,總兵。別棄卿安?!?/br> 想撤想收,晚了。 (本章完) 第65章 待鴣雀 始終沒有去動那蜜餞。 “陛下早醒驚夢,噩魘未消。特還殿,盼人聲?!迸芡鹊奶O一溜煙地過來,壓低聲音告道。 暗曦繞著橫七豎八的枝椏,霧霰逐流,奉先殿仍如在沉眠,帝王卻不得安穩。昭昭而難辨,倒讓人想起了司馬厝初一回京,不算愉快的一場會面。 見圣何難。 云卿安收回視線,好整以暇邁上殿階,似笑非笑道:“本督這不是來了?給陛下安安神,定定心?!?/br> “云督說的是?!毙√O麻溜地去通傳開殿。 窗縫一點都沒露,連空氣都似乎是靜止的,凝滯得一如李延瞻失神的雙眼。他當下正蜷在龍椅上,什么也不做像是一座雕塑。有人來了,也不知他究竟有沒有見到。 “廠臣拜見陛下?!痹魄浒驳脑掝D了一下,復接著道,“素知陛下cao勞國事,寅時過早,當心龍體。” 李延瞻猛地顫唞了一下,四下驚惶觀望,在先看到案上奏折時面色變了變,澀聲道:“云……云督,此非朕意,何至若此。天久久不亮,朕難安歇?!?/br> “陛下多慮。回頭咱家給陛下尋些安神香料燃著,再打點一番御膳房,輔以煙食調理一二便妥。”云卿安溫聲慰說,“宮人口風緊密,此事斷不會被傳出去以致有損陛下英明?!?/br> “豈有其理!好一個擅離職守,朕受苦受難之時,這些吃白飯的睜眼瞎還在尋歡作樂!”李延瞻拍案欲起,卻是又重重跌坐了回去,“快給……給朕治他們的罪,朕要他們統統被拖進詔獄,受盡折磨而死?!?/br> “陛下圣明。”云卿安仍是低著臉,嘴角淡勾出似笑非笑的弧度,微不可見,他緩緩道來,“獒犬失控,經辨為專物引瘋所致,而用陛下那日所除之衣測其果是應驗。沾香有異,故而激之?!?/br> 他那日繁忙壓根尋不得空寵幸妃嬪,不過是心癢招了一位平素不起眼的小宮女,貪圖新鮮親熱了會。連她的臉都記不清了,只記得她身上的氣味特別好聞不亞于李延瞻往日里聞過的任何一種,因而質量必定是上佳。可小宮女銀錢總共也就這么點,夠個衣足飯飽已是不易,哪來的名貴熏香? 云卿安斟酌道:“誠如。非廠臣危言聳聽?!?/br> 李延瞻眸色滲寒,一字一頓道:“云督是說,有人故意用引香陷害朕?!?/br> “陛下還是且放寬心。太后娘娘對陛下可是掛憂得緊,多番囑咐御侍的宮婢多加當心伺候,交待得事無巨細,心意可見。陛下定要多加保重才是,勿讓太后和皇后娘娘憂思成疾,也對龍嗣孕養不利。” “不必受批,直接給朕將人拿下。這些個混賬玩意兒,看都看不住,合該被挖出眼睛來!”李延瞻氣得直喘,粗聲如雷。 李延瞻沉默了,有些恍惚卻極為努力地回想著。 在當時得救了以后,李延瞻本想命人將獒犬就地格殺卻被云卿安勸止了。但若其一日不除,他就一日不得安寧,夜夜覺得瘆得慌。 一條繩子上被擰了許多的結,獒犬總不會是無緣無故地到了滛宮后山去,還恰好是在天子腳下。而看守豹房的不過是第一道關卡,必是環環相扣。 李延瞻目光一凜卻是手上發著軟,拿都拿不穩,半晌后終是撤回了手,疲憊道:“云督,告于朕?!?/br> “是,陛下?!痹魄浒泊鼓空f,“馴獸外逃,府衛軍侍衛朱氏諸人,看守豹房失職之過板上釘釘。責令卸職受過草書已起,不日便可實施?!?/br> “廠臣,遵命?!痹魄浒矐馈?/br> “回陛下,暫未對其處置。”云卿安掀袍跪下,趕在李延瞻再次發火之前解釋道,“事出蹊蹺,廠臣心憂陛下安危,不敢不重視。但現今借其突破尋得線索,即刻便可動手處理了,也好給陛下壓壓邪。” “好,好啊?!崩钛诱暗踔囊豢跉鉂u放,目光狠厲,接著追問,“有查出何眉目速速稟上,朕,絕不輕饒。” “你過來?!崩钛诱澳抗獬脸粒澪∥∵f過一只手。 云卿安的話說得溫軟動聽,卻是讓李延瞻不自覺生生地打了個寒戰。 “那孽畜死透了沒有?該是被扔去午門人前鞭尸暴曬?!崩钛诱昂萋暤馈?/br> 云卿安微笑著,依言過去,卻在李延瞻的手就要搭過來時,往之塞上了一紙罪狀,說:“根由已被揪出,明溯不遺,煩請陛下過目?!?/br> “慎重起見,陛下不妨再出言禁一禁職時濫敘私情。”