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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婚后情話在線閱讀 - 第116節

第116節

    模糊的記憶里,四年前,她好像也在佛羅倫薩短暫地停留過。

    瑩白頂燈映下支離破碎,阮梨在努力搜尋一個大霧天。

    第062章

    記憶里, 還真的有那樣一天。

    她讀大二的那個冬天,霍明朗說要去佛羅倫薩過圣誕,她破天荒地第一次翹了課, 從京北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 只為了和霍明朗還有他的幾個朋友一起過圣誕。

    可惜那天佛羅倫薩大霧, 他們沒能看到日出,輾轉去了都靈。

    這是阮梨記憶里幾乎要封存的一個片段, 她從沒覺得那天有任何特別, 卻又在這一刻隱隱感知到它極為特殊的存在。

    可是霍硯舟根本不給她思考的空隙, 他俯身吻她的后頸, 扣住她的下頜,讓彼此唇齒交纏, 呼吸交換。

    “笙笙。”

    霍硯舟喊她的名字, 浸在春夜里的澀。

    阮梨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一個人走在大霧彌散的街頭, 周圍都是陌生的面孔, 耳邊都是不通的語言。她看見佛羅倫薩大教堂高聳的穹頂, 卻怎么也無法靠近,她喊霍明朗的名字, 卻始終沒有回應。

    眼前的迷霧越來越重,她像是被困在狹小的空間里寸步難行, 視域有熟悉的身影走過, 男人一身妥帖的黑色西裝, 鼻梁上架著細細的金邊眼鏡。

    阮梨拼命喊著他的名字。

    “霍硯舟,霍硯舟!霍硯舟——”

    可霍硯舟似乎根本聽不到, 淡定地從她面前走過。那個瞬間, 阮梨的眼淚幾乎不受控制地掉下來,喉嚨發緊, 連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

    霍硯舟是生氣了嗎?

    因為她從來都不記得和他有關的事情。

    那他是不是再也不理她了?

    “笙笙。”

    “笙笙……”

    耳邊有輕緩溫沉的男聲響起,對方的指腹撩過她額角被洇濕的發絲,鼻息間是熟悉的氣息,阮梨靠近,迷迷糊糊將人圈緊,整個人也一并蜷縮在他懷里。

    溫熱的皮膚相貼,終于讓阮梨從恍惚的夢境中找到一點真實感。

    “做噩夢了?”

    “嗯。”她輕聲應道。

    溫涼柔軟的唇貼觸在她的額頭,阮梨又往前拱了拱,“夢到你不理我了……”

    喃喃的聲音,說完這一句,她又似毫無知覺沉沉地睡了過去。

    霍硯舟看著女孩子溫靜的睡顏。

    做噩夢了?

    嗯,夢到你不理我了。

    心口如果落下疤痕,可以被修復嗎?

    那道傷疤經年累月,霍硯舟自己都已經不再理會,卻又在這個溫涼的夜被含含糊糊的一句話治愈。

    他低頸,吻著阮梨的發頂,輕聲道:“不會。”

    *

    新的一周,阮梨重返蘇市。而海外資本市場上,一家叫方聯的上市公司被不明資本惡意收購的消息甚囂塵上,據說等方聯反應過來的時候,對方已經在二級市場上吸籌超過8%,并向方聯的部分股東發出交易邀約。

    恒遠大廈的總裁辦公室,霍廷年再度登門。他這一次的來意很明確,是為了馮家。

    “硯舟,有些事你應該也有所耳聞,你二嫂的弟弟年初的時候剛剛去了馮家在東南亞的公司,多虧有方家的人幫襯,如今事情鬧成這樣……”霍廷年嘆氣,“你二嫂和家里也不好交代。”

    隔著寬大的辦公桌,霍硯舟看著坐在沙發里的男人。

    曾幾何時,他的這位二哥也是溫潤英俊的貴公子,也是幼年的他仰望和崇拜的對象。

    如果不是生在這樣的富貴家,又曾被委以繼承人的重任,他應該會過閑云野鶴一樣的生活,逍遙自在。

    有些人,天生不就適合生活在名利場,你可以說他淡泊名利,也可以說他難當大任,甚至是懦弱無能。

    “二哥。”霍硯舟倏然開口,“當年的事,你其實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霍廷年驀地怔住,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霍硯舟。當年的事——他的思緒甚至在那一剎那就鎖定了那場車禍。

    他無比肯定,霍硯舟說的就是那件事。

    霍硯舟起身,踱步到落地窗邊,京北最好的時節,碧空湛湛,春意正盛。

    霍廷年不得不也跟著起身,沒人發現,他垂在腿邊的手輕顫著。

    “硯舟,你……”

    “我很早就知道了。”霍硯舟轉過身,看向霍廷年,“知道這件事,也知道二哥在這件事里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

