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

    來年撲哧一聲笑出來，她克制著儀態(tài)，將手放在胸口前，因誤吸了兩下空氣中的復(fù)雜成分而細(xì)細(xì)咳嗽。

    “你真這樣說啊？”

    徐思敘將肩膀借給她，看黃矩走遠(yuǎn)了才湊近她的臉。

    她的呼吸打在來年敏感的耳側(cè)，帶來一陣輕微的顫栗。

    “不糟糕嗎？我都想罵‘傻叉’來著。”

    來年眼睛亮亮的，食指比在她唇中，示意她聲音小一點：“那人家弄那么久，我不得夸一夸呀？”

    徐思敘在無人處捏她的腰，唇有一下沒一下地貼上她耳廓，刻意放軟聲音跟她辯：“那怎么不見我們年年夸夸我呢？”

    腰間太癢，來年徹底將臉埋進(jìn)她的肩膀，那抹紅直染到脖頸。

    她松松摟著她，討好地說：“好好好，我們徐小姐最好了。”

    下巴一點一點，真誠得不像話。

    但那天的后半場其實有點難看。

    徐思敘還是沒能放下那根煙，但又不想讓小姑娘吸煙，所以到一半的時候把來年托付給黃矩了，自己一人跑出去了。

    她原話是這樣的：“我出去抽根煙，你別亂跑。”說完給了黃矩一個眼神。

    “我跟你一起。”

    “外面冷。”她說。

    黃矩也是個閑不住的主兒，他坐在與來年拐角的位置，閃著大眼睛跟她侃大山：“我其實還不知道你大名呢。”

    “來年。”她認(rèn)真道，“歸去來兮的來，今夕是何年的年。”

    黃矩略撅嘴點了個頭，似乎是也不知道聊天該怎么繼續(xù)了，便挑了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問：“你還在讀書是吧？”

    來年剛喝完粥，肚子里暖暖的舒服，連帶著人都柔和起來，點點頭說“嗯”。

    “那上次五神湯也是你嘍？我這還是第一次見徐總對一女大學(xué)生上心。”他語氣是那種，雖然知道理所當(dāng)然，但還是漏出幾分驚訝，連帶著表情都是“你還挺厲害”的樣子。

    來年愣了一下，她神色一分一分淡下去，再講出口的話帶了點刺：“這才不到半月吧，您覺得是徐小姐品行不端還是我人品不正。怎么？她就該在半月內(nèi)換人，我就必須得上趕著是嗎？”

    黃矩似乎也沒料到她反應(yīng)會這么大，平白自討了個沒趣，遂也不想坐在這里跟她尷尬著了，端著酒杯飛去旁邊的卡座了。

    來年微喘著氣，也不知道自己剛才哪來的那樣大的氣性。

    但她就是聽不得那樣的話，很多好奇都會變成冒犯，她不容許別人亂嚼徐思敘的舌根，當(dāng)然也不想把自己活成一個誰都看不起的人，冠上極盡丑陋的標(biāo)簽。

    只是她忽然意識到，那些種種難聽的詞語貼在她身上，也不是不對。

    她一下子xiele氣，胸口悶得發(fā)慌，喘不過來氣。

    桌上一杯酒，來年看著顏色不像度數(shù)高的，端起來就灌了一口。

    酒杯點上琉璃桌面，倒映出天花板一顆鉆石般的吊燈，像一滴硬化的淚。

    四處熱鬧，她像其中一場寂寞無比的雨。

    *

    一根煙的功夫，徐思敘散了身上的煙從門外回來，便發(fā)現(xiàn)小姑娘把自己活成了這場子里的異類。

    她走過去將人摁住，抖了兩下肩膀，問她是否還好，結(jié)果看到來年只低著頭掉淚，一句話也不說。

    黃矩?fù)溥^來舉起她明顯動過的酒杯，啐了個臟字：“誰給的啊？我真服了，一點臉皮不要，給人小meimei喝長島冰茶？”

    聽到酒的名字，徐思敘臉色沉下去，迅速地從腕上掏了個皮筋把頭發(fā)束好，彎腰抱起人就要走。

    “不是，徐總這十二點還沒過呢！您干嗎去啊？”

    她連頭都沒回，胳膊上線條緊繃，吩咐旁邊人把衣服蓋來年身上。

    身后問候聲不斷，徐思敘大步邁向門口，回了句——“帶小meimei回家睡覺。”

    【??作者有話說】

    文中徐小姐和年年在車上聽的歌是吳雨霏的《人非草木》，也很配今天這章。

    29 ? 29

    ◎冷待的也是自己心里某個缺失、扭曲的角落。◎

    「看到那樣美麗的場景時我倒也沒有多大的醋意，更多的是一種被戳破心事的惱羞成怒，是延續(xù)下來的逃避與麻痹，所以我離開的舉動更像是一種奪路而逃。

    我懦弱、不堪、甚至齷齪，我知道自己什么都給不了她，因為某種和生活的協(xié)議早就達(dá)成，從我媽被指點的那一刻起，關(guān)于我的結(jié)局就已經(jīng)被寫下。」

    29、

    但那晚其實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來年醉醺醺的，窩在車后座講糊話，講著講著就開始給徐思敘科普課本上的那些哲學(xué)思想，還掰著她的臉要求她認(rèn)真聽。

    徐思敘哭笑不得，忽視前面代駕投過來的目光，一邊聽一邊點頭，像模像樣的，真像個受教的好學(xué)生。

    只是長島冰茶的后勁兒實在太大，幾種烈性酒調(diào)出來的酒精度含量在百分之四十以上的雞尾酒，ing的調(diào)酒師用的還都是原始配方，使得來年回去后跑了好幾趟衛(wèi)生間，連帶著徐思敘都沒睡好。

    第二天來年醒來徹底斷了片，倒還惦記著自己有節(jié)課要上，遂頂著漲痛的腦袋回了學(xué)校。

    ——課程群里老師通知說因私人原因要調(diào)課，教務(wù)處把這節(jié)挪到了周天下午。

    臨走時徐思敘醒了，她披著件外套倚在門框上，拽住來年墨綠色毛氈包的帶子，手腕一壓丟了盒熱牛奶進(jìn)去，“路上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