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在惡毒女配身邊當舔狗的日子、玄巫秦耳、春水泡梨花、生生、野薄荷與海鷗、希望你,真的很快樂、穿書后我被女反派纏上了
可能是怕動畫片形式會被某些人拿來當借口,福爾曼最后還是忍不住,在影片末尾插入了一段真實紀錄片:天明后難民營尸橫遍地、慘不忍睹的景象。當時他就在街頭目睹,這是他找回來的噩夢。沒有一個字解說。 麥克斯跟昂茨和福爾曼一樣,斬釘截鐵宣稱“錫安主義者=納粹”。他的大轉彎發生在2009年。《和巴什爾跳華爾茲》2008年上映,2009年2月獲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提名,同年獲金球獎。我非常懷疑:就是福爾曼的電影向他開啟了猶jian之門。進門時他已經嚴重受創,所以后來一直是瘋狂的麥克斯。 昂茨曾經哀嘆,猶太人掌握了好萊塢無敵的力量,前后拍了150多部有關大屠殺的電影。與之相比,同期宣揚基督教信仰的電影(比如讓吉布森倒霉那部)還不到五分之一。宗教戰爭中話語力量如此懸殊,怎么斗得過? 從福爾曼的例子來看,好電影一部就夠。 ※※※ 2019的新書《經營野蠻》(ma of savagery),是麥克斯成熟的標志。這一次,他把過去分散孤立的攻擊點全部串聯起來。從阿富汗戰爭中cia武裝穆斯林圣戰者開始(包括本·拉登),到911的反噬,伊拉克戰爭的借口,再到cia為削弱以色列的什葉派敵人再次經營isis,對美國公眾的影響導致特朗普上臺,中東的糜爛,再到以色列參與敘利亞內戰,與白頭盔的勾結,新一輪“人道主義干涉”的開始。加上全過程中機器的欺騙、煽動和掩蓋。所有敵人一網打盡。 《經營野蠻》由verso出版,然而在英國和美國都難有容身之地,第一版是鉆空子在香港出的。麥克斯頂著暴力抗議開了新書發布會,口若懸河講了一個半小時。可能是預計到讀者接觸這本書的困難,他幾乎把全書內容講了一遍。結尾時他又激動起來: “再一次,他們不讓我說話。所有媒體都在重復謊言,奧斯卡擁抱謊言,諾貝爾獎評委會擁抱謊言,龐大的宣傳機器掌控一切,所有的精英名流積極配合,都想把這些污穢的事實掃到地毯下面藏起來。我絕不會讓他們得逞!” 吼完了鼓起腮幫子生悶氣,眼睛都直了。要靠本開口救場。 這樣沖動一個人,寫的書卻冷靜嚴密。mr節目中主講的是訪客,麥克斯可以在一邊開啟噴子模式助興。寫書、寫報道就不一樣了。立論基礎全是有據可查的事件、具體人物、公開記錄和公共數據。例如揭露cia培育“基地”恐怖分子,就一直挖到美國法庭記錄,顯示cia律師從法庭上把后來的911組織者領走。媒體上寥寥幾個惡意書評也無法在事實上挑出任何刺,只能人身攻擊作者,或者說他“片面呈現證據”。從沒看見他們拿出另一面的證據。 這是麥克斯最大的長處,作為調查記者最重要的素質。他受到的攻擊可謂狂風暴雨,又沒有昂茨的金甲護體,稍有不慎早就被毀謗官司或者泄密罪搞翻了。然而他橫行十年,只有一次因為跟瓜伊多胡安·瓜伊多,cia支持的“委內瑞拉流亡政府總統”。的支持者打架而被捕。他自己也很得意:“我做的是事實報道,從來沒有人能在事實上挑出我的毛病。他們無法攻擊信息,就只能攻擊信使。” 另一方面的力量,在于他成長于機器深處,出入帝國宮廷,深諳美國政治和媒體的幕后機制,結交的圈內人士眾多,十年都還沒得罪完。這一點,昂茨這樣的門外漢望塵莫及。所以他盯上一個目標就總能拿到內幕消息,找到隱蔽聯系。