    霍廷年驀地臉色發白。

    他這一生,凡人凡事,無愧于心,只這一件事,每每想起,便會受到良心的譴責。

    當年的那場車禍,他并非始作俑者,他從沒想過用那樣惡劣的方式去傷害自己的手足。那時他身處恒遠龐雜的派系斗爭,日漸力不從心,郁郁難眠,甚至一度有過輕生的念頭。

    所以當他得知父親有意扶持霍硯舟的時候,他并沒有像很多人以為的那樣嫉妒、不甘,他甚至從內心深處生出一種近乎輕松和愉悅的解脫。

    只是霍廷年怎么也沒想到,霍靖誠會用那樣極端的方式,他也沒想到自己在得知了父親的計劃后,第一時間不是勸阻抑或揭發。

    他選擇了沉默。

    他甘心當這一顆棋子,甚至在事發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備受冷眼和唾棄。

    “我知道自己從來都不是當繼承人的這塊料。”霍廷年倏然開口,語氣里是從未有過的滄桑和沒落。

    “那個時候,我只想從恒遠這個華麗的牢籠中逃脫出來。那是我唯一的機會,哪怕為此背負殘害手足的罵名,我也……”

    “你也可以選擇告訴我。”霍硯舟終于還是打斷了霍廷年的話。

    霍廷年微怔。

    霍硯舟徐徐轉過身,“就像你今天來這里,你有告訴過二嫂么?”

    霍廷年恍然。

    他性格溫吞,優柔寡斷,遇事從來都是自己悶頭想辦法。從未想過傾訴,或者表達。

    妻子總是埋怨他不肯幫她出頭,不會護著她……他的人生,似乎一直都活在被誤解里。

    “方聯的事我不可能收手。”霍硯舟言簡意賅,表明立場。

    霍廷年卻遲遲接不上話,他陷落進茫然的情緒里,忽然不知道自己活了這一把年紀,到底在忙什么。

    為子為兄,為夫為父,他好像都是失敗的。

    半晌,霍廷年終于抬起頭,他溫和的雙眼像是一瞬間蒼老了許多,“硯舟,是二哥……對不住你。”

    霍硯舟沉默。

    遲來的道歉有意義嗎?

    或許有,但早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

    他今天會對霍廷年提起這件事,也并非是想要他的道歉。

    “方聯和馮家的事,我不會再來煩你。但有件事……”霍廷年欲言又止。

    霍硯舟依然不接話。

    他等霍廷年自己開口,哪怕只有一次,他是為他自己開口。

    霍廷年像是終于懂了霍硯舟的意思,笑著輕嘆一聲,“二哥沒有什么想為自己求的,但有件事,是我的心病,可能到死也放心不下。”

    “硯舟。明朗從前做了許多錯事,我代他向你道歉。但我知道這孩子心性不壞,以后……”霍廷年微頓,“我不敢奢望你能多重用他,或者他自己有能力成為你的左膀右臂,只希望將來他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你能從旁指點一二,不要讓他錯得太多,走偏太遠。”

    霍廷年看向霍硯舟,似是在等他的一句承諾。

    良久,霍硯舟頷首,“只要他肯學,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像是心中最牽掛的一件事落下,霍廷年點點頭,眼中是長久的釋懷。

    “你有這樣的胸襟和氣度,父親合該選你。”

    人非草木,即便是他主動做了霍靖誠的棋子,但也有過暗暗怨懟的時候,是不是他真的那樣糟糕,才會讓父親寧愿極端行事,也不肯再對他抱有期望。

    而這一刻,霍廷年也似乎和當年那個遠走海外終日郁郁的自己和解了。

    *

    阮梨接到霍硯舟電話的時候正在和miya一起吃午飯,周末的那兩條新聞并沒有打擾阮梨在蘇市的工作,青溪鎮的項目進展平穩且順利,阮梨猜應該是劉宗山和項目公司的人提前打過招呼。

    阮梨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小聲問:“怎么突然給我打電話呀?”

    “想你了。”

    溫沉的三個字,有些突然。

    初夏的蘇市,陽光透過枝椏,在地上落下點點光斑,交錯浮動。阮梨覺得一定是陽光太暖太盛了,不然她怎么會覺得耳朵發燙。

    “哦。”

    “只有一個哦?”

    “那……不然呢?”阮梨咬唇,霍硯舟今天有點奇怪,說不上怪在哪里,只是他并不是一個會直白表達感情的人,打一通電話,只為了說一句想她?這不太像霍硯舟的行事風格。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太開心?”

    “有點。”

    原來不是她的錯覺啊。阮梨沒問為什么,就像那晚她從家里出來,霍硯舟也不問為什么,只是安靜地抱著她。

    “霍硯舟。”

    “嗯?”

    “我也想你。”阮梨微頓,又重復了一遍,“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