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郁霧醒來的時候口干舌燥渾身不爽利,她推開橫在身上的胳膊起身,掃了一眼散落滿地的衣物后,頭疼地踹了一腳俞祈年。 俞祈年迷糊地睜了睜眼,胳膊一用力壓倒郁霧還想賴床。 不適應時差加上宿醉,郁霧毫無抵抗之力,頹然地睜眼看天花板。 幾分鐘后,俞祈年醒透了,把她整個人嵌入懷里,說話一股子事后的舍不得,“再續一晚房吧。” 郁霧握著他勁滑的胳膊,啞聲拒絕了:“有事,回頭再約。” 她說得很曖昧,暗示這段關系可以延續又讓人不忍心不順從,俞祈年吻著她的脖子黏糊道:“那我明天接你出去,吃晚餐好嗎?” “好啊。”郁霧捏了把他手感很好的臉,磨蹭了會兒,在即將擦火的時候,起床撂挑子準備走人。 裙子沒法穿了,郁霧套上俞祈年的衛衣,跪上床邊抱住炸了一頭毛的俞祈年親了親,“明晚八點來找我,再把衣服還給你。” 隔著衛衣掐了一把細腰,又埋進她胸口聞了聞,喜歡的人沾滿了自己的味道,俞祈年心滿意足地笑了。 下了一夜的雪,外面寒氣逼人白茫茫一片,郁霧下了車后裹緊大衣跑進公寓。 這么冷的天光腿確實吃不消,她打著冷顫急急忙忙奔向家門口。 卻猛地發現暗處立著一個恐怖如斯的人影,頭頂卡著門沿,大衣長至腳踝,乍一看以為是什么鬼怪。 感應廊燈被腳步聲踩亮的那一刻,郁霧看清了鬼怪的臉,是比鬼臉色還蒼白的沉岸。 郁霧神色一松,把住密碼鎖,不理解并且很疑惑地問:“你來干什么?” “認識我了?”沉岸后背離開門,站直時把燈光全都沒收了。 還挺記仇,郁霧揚眉一笑,不打算和他啰嗦,開門進屋。 沉岸不請自來地跟進屋,用最后的耐心踢掉鞋,看著她脫下外套后露出一雙光裸的腿和身上松垮的一件男士衛衣時,臉色差到鬼碰上都會抖三抖。 郁霧聽到他尾隨進來的聲音了,但她不想理,自顧自倒了一大杯水喝,然后迷茫地在客廳轉悠,不知道在找什么。 突然,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拎了一條運動褲過來。 郁霧不悅地瞥向沉岸,不接,就聽到他不容置喙的教訓:“把褲子給我穿上。” 郁霧還沒來得及叛逆 ,又被他強勢地堵了一句:“衣服給我換了。” 褲子給我穿上,衣服給我換了,不費吹灰之力激怒人的本事還真是沒變。 郁霧抱手摔進沙發里,故意翹起腿做出一副偏向虎山行的姿態,“要我提醒你嗎?你早就不是我的監護人了,你沒資格教訓我。” 沉岸在走廊上吹了三個小時的冷風,此時眉頭延遲般抽了抽,他垂下拎著運動褲的手,軟軟的櫻花粉出現在一身黑的沉岸身上,有種滑稽的違和感。 在外的玉面閻羅沉老板,在家里哄小孩穿個衣服都搞不定。 郁霧得了趣地笑起來,沉岸不知道她在樂什么,放棄勸說,單膝跪下捉住她的腳腕就往上套運動褲。 郁霧大為震撼,蹬腿掙扎起來,“放開,你別碰我,別碰我!我不穿,說了不穿!” 沉岸極為粗魯地把褲子給她穿上,拉到大腿時,郁霧扭動間卷起了衛衣,露出一片膩白的下體。 沉岸大腦都空了,指骨僵得發紅。 她居然不穿內褲出門?沉岸瞪向她的眼神變得狠戾,他的雙眼皮又細又窄,眼部用力時會隱成單眼皮,這個角度露出了些許下三白,看著挺唬人,但郁霧卻絲毫沒被震懾到。 她揮手推開他,站在沙發上當著他的面提褲子,她俯視著他偏過的頭、避開的視線,和浮紅的耳尖,不禁發出譏笑。 沉岸起身退了幾步,冷聲道:“收拾東西跟我回去。” 郁霧翹起二郎腿左看右看,不解道:“回哪?” “回家。”沉岸頓了頓,又說:“不收拾也行,家里什么都有。” “好奇怪啊。”郁霧真摯地回答:“這不就是我家嗎?我還有別的家?我怎么不知道。” 沉岸再度看向她,耳朵已經恢復透白。 郁霧倦怠地枕著手背臥下,“我要睡覺了。你愛走走愛留留,但請你保持安靜,我起床氣很大。” 看著她拎起衛衣領口深深吸了一口,而后饜足地嘆氣閉上眼,沉岸沒控制好呼吸咳嗽了一聲。 郁霧翻過身,不讓他再看自己,不一會兒聽到玄關處換鞋的動靜后,她懶懶出聲:“管好你的人,別再來sao擾我,不然我會找警察叔叔解決哦。” 她說的是安好,昨晚安好就現身勸過她回家了,但是無果。 沉岸把著門的手緊了緊,用摔門聲結束了這場不愉快的見面。 