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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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問題稱得上唐突,語氣也足夠尖銳。但來年心想一定要確定那年父母的繞道而行與自己的雪日摔跤是否都是愚蠢到頭的行為,但她忘記了自己在時間的長軸上已走過很多年,她也很難再感同身受二十歲的來年。 那時候送出一份紅繩的莽撞其實很難在當下復刻,擰巴到怕愛人找到,又怕愛人找不到的心境在如今看來也太幼稚。 陸中砥說沒有啊,只有一年而已。 來年點點頭,原來她就是那個不湊巧,從某種更理智的角度來講,她可能才是那個兩家人迫切于相聯的動機。 她呆不下去了,她要離開此地。 身后人叫住她,再講話時換上了一副極為輕松的口吻,這樣的他才令人覺得真實,而非剛才那樣的拿腔拿調、作勢為好友解釋一些什么的古怪嘴臉。 “我話還沒說完,講出靈堂休息室內的對話是個意外,我向你道歉。只是剛好你問到那年冬天的事情,這讓我想起來海城的一些過往。當時徐思敘過生日吧我記得,那陣子她看起來很糾結,但那次我并沒有與家里人呆多久,早早逃去斯里蘭卡追秦方淮了,回國后才知道她和徐老爺子吵了一架,鬧得很僵,聽說是因為她去紐約市政廳的事情被發現了,是蕭瀟告訴她爺爺的。” 到最后他平靜地說:“你知道蕭瀟是誰吧?” 來年知道陸中砥的本意一定不是想問她是否認識蕭瀟,他只是在提醒她要知道徐思敘在繁忙的出差途中抽時間去趟市政廳這件事情意味著什么。 那天到最后她控制不住去想改志愿與背離身份這兩件事情到底孰輕孰重。 翻篇確實是能力,可是書寫下的痕跡永遠都在,無論蕭瀟是否站在那里,她永遠都在徐思敘的少女時期里有名有姓,況且來年從來不知道這段故事刻骨銘心的程度可以到多少。 十八歲的徐思敘敢于同長輩叫板妄圖修改自己年少所向之地的名校志愿,二十六歲的她可以擱置自己的身份,瞞著家里人事先打聽合乎愛與法理的婚姻流程,這兩個重大決定哪一項才是可以徹底改變她命運基因的一個,誰都沒法下定論。 可萬一呢?來年并不想與她人做比較,可萬一后者就是要比前者需要更多的勇氣與激情,需要徐思敘付出數倍的抵抗與思慮呢? 來年看著飛逝而過的枯木,在想春天可能還得很久很久。 昨晚徐思敘說自己跟齊瑯從來都沒有故事,那港城那夜她到底想說什么呢? 蕭瀟不是a,齊瑯不是c,以及如果徐思敘壓根就沒有打算將她放上臺面上充作選項,更愿意交給她一杯蜂蜜水然后和闊別已久的她講一講話呢? 雖然蜂蜜水錯了,但來年還是決定再去見徐思敘一面。 從鄰市的小縣城回到西城時幾近日暮,來年極為急切,所剩無多的耐心僅能給陽令珩和他的司機道聲謝,她下車時看了眼手表,發現距離六點整還有最后五分鐘,然后拽了拽肩上的包,直奔余又大樓。 這是來年前天才到過的地方,門禁同樣攔住了她,但不推崇加班文化的公司當然會有早退的人,被她在會議室外拉住詢問衛生間位置的實習生背著雙肩包出來,好奇的目光在她身上放一眼又放一眼。 來年干脆過去,有點不好意思地提出請求:“你好,可以帶我進去一下嗎?我想找你們徐總。”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失敗叫遲到,對于很少交到好運的她們來說,來年早該想到臨時起意的奔往總會收獲虎頭蛇尾不了了之的不快樂結局。 在電梯里攔住過她的徐思敘的助理遺憾地告訴她徐總出差了,航班是昨天晚上的。 “我早上去公寓接她,車是直往機場開的,來小姐是有什么急事嗎?”她查了下日程,對來年說,“因為要轉機,所以徐總這會兒還在飛機上。” 來年雙手摳在秘書辦公桌上,蹙眉問:“她這次去多久?什么時候可以回來?” 對面人搖搖頭:“這次行程不對外公開,徐總只帶了技術部總監去,具體我也不清楚。” 來年一時忘記了自己可以直接在社交軟件上詢問徐思敘,奮力按耐內心的焦急,對她說:“那徐總回來后麻煩你告訴她一聲我有找過她。” 這時,辦公室的門從里面推開。 來年側對著那扇木板門,她下意識去看走出來的人,與徐薈望向她的視線相撞,竟不自覺打了個冷顫。她想起來早上陸中砥對她說徐阿姨在悲傷到不能自已的時候也捍衛著愛與尊嚴,可她實在不能將眼前這個冷靜的女人與八年前那個驕傲到令人討厭的徐老師聯系在一起。 徐薈同樣認出了她,但她下一秒便偏頭,對攙扶著她的人說:“今天謝謝你,andy,改天可以和你母親來我家里閑坐,我們也很久沒見面了。” “好。” 來年和徐薈乘坐同一班電梯下樓,電梯下墜的半分鐘里,失重感啃噬著來年的心,而不出她所料,旁邊人問的第一句話是:“你褚老師還好嗎?” 她的聲音極其平靜,隔山越海的噓寒問暖在此處出現令來年有種時空錯位的錯覺,她點點頭:“蠻好的,她還沒有打算退休,依舊站在講臺上,只是去年秋天就沒有再招新的研究生,說還是想歇一歇,單單教書就很好很滿足了。” 來年想講很多,想講褚華茹這幾年來的安定與靜候,出于某種有悖于理智的私心,她完全可以坐下來細細對身旁這個老人陳述遠方愛人所有的生活細節,甚至可以拿出手機向她播放昨日那段語音,而后想到那又何嘗不是一種凌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