云卿安恰到好處地提醒道,“事出有因。新上任的朱管衛據說是和龔統領舊交甚篤,當天正被邀去飲酒……” 還是在外緣罷了,但總是跟龔銘扯上了干系。慢慢來,不急。 告退而下了,殿內又是空蕩蕩的像一座富麗堂皇的牢房。如來佛應是高坐明堂之上,看似光鮮實則諸事不干的,那他李延瞻呢? 他和母后相對如何彼此都心照不宣,外戚不愿旁落,故而甘愿僵著。可若是有了可替代的,更妥帖的…… ——“哀家甚喜,盼得天倫。特打一對長命鐲,留于阿蕪腹中皇孫兒。” 思及此,李延瞻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卯時已至。 云卿安出了殿,先是派人放了周院判那可憐巴巴不成器的倒霉兒子,給太醫院那邊偷遞了信。 摻和進來后還能有個帶著一家老小遠走高飛、徹底消失的機會,也算作幸運。 云卿安興致不差,故而在遇上祁放時倒也和顏悅色,對于他的請求沒有直接拒絕,而是側過臉來睨著他,說:“給本督一個理由。” 祁放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地就在云卿安跟前跪下了,定定望著那截精繡不染塵埃的衣擺。他避著問話,只執拗求道:“還望云督成全。您曾說過,不介意在后山一事過后給屬下一些獎賞的?!?/br> “本督不用你提醒,說到做到,只是——”云卿安收了收腳,說,“你為什么偏偏要這個,有何特殊之處?” 祁放抿唇,遲遲不答話。 云卿安就不疾不徐,等著他。 良久,卻見祁放仰起頭來,目光深深地望向云卿安,道:“若這讓云督難辦,換一個也行?!?/br> 云卿安饒有興味,“說。” “同司馬斷絕往來……” “放肆!”云卿安臉色驟冷,抬腳將祁放踢開到一邊,“做你分內之事即可,本督的人,本督的事,還輪不著你來過問?!?/br> 祁放擦了擦嘴角,重新端正了跪姿,道:“難有后果,難容于世,云督自是清楚。” 非不察不覺,云督從來都只有在司馬厝面前時,笑才是發自內心的。細詳之下,經床笫后的端倪簡直讓人發瘋,可他也就只能遙遙觀望。明知云卿安不會樂意聽,故意這般激他應下而已,卻也是在往自己的傷處捅。 云卿安冷笑了聲,轉身離開,“區區一條不聽話的獒犬罷了,本督給得起,拿了滾?!?/br> “謝督主成全?!逼罘胖刂氐乜牧藗€頭。····身形漸被淹沒在塵埃里。 —— “苦死了,給本宮端下去倒掉?!饼徥徔粗矍澳谴赏牒谒?,眉間輕蹙,不悅道。 被關著實在是悶到不行,還三天兩頭被送來安胎藥。她起初還能在人前裝模作樣地喝上幾碗,越到后來就越是不耐煩,明明犯不著。 “娘娘萬萬不可,這可是皇上今兒個特意開了金口,命太醫精心熬制的。對娘娘的重視可見一斑?!辈氏伎嘈膭竦溃懞玫厝〕鰩最w蜜餞,“再說,陛下跟前的紅人太監還在外邊守著,等著回去復命呢?!?/br> 蜜餞晶瑩剔透,就好像又見到了過往豆蔻。少女甜甜地微笑著,正想要從那憨厚的少年手中接過。 龔蕪猛然一驚,不著痕跡地掐了自己一下總算清醒了。經此番心緒仍然是有些不寧,她卻也沒了再細究的心思,道:“行了,本宮這便喝。” 藥很苦,可她始終沒有去動那蜜餞。 彩霞輕步退下將空碗送到太監手中,諛笑說:“走這一遭,公公辛苦了,還望回去后替咱娘娘多多美言?!?/br> 卻只見那太監腳步未動,一時半刻沒有要離開鳳儀宮的意思,饒有深意地望她一眼,說:“娘娘鴻福,咱家也省了跑腿的麻煩?!?/br> 彩霞怔了怔,一時沒聽明白他的意思,還待再問個明白,卻聽宮內傳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還伴隨著各種東西被砸落在地的聲音。 那太監冷眼旁觀,而彩霞匆匆忙忙地同其他宮人沖過去大力拍門。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別嚇奴婢呀……” “別吵本宮,走開不許進來看!沒有命令不準……沒事,沒事的?!