出手往往打在目標最脆弱的環節,表達方式也緊扣西方媒體受眾的心理。 麥克斯身上有一種強烈的時代錯位感,仿佛60年代那些激進左派穿越到21世紀繼續戰斗。他經常蹦出“第三世界人民大團結”之類古董語言,把cia解釋成“資本的隱形軍隊”(capital’s invisible army),贊美所有社會主義政權,帝國的所有敵人都是他的香餑餑。在2020年,他是極度不合時宜的稀有動物;放到嬉皮運動時代,可能會領導時尚潮流。(注:麥克斯的搭檔本混在拉美,對cia三個字母代表什么另有詮釋:可卡因進口局(coe impency)。) 他出身廟堂,一朝醒悟便棄之如敝履,沉入社會邊緣,打起游擊隊式的圣戰。他激情如火,戰斗形式卻是原汁原味的職業調查新聞。他的攻擊點非常明確,集中在當代政治和美國/以色列政權,以事實為根基,越做越嚴謹。然而他也無法突圍。他缺乏昂茨那種民族主義旗幟下的廣泛受眾,也沒有ur那樣龐大堅固的平臺。機器無法從內容上擊敗他,只需要把他孤立在邊緣。 最近(2022年),麥克斯遭到了youtube鎮壓,mr頻道的大量新報道通不過youtube審查。mr廢棄之后,麥克斯和本也分頭行動。本獨自繼續他的南美激情;而麥克斯回到grayzone,和老搭檔艾倫重整旗鼓。 互聯網廣漠如海。但機器留給他的空間越來越小了。 非典型網絡小說的造神之路 嚴曦 我是作者和翻譯,也是一位英語教師。現在算是職業還是業余寫作,這個問題我自己也有點迷惑。《造神年代》是我的第二部 長篇科幻小說。在此之前,我寫過一個短篇(《客星》,2009年倪匡科幻獎三獎),兩個中篇(《鏡中的罪犯》,2009,星云7;《螞蟻的吶喊》,2011,新幻界o鏡像),和一個大部頭長篇(《星路:天人覺醒》,2018-2019,豆瓣閱讀)。前面這些作品都是業余寫作。唯獨《造神年代》是以純粹的職業態度和工作節奏來寫的,一年之中幾乎不做其他任何事,從設計到寫作到修改一氣呵成。為此我調整了工作,甚至家庭生活。現在,我又忙于教學工作。鑒于這種穿梭狀態,說我是職業或者業余寫作都行。 《造神年代》于2020年寫完,2022年4月上網發表,參加豆瓣閱讀長篇拉力賽。不到一年后,chatgpt引領的ai新革命就爆發了。這讓作者有點欣慰:書中預言的ai革命與現實對照,突破點、路徑和本質頗有符合之處。但更多的是惶恐——原先預計的二十年ai發展歷程(我真的計算過),在現實中滿打滿算只用了兩年!這是當代科幻作者的共同焦慮:被現實追逐、超越,甚至遠遠拋在身后。 目前,科幻世界正在努力推進《造神年代》的實體書出版。就在被現實追逐的賽道上,實體書尚未出版的不安時刻,《造神年代》獲得了釣魚城科幻獎最佳長篇獎。這對作者來說不僅是意外的榮耀,更是極大的肯定、安慰和定心丸。作品被科幻界同仁看見了,還被給予高度認可!為此,我深深感謝釣魚城科幻獎主辦方、各位評委的慧眼和胸懷。 發表于網絡的傳統科幻 在另一條賽道上——以“不正經”自詡但極為活躍的網文讀者評選獎“晨曦杯”,《造神年代》頗受關注,獲得了“chatgpt大力點贊獎”。這個獎,單憑這不正經的名字就讓我引為知己。網文圈的注目和寬容,讓我對作品的閱讀影響層面有了自信,對讀者和評委心生感激。因為《造神年代》雖然首發于豆瓣閱讀,但它并不是一部網絡小說。 別誤會——我對網絡小說沒有任何成見。我自己就是狂熱的網絡小說讀者,還曾經嘗試寫過,只是寫不好。我認為二十世紀末到2010年代的中國網絡小說鑿空而出,居功至偉,在一片荒野中開辟了中國通俗文學的新天地。 