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哦,你別怕,我沒死,當年我被人救出來了!”紀秋齡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似的,忙向她解釋。 莫慈聞言,兩串淚珠簌簌滑下,跪在地上,喜極而泣:“我就說,我就說,像紀家這么好的人家,老天怎么會忍心讓紀家絕后,原來少爺還活著,真的還活著!” 原來,這莫慈早年就是在紀家為婢,而她服侍的小姐不是別人,正是紀為霜。當年紀家遭難,紀為霜被沒入宮中,而莫慈則被充入了妓院。她念及紀家恩惠,時常想著來拜祭,只是一直苦于生計,無法前行,如今終于得償所愿,沒想到卻收獲了意外之喜。而紀秋齡慢慢將他當年如何被救出的事情與她說了。原來,紀家被問斬的前一日,有人以掉包之計將他放了出去,從此隱姓埋名,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直到后來朝廷為紀家平反,他也未再以真面目示人,一是因為怕連累了那個救他之人,二也厭倦了官場上那種落井下石的勾當。 “我現在是紀別秋,不再是紀秋齡,以后不要再叫我齡少爺了!”紀家的出事,使他看清了官場上的丑陋嘴臉,閱盡了人性的可悲,這才轉而向貧苦百姓那里尋求返璞歸真的情感安慰,不排除有恨的因素存在,但解脫是大部分吧! “你呢,這些年你又經歷了什么?” 莫慈苦笑一聲,將自己的人生起伏也細細道來,仿佛積壓了一輩子的石頭,當傾吐出來時,竟覺得那是昨天的事了。冰兒在旁邊一直細細地聽著,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當上官老夫人又一次尋來時,莫慈把一切都告訴了她。她是上官景星的女兒,是那個當年一箭射死顏妃的上官景星的女兒,是那個被皇帝千刀萬剮的上官景星的女兒。奶奶將她帶到江后面前,坦陳了她的身份,因為江后的一道恩旨“但凡所有尚在人世的上官族人,有罪在身者,赦免其罪”,她得以認祖歸宗。當時江后拉著她的手,很懊惱地說,她被奶奶擺了一道,臨走時卻又慈愛地對她講,不要有恨,因為你父親是個英雄,只是歷史還來不及給他正名!她記住了那句話,她父親是個英雄。雖然他已不在,但仍讓她感覺到十幾年都沒有過的自豪。 如今又聽母親講起那些她從來沒有聽過的過往,小丫頭的臉上已經被淚水浸濕,撲在母親懷里,哭得聲哽難抑。 “這是你的女兒,很懂事的孩子!” “嗯!”莫慈柔和地撫著女兒的腦勺,拍著她細細安慰,眼里都是溫柔的寵愛。看了眼紀為霜的牌位,不由地一陣落淚:“可惜,小姐一生命苦,生下孩子的當日便去了,唯一的孩子現在又生死不明……” “那孩子還活著,我見過她了,長得很像霜兒!”紀別秋難得露出一絲笑容,他雖然隱姓埋名,但卻時常關注著宮里那個外甥的一言一行,她遜位時,自己焦急之下到處去打聽情況,如今見她安好,心也放下了,只是隱隱約約覺得這其中似有隱情。 “真的嗎?你是說皇上還活著?” “是!” “那她現在在哪里?”冰兒一下子跳了起來。 “她剛走!” “啊,快去追,凝jiejie,凝jiejie一直在等她!”小丫頭撒丫子就往外跑去。 莫慈也追了出去,臨去前,紀別秋突然問莫慈:“那個人,過得還好嗎?” “她一直守著小姐!” “我知道當年是她救了我!” “她救了您,卻救不了自己!”莫慈留下這句話便轉頭而去。留下紀別秋怔怔地跪在原地。一個情字,當真是傷盡了人心,這么多年,他心里一直愧疚,作為親人,不該在她們最需要理解的時候,和世俗的眼光站在了一起。可悲而又可笑。而當時的自己卻以為那是正義。 直到他身陷囹圄,世俗的眼光沒有來救他,他被拉去游街,世俗的眼光卻來唾棄他,他才明白,不管他曾經多么和世俗的眼光貼近,下一刻,當他被世俗不容時,他不管怎么樣反抗,他都只是一只小丑。 那一刻,他看清了世俗的真面目。它是大多數人用來奴役少部分人的工具;它把所有人的幸福都強制到同一水準上;它自以為是地禁錮著人的思想;用力地戳著離經叛道者的脊梁。可是它忘記了,誰都不可能永遠都是大多數人之一,一旦淪落到少數人那里,總會有人起來反抗;它也忘了,擁有同樣高度的山,不再是山,不管它再高,充其量只配叫做墻;它還忘了,人會死,但是思想總會活著;它更忘了,既然是離經叛道者的脊梁,它也不會長在和世俗人同樣的地方! 所以,她們一直堅定不移地愛著,一直到死,都會這樣。世俗對她們來說,已經徹底淪為了,一種卑微的存在,如果說,它還敢出來叫囂的話,紀別秋都覺得,它廉價到自己都不想去反抗了! 第104章 撥云繞枝 卻說李攸燁在山道上閑逛,望見對面山腰上冒出一座六角亭,檐角翅展,像臨飛的仙鳥,一道青石階從亭子延伸至到前面不遠處,有種浩渺靈韻。李攸燁起了意,便順著石階向上,幾經周轉,終于到了那亭子外,默念著“繞枝亭”的名字,覺得頗有意趣,“繞樹三匝,何枝可依”,莫非這亭子也通靈性,懂那良禽擇木而棲的道理。笑了笑,便進里面休息,見這亭內視角果然開闊,倚欄憑望,四周景色一覽無余,地勢沉浮統收眼底,胸襟豁然開朗,不覺間萌生天下歸心之志。好一座繞枝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