饼徥彑o力地跌坐在地,面白如紙而聲音發著顫。 怎么可能會有事呢,她先前偷偷喝了調理葵水紊亂的藥,如今看來總算是生效了,但怎么能讓宮人看到將消息傳出呢,只是,腹中傳來的絞痛真的令她難以承受,詭異得很。 眾人一時不敢輕舉妄動,而那送藥前來的太監卻是大步越過眾人,昂首念起一道圣旨來,響亮的聲音直入內殿,“——龔氏品行不端,賄使宮宦,藏贈異香,謀害皇上罪大惡極,遂奪其后位,即日起貶為……” “你胡說!憑什么污蔑本宮,本宮要你這賤奴去死!”龔蕪一聽再顧不得其他,用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站起來跌跌撞撞沖出門,沖著人就抓。 “??!太醫,快傳太醫!”場面一時亂得不像話,有眼尖的婢女看清了血,忙不迭出聲喊道。 那太監面色厭惡地甩開撲過來的龔蕪,使她整個人都倒了下去,冷然道:“娘娘還是省著點力氣,盡早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去冷宮吧。犯了事就合該是如此?!?/br> “不,不會的,我們娘娘何錯之有?更何況還有龍嗣在身,肯定是冤枉啊!”彩霞哭喊道,這一出事自己也得跟著去冷宮,前途無望。 “龍嗣?想的美。至于冤枉?分明是證據確鑿?!蹦翘O像是聽到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引了陛下到滛宮后山去的那位咱家同宦,被搜出禮物后什么都招了,虧得皇后娘娘出手闊綽。而致獒犬發瘋的香料亦是在不日前庫房新撥到鳳儀宮里頭的,出了問題還能推托不成?” 怎么可能?不對,若說哪里落了把柄,那定然是先前為了封住這些閹奴的口,不讓假孕的秘密外泄,跟謀害皇上有何關系?她又何曾動過香料的手腳? 龔蕪想要出聲辯駁卻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悶哼斷斷續續,從未有過的痛苦煎熬,如墜冰窟。 越來越不對勁。太醫,太醫呢? 終于有太醫趕來替她診斷了一番,臉上卻毫無意外之色,起身對那太監道:“為小產之象。” 此話一出,鳳儀宮所有人均若遭五雷轟頂。尤其是龔蕪,用盡所有的力氣咬牙擠出一句“庸醫”,目光憤恨。 她哪來的孩子,又怎么會小產? “娘娘這般盯著微臣,微臣也是無可奈何。周院判已然離職,若是娘娘心存質疑倒不妨另尋高人。”太醫這般說著,不痛不癢地開了份藥方。 “死心吧,這碗墮胎藥可是皇上親自賞給你的,君恩如海。太后娘娘發過話了,日后前來送一程也算盡盡姑侄情分?!蹦翘O命人端著空碗大步走開了,似嫌晦氣。 鳳儀宮便落在了幽暗之中。 這著實是太駭人聽聞了一些,宮婢們紛紛躲得離龔蕪越來越遠,徒留她一人痛吟如剝落的殘繭。 不該是這樣的。從小到大,身邊所有人都告訴,她將來會成為貴后高高在上。因而,她自受嬌慣,目中無人,后來也就推開了那少年帶著繭的手,盡管對方的手中有她喜愛的蜜餞。然今時,她形如死狗。 姑姑終于失望了,要放棄她同她撇開關系了嗎?還有,尚未出生的孩子。直至這時,龔蕪方真真切切感受到腹中生命的流失,多么的傻呀,鉆進套里被閹黨利用欺騙。 恨難消,惟無聲的苦笑,無聲地落淚,一如那些被她鄙棄過的枯骨紅顏,爛在深宮里。 那送藥太監從鳳儀宮邁出后,瞧見不遠處的倩麗身影時怔了怔,經過短暫的目光交流后,他便若無其事離開了。 事已至此。 秦霜衣的神色平靜,只是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笑容。誰的身后不是帶點影子,踏出一腳也不知什么時候就踩上了誰的,萬一是自己的呢? “云廠督,也太可怕了。”桑箋瑟瑟道。 與虎謀皮,利弊難量。 秦霜衣卻是道:“可怕的多得是,這可不算?;⒍旧星也皇匙?,但這是圣上自己要做的決定,又不是聽了旁人的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