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他放不下的,也不過一段感情,而非解不開誤會的執(zhí)念。 他很謹(jǐn)慎確認(rèn)過一顆真心,或許它不摻雜質(zhì),但一定受太多拘束,不敢向他靠近。 而他也怕給得太輕易,如果荀錦堯不珍惜,再傷他一次他經(jīng)受不起。所以他的心動與喜歡秘而不宣,彎彎繞繞,頂多是用局外者的、蘇堯堯的身份來試探并發(fā)泄。 他說:“謝宇斌說的任一句話,我都不在乎。”所以別管那什么謝宇斌了,不如多對我好來的實在。 后半句是婁念沒說出口的,因而荀錦堯聽來只覺得空虛與失落——唯一能把握的契機就這樣被他想挽回的人直言否定。 但好巧不巧,他想挽回的是婁念。 交心相處過一段時間,婁念多少是了解荀錦堯的,加之他掩藏實力混跡戰(zhàn)場的時候什么樣的人都接觸過,會玩一點心眼,也懂得拿捏適度。就比如當(dāng)前情況,他清楚對付荀錦堯要像逗鳥兒一樣,時機合適了要再扔些甜頭。 于是他有意從語氣里流露一絲不很明顯的為難,說荀錦堯讓他有些難辦,想一些些雜又沒有用的,還不如先想想欠他的花枝何時償還。總這樣拖著,下次他都不敢再與荀錦堯做交易了。 荀錦堯聽得一怔,不知怎就希望重燃,毫無察覺被栓死在一條魚線上,翻來覆去想他如果還了婁念的花兒,之后是不是又會有新的交易與盼頭? 突然閃現(xiàn)的念頭中毒一樣在他心里抹消不去。 他很快地說:“不行。”他從不欠人東西,回去之后就盡快想辦法。 但上萬支花枝該怎么弄來是個問題…… 他與朗如談及城中游人過度攀折,想必朗如與孫珂已經(jīng)在想辦法從中設(shè)立規(guī)則處理。再說了,且不論有無規(guī)則制約,他自己也覺得折上萬花枝是很缺德的行為。而且他有意用花籃攢著的幾十支花枝,過了這一夜該要蔫巴一部分了。 好難辦…… 兩人處在幻境之中,他在應(yīng)對幻術(shù)一道,比婁念更有優(yōu)勢。或許把肩膀上扛著的魔修往地上一扔,威脅婁念不打打折扣或不允許分期還賬,就帶婁念在這幻境里頭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輩子,會來得比較實在? 他低頭胡思亂想了一會,忽聽身旁人道:“把他扔了。” “?”荀錦堯還沒回過神兒,“我只是想想,沒說真要扔。” 他最后一個“扔”字還沒說出口,忽覺肩膀一輕,那昏迷的魔修已經(jīng)被婁念拎起來扔進迷霧里不知多遠(yuǎn)的地方。 荀錦堯頓時知道出了岔子:“他不對勁?” “抓他的時候,我把他靈脈封了。”婁念道,“按理說他無法再調(diào)用體內(nèi)靈息,結(jié)果他身上靈力卻突然活躍。若非有其他人干擾,只可能是再一次走火入魔,簡單說,他可能被幻霧荼毒得快死了。” 幻術(shù)最易使人精神rou體崩潰,此言并非空xue來風(fēng)。濃霧里傳來某種奇怪的、沉悶的爆裂聲響,繼而是嘰嘰喳喳的聲音,夾雜著什么東西快速扇動翅膀的撲騰聲響。 一陣陰風(fēng)起,兩人視野里很快顯出大團大團的黑灰色彩,它們從四面八方涌來,細(xì)看原是無數(shù)只玲瓏球體……不,這是一種身個極為小巧的鳥類,噬靈鳥! 噬靈鳥,這東西有多難纏,二人早在幻霧之城就已見識過。幻霧孕育的幻術(shù)鳥兒,不幸沾上就要受到幻術(shù)毒素不斷侵蝕,更可怕在,只要周圍幻霧不散,它們就能無限再生。 這一路是不得安寧了。荀錦堯剛想罷,手臂被人一把拽了過去。他整個人趔趄著歪走一步,險些撞去婁念懷里,又被那手扶住站穩(wěn)。 “……”他視線落在足邊,濃霧里掀起一線淺淡的灰,再抬眸時,無數(shù)燒焦了的塊狀黑炭從他眼前失重墜落——那是無了翅膀支撐,死去了的噬靈鳥尸體。它們跌落地面,碎成細(xì)碎顆粒,再融在霧氣里,成為新的噬靈鳥。 “你離近一些,我燒不著你,”身側(cè)人的嗓音輕飄飄的,“但你要注意些,不可以亂碰我哦。” 沒有實體的蒼灰火焰從身側(cè)延展開來。它與尋常火焰相去甚遠(yuǎn)的色澤,讓它第一眼被瞧上去并不像是火焰,而像是自紡錘抖開輕柔的蠶絲布料,但從無一人會因此小瞧于它。 它如水墨渲染在純色濃白之間,堅定而不容置疑地拂開濃郁沒有盡頭的迷霧。不斷有黑褐色的鳥羽自霧中生成,又被不留情面的烈焰與靈力碾滅成齏粉。 旁人看來棘手難辦的噬靈鳥,在婁念與蒼灰魔焰面前,也不過一出笑談。 荀錦堯默默看在眼里,反手捉住他抽離的手腕:“如果亂碰了怎么辦?” “那就罰你自個兒應(yīng)付噬靈鳥,你打多久,我瞧多久的好戲。”婁念微微笑了下,用些力氣還是將他甩開。 荀錦堯垂眼看向空蕩蕩的那手:“……” “它們近不了身,走吧。” 至于那個魔修……兩人循著扔他出去的方向,抱持極其微弱的希望,走去找了找。 探過魔修氣息之后,荀錦堯搖了搖頭。這個魔修沒救了,謝宇斌對他種下幻術(shù),噬靈鳥怕就是從他體內(nèi)養(yǎng)出來的。 荀錦堯收回探查那手:“沒辦法,他死了。謝宇斌將我們絆在幻境里頭,就是想事了之后將幻術(shù)與迷心鏡碎片一收,隨后逃之夭夭。但我想,魔界內(nèi)外的戒嚴(yán)早該布下了吧?” 身側(cè)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