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這道城墻是皇城最后防身的一根刺,高宗拔掉了這根刺,為玉瑞勾勒出一幅君民一家親的美好畫卷。但他卻沒料到,在他死后沒多久,他的另一個兒子李安起便率領十萬大軍,輕而易舉地越過了這道墻,奪了他長子的江山。當年,江后的焦灼就如同這已成斷壁殘垣的城墻一樣,眼睜睜看著鐵蹄踏過,卻無能為力。也是從那一年開始,她懂得了,失去刺的刺猬,只能任人宰割。 同樣的事,她不允許再發生第二次,哪怕負盡天下人。她握緊李攸燁的手,心思清明,當年太祖拯救了蒼生,也剿滅了蒼生,負盡了天下,也得到了天下,或許她沒有他那樣的胸襟氣魄,但一樣可以承受他的悲哀。只要被辜負的人不是燁兒。 李攸燁抽不出自己的手,便放棄了掙扎,看一眼那破碎的酒樓,手上的溫暖和緊致始終提醒著她,皇奶奶所做的一切始終是為了她。她不怨江后,除了江后,她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好留戀的,她只是心里有些遺憾,如果從來沒有見過那對彌勒佛樣的夫婦,從來不知道他們有一個深以為傲的女兒,那該多好。 上官凝被陳越帶了上來,血色的長裙墜地,裙角出現支離破碎的劍痕。沒有溫度的目光落在江后和李攸燁身上,散發出臨死前才有的決絕,上官景昂被射穿的一幕,生生地提醒著她,眼前的二人和她之間,存在著不可磨滅的仇恨。她看著李攸燁,冰冷的視線掩藏了內心的痛苦,沒想到,這一刻,終究還是到來了。李攸燁被她的到來拉回現實,想說些什么,卻又被她的冷冽刺得心里發寒,她從來沒見過如此凌人的上官凝,她知道,此時自己被當成了敵人。 “哀家之前不下令,等得只是,上官景赫的態度!”江后平靜地回答李攸燁先前的疑問,聽在上官凝心里,卻是起了軒然大波。 “上官景赫?”李攸燁對上江后意味深長的目光,不自覺開始梳理整個事件的脈絡。她的眉間擰成一塊疤,略一沉吟,抬起頭來,走到上官凝身邊,覺得有必要跟她說清楚:“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情,上官錄被人下藥迷惑,容王和上官錄的爭斗,很可能是一場預先設定好的陰謀,有人想挑起皇家和上官家的矛盾,而主使者,就在對面的陣營里!”她的手指向以“上官”標志武裝的黑甲軍隊,這一刻,她弄清了很多事情,而皇奶奶似乎對一切早就參透,上官景赫為何一直沒有露面?他若想造反,為何不與上官景昂他們聯合?是什么原因讓上官景昂敢于抱必死的決心?事發突然,他又從哪里調來這八萬人馬?如果說這一切都是上官景赫設計好的話,那么,他何必犧牲自己的親生兒子?既然不是他設計的,那么就另有其人了! 確信這是一場陰謀容易,但弄清這場陰謀卻很難。李攸燁感覺自己就像一只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陀螺,始終停不下來。她恨透了這種感覺。上官凝茫然的看著她,雖然不明白整個事件,但江后的話她真的聽清楚了,她要等爹爹的態度,是不是意味著,上官家還有一線生機? 三人陷入各自的心事中,陷入良久的沉默。 此時,對面黑甲軍的陣營里,已經是人心惶惶。 李攸炬盯著那一溜烏黑锃亮的炮口,心里的狠戾無處發泄,化作更加陰冷的目光。軍隊在行進的過程中,突聞皇宮那邊傳來驚天動地的炮聲,他就心生警覺。對上官景赫進城后的無所作為,他選擇一忍再忍,直到廖牧率軍咬了上來。 “啟稟世子,御林軍不斷沖擊,我后軍傷亡嚴重,”一個部下朝李攸炬稟報道:“廖牧聲稱,要么交出上官景赫,要么就同歸于盡!”他沉重著喘息著,扭頭,看著前方神武軍的那幾百門大炮,心中打鼓。 “同歸于盡,他夠格嗎!”李攸炬大怒,反身,抽出劍抵住上官景赫的喉嚨,目光兇狠道:“上官景赫,你若想死,本世子現在就可以成全你!” “世子住手!”張云情急之下用手握住劍身,這一下又牽動了肩膀上的傷口,他倒抽一口涼氣,強忍痛意,道:“世子,請容在下勸他一句!” 李攸炬瞳孔縮了縮,緩緩地抽回劍,鮮紅的血從張云手中溢出,抹遍劍身。張云面不改色,捂著肩上的傷口,道:“多謝世子!” 李攸炬現在恨不得讓上官景赫死無葬身之地。然而就像他那該死的老爹所說,成大事者,必須忍常人所不能忍。他自認自己的忍耐達到了一定的境地,區區一個上官景赫,他還不放在眼里,總有一天,他要將其捏在鼓掌之中。 話里帶著更深的毛骨悚然,他陰冷道:“給你一刻鐘,待小王取了廖牧的人頭,下一個,不希望是你!”他的劍猛地指向上官景赫,狠戾的視線化作劍尖上的游光,直透上官景赫的咽喉。 憤恨地收劍,李攸炬命令兩萬中軍全部壓向后方,他料定神武軍目前還不會有大的動作,決定一鼓作氣收拾掉廖牧這個麻煩。螻蟻雖小,一旦被纏上,也是不勝其擾,廖牧就是眼下的螻蟻。他必須先解決掉他,再想辦法應對那些炮火,實在不行,干脆拼個同歸于盡。 待李攸炬走后,張云松了口氣,走到上官景赫面前,恭敬道:“將軍,事已至此,您就聽屬下一言,歸順晉王吧!”上官景赫閉著雙眼,毫無反應。 張云提了口氣繼續說道:“三爺和四爺謀反,被神武軍剿滅得干干凈凈,此役以后上官家必抄家滅族,眼下將軍再也沒有退路了,將軍何不跟著晉王改朝換代,保上官家平安呢?”上官景赫仍然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