然而實話實說:《造神年代》除了首發是在網絡平臺,其余特點都是網絡小說的反面。 《造神年代》完本、修改一年多之后才上網參加豆瓣閱讀長篇拉力賽。因此它不是真正的連載寫作(也真不會),當時我反而因為賽制限制必須慢慢貼而懊惱。這本書適合一口氣讀完。 全書約31萬字,40章。長度相對典型的網絡小說只能算是個短篇,而章節比起網絡小說可謂巨大(最長的一章有16000字)。每個章節的完整性和連續性很強,不太適合碎片化閱讀。 最大的區別,可能在于這本書的作者-讀者關系。書發在網上有個好處:作者能實時看到讀者的直接反饋。我看到的讀者感受,有“刺激”,有“燒腦”,有“迷惑”,有“過癮”,有“又看不懂了”,也有“停不下來了”。甚至連書的節奏速度,也有截然相反的讀者觀感:有人認為全篇節奏疾風暴雨,多線場景切換太快,故事太短;也有人認為海量的技術細節討論過于艱深冗長。 然而,沒有一個讀者說讀這本書“輕松”。 作者自己認為,這是《造神年代》和典型網絡小說的本質區別。網絡小說通常是給讀者一個舒適空間,讓讀者拾起熟悉的節奏,放松、解壓、過癮、娛樂。而《造神年代》從設計理念開始,直到修改結束,目標都是引領讀者,從身邊的現實跨進一個險峻的陌生空間,用智能機器的節奏、技術研討節奏、追捕和逃亡節奏、甚至戰爭的節奏紛繁組合,沖擊讀者。用高密度信息洪流轟炸讀者,收緊注意力、持續高壓、過癮、娛樂。 《造神年代》是對讀者的挑戰。絕對不輕松,有多娛樂由讀者自己決定。 以上種種,讓《造神年代》在理念上就是一部傳統的科幻小說。非常傳統,甚至有點復古。主題方面,它寫的是當代各種科幻作品都很熱衷的人工智能。書中的每一個科技點,都是其他傳統科幻作品涉及過的。 但我不認為這會對作品的創新和獨立思考、對閱讀沖擊力構成什么障礙。我向來認為,科幻寫作過度追求新奇“點子”、新的“幻想科學高度”是舍本逐末。當代科幻寫作的創新,在于作品對點子的解析穿透和眼界擴展,在于點子與故事、科技與生活的巧妙結合,在于擊穿認知障礙、把這些思想以故事形式轟進讀者大腦的文學技法。這三個方面的創新是一片藍海,高度永無止境,任何舊瓶都可以變出提神醒腦的新酒。這才是文學的魔法和科幻的魅力。 因此,要說《造神年代》和很多傳統科幻有什么不同,我認為是對文學技法的追求和對故事娛樂性的重視。前一點我從其他領域的通俗小說和純文學中學習,典型表現是在“高概念”科幻創作中選擇了極端現實主義的手法和風格。后一點恰恰是網絡小說教給我的:玩梗、挖坑埋線、一本正經開玩笑。這兩點并不互斥,而是相輔相成。網絡小說的玩梗和純文學的用典,在我看來其實是一回事。 這部首發在網上、向網絡小說學習精髓的傳統科幻,對這兩個流派都不構成競爭或者“打擊”關系。我認為流派的藩籬有點無聊,為什么不能互相學習呢?科幻最好是繼承各位爸爸的好東西,由此變得極為富有,可以在創作中盡情揮霍。 科幻寫作之路 前輩有言:科幻小說是“科”“幻”“文”三個層面的有機結合,缺一不可。我百分之百贊成,并且在漫長的科幻閱讀和寫作生涯中盡力彌補自己的短板。 我畢業于清華大學電子工程系圖像專業。在我讀大學那個年代,這個小專業的實質就是壓榨數據存儲空間和通信帶寬 算法 編程實踐,it得不能更it。在學校科研和國外工作的實際應用中,我又多次參與it和生物學的跨界項目,例如本科階段的“人類染色體圖像識別”。