郁霧睜開眼,臉上已經沒了捉弄人的狡黠,她撐起身子坐好,摸出手機打出電話,“現在過來。” 安好剛寫完工作日志,看見一身寒氣歸來的沉岸立馬起身去迎。 沉岸將從里到外都涼透的大衣扔給他,箭步走進里屋,“給俞總打電話,約他今晚見面。” 安好愣了愣,之前俞家示好多次想合作沉岸都裝聽不懂,推拒見面也不收他們的禮,這會兒怎么又轉變心意了? 安好也不敢多加揣測,立馬去安排。 在他掛掉電話后,總裁辦公室門又推開了,沉岸露出半張臉,對他說:“盯好郁霧。” 門再次關上,還下了鎖,安好知會下面人有事先放著,不要前來打擾老板。 沉岸陷在椅子里,襯衫并不講究地敞開,他盯著兩指間燃燒的煙絲,不由自主地想起和郁霧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十一年前的仲夏晚宴,沉岸第一次以成員身份踏足花鳧俱樂部。 派對的主人公是白千絮,那晚是她的離婚派對。 沉岸從前都沒有機會與上流社會人士見面,這次是沉逢頤借場子帶他正式亮相的重要日子。 打了一圈招呼后,沉岸的從容有禮贏得了不少人的青睞,等徐澈他去social,沉逢頤才落得清閑去了lady’s room和閨蜜私話。 李綺月正在補妝,透過鏡子和身后二人眼神對上,“我說,你那侄子不錯。” 白千絮接上話玩笑道:“長挺帥。你不厚道啊,偷藏私貨不拿出來。” “你夠了啊。”沉逢頤懷著孕,雖然月份小但站了那么久有些累了,她脫了高跟鞋歪在沙發上和她們閑聊:“之前不方便露面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老爺子又是怎么肯認回他的?”李綺月轉過頭扒著椅背聽八卦。 沉逢頤如實相告。沉岸的父親沉紹君是沉家的長孫,羸弱得跟朵嬌花似的,自幼身體不好,家里寵得不行。 雖在黑道家族長大,可老爺子格外憐惜沉紹君,培養他都是與別的孩子有別,別的孩子從會識字時就開始模槍騎馬,會吃飯時就學摸牌,沉紹君卻另類地學了繪畫。 他活在象牙塔里被保護得很好,自帶浪漫的藝術基因,后來去德國留學,畢業后固執地要留在國外當畫家。 沉家隨他作,花錢供大佛。 誰知道有一天,他突然說要結婚,老爺子問他是誰,他說出了一個讓全家都震驚的名字。 那個女人是港城著名的三級片演員,比沉紹君大十八歲不說,在座的叔叔伯伯輩都看過她的片子。 更有甚者,還花錢玩過那個女人。 老爺子死活不肯,派人去抓,沉紹君回來絕食哭鬧,更道出了驚天秘密,那女人已經懷孕了。 “結局就是,老爺子忍痛割長孫,斷絕關系了。” 聽完后李綺月難以置信道:“真斷絕啊?沒私底下偷偷扶持?老爺子狠得下心?” “你不認識我爺爺?”沉逢頤問得李綺月啞口無言,繼續說:“我叔也是吃盡了貧窮的苦,從大少爺淪為普通人,他受得住老婆孩子也受不住啊。況且那女人還是個吞金獸,名利場里待慣的。” 沉岸出生后,沉紹君挨了幾年的窮,扛不住老婆鬧,就扔掉了浪漫藝術,投身于設計方面的學習。 他借錢去日本求學,結識了郁霧的父親,得了人家的幫助后才順利畢業有了工作。 郁錦華很賞識沉紹君,他的珠寶公司做得很大,本人也熱愛設計珠寶,沉紹君就被收入麾下當設計師。 家里經濟狀況變好了,沉岸也在健康地成長。 可在他九歲時,父母出事了。 沉紹君去非洲視察礦業帶上了老婆,他們死于回城的車禍,就差十三公里,他們就到家了。 “沉岸失去雙親的消息傳到了沉家,老爺子確實有過動容,但沒松口要接回他,說白了還是膈應他母親。”沉逢頤嘆了口氣,“是郁叔打理了我叔的遺產,養育沉岸成人,送他出國上學。” “這事兒我聽我媽說過,郁叔真挺偉大的。”白千絮插了句話,想想又問:“但好像他家夫人一直不同意收養沉岸?” “對啊,你別忘了他夫人遭老罪做了無數次試管才生出的郁霧。說是找人算了,沉岸的八字和郁霧的不合,兩人放在一處會犯沖。所以沉岸養在外面,請人照顧的。”沉逢頤又嘆了口氣,言語里都是對沉岸的心疼,“我見了人以后就知道沉岸這孩子不會錯。這不碰上我大伯犯事嗎?沉岸突然來家里說想進榮盛,老頭子古怪得很,倒也沒拿拐杖趕人,竟然就這么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