這些出身領域,在后來的作品主題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記:我的科普譯作《復雜生命的起源》是演化生物學著作;絕大部分科幻作品是信息科技主題或生物學主題,或者混合雙打。《造神年代》就是典型:主題的陽面是ai,陰面是演化生物學,且在幻想的云端合二為一。 這些理工科底子和思維方式,在“科”的層面上也許打下了扎實根基,但在“幻”的層面上影響比較曖昧。一方面,由于學得比較深,構架和套路很多,想象力的自由往往會受到限制。一個狂野的點子如果不把科技邏輯理順,就覺得沒有價值、沒有把握。也許我因此錯過了很多靈感。另一方面,一旦把幻想研究清楚,底層的科技血脈就會很充沛,細節和能量滿滿,可能爆發出自動運行的生命力,在寫作過程中飛到超越作者預想的新高度。 在“文”的方面,理工科思維當然要付出代價:要么你就永遠get不到什么是文藝,這需要少年和學院時代的跨界閱讀和品味培養。即使get到了,也需要漫長的思維方式兼容和重新學習文學創作。這就是為什么我起步很晚,作品之間還有十年空白。 說到少年時代培養品味,我確實從很小開始就是科幻讀者,十幾歲時迷到無書不讀的程度,幸好那時候科幻資源并不多。然而真正激勵我走上科幻創作這條艱險之路的,是劉慈欣的《鄉村教師》。我讀到它時正當年輕氣盛,這個短篇重新點燃了少年時代對科幻最純真的感悟:奇跡與激情。 不論閱讀欣賞,只論創作,對我影響很大的科幻作家有三個。 阿瑟o克拉克。他的信息密度和科學內核的較真程度,讓我相信扎實的科學根基和細節呈現才能繁衍出創世級別的想象力。 丹o西蒙斯。他的孤篇《海伯利安》(恕我不評價兩本續集),讓我終于明白為什么科幻小說的本質永遠是文藝。 弗諾o文奇為我徹底打開了信息技術科幻的大門。《真名實姓》和《深淵上的火》,讓我同時看到了人類與智能糾結共生的起跑線、地平線和黑洞邊界。目前我的兩部長篇中,“天人”智能和技術奇點的核心概念都繼承自文奇。 如果說我寫科幻有什么師承,那就是以上三位的合體了。 創作計劃 從出版意義來說,我的下一部長篇科幻小說是早已完成的《星路:天人覺醒》。這篇是太空歌劇,比《造神年代》更傳統、更復古。這篇是我科幻創作新生的起點,一部極端強調宏偉體系和世界構造的大長篇。動筆時我還缺乏文筆錘煉,黃金時代科幻閱讀和長期網文閱讀留下的影響還沒有去蕪存菁、沒有打磨成形。現在看來,風格和結構有點蕪雜,意趣也比較隨性。然而正是在這部書寫到一半時,我真正建立了創作自信,也完成了從“作者文學”向“讀者文學”的蛻變。 《星路:天人覺醒》是一個龐大創作計劃的搭臺之作(工程師思維仍然在作妖)。它的故事雖然告一段落,并沒有到達終點,還指向第二部 、第三部。后來的《造神年代》與《星路》共享世界觀和科技理念體系,但并不是續作,故事和人物完全沒有瓜葛。《造神年代》寫作在后,但時序在最前,可以看成是《星路》系列的起源之書和急先鋒。 《星路:天人覺醒》之后,我會接著寫系列的其他作品,包括短篇和長篇。有些是續作,有些類似《造神年代》的相對獨立。這就是“工程師”作妖的根本原因:第一部 耗費這么多創作能量,構造出精細的世界體系,是為了以后的作品可以即插即用,省去重新進行世界構造的功夫,反過來不斷深化、擴展。而且在這個體系中,創作主題、背景和風格的選擇幾乎是無限的。 我不排除有時會溜出這個體系,去寫完全獨立的新作品。也歡迎有興趣的科幻作者進來,大家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