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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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筆很輕易就被折成兩段,一截瓷白的硬紙片從中彈出,被舒以情靈巧地捏在兩指間。 隨之沈霏微才辨認出,那可不是什么硬紙片,是舒以情不知道什么時候塞進畫筆的陶瓷刀片。 一邊是硬度遠超鋼刀的利器,一邊是血rou之軀,這武器能傷人,儼然也能自傷。 敢將這么個東西盤在發間,抵在后腦,分明是在跟死神做戲。 舒以情不過是看著松弛,其實從未放松警惕。 但走上前的那個人有槍,好在舒以情有所預判,側頭避開了那一發打向眉心的子彈。 她的閃躲鬼魅似妖,可惜船上可以用作掩體的物件少之又少。 槍聲接連不斷。 沈霏微心跳如雷,近乎聽不見椅背后那個人的腳步聲,她正欲將對方攔下,冷不防被阮別愁用手肘扼住了脖頸。 她頓住了,再次迎上阮別愁略顯冰冷的目光。 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她知道阮別愁像什么了,是隼。 外表極具迷惑性,卻是空中的食rou動物,是競速冠軍,擅長追逐捕殺。 只是初識時的阮別愁太像豆芽菜,以至于之后不論她變成什么樣、做出什么事,都很難改變她在沈霏微心中的初始印象。 阮別愁用一個幾乎不可能的姿勢,以全力踢開了對方手里的槍。 精準,且迅猛。 那個人的手腕被震得發麻,露出驚詫震怒之色,他過于輕敵,完全沒將注意力放到這個女孩身上。 槍甩了老遠,堪堪滑到船邊,幸而沒有甩到海中。 不遠處有人靠近,乘務員竟也是其中一員,她剛才遞出的水里,恐怕是下了藥的。 男人丟失了槍,赤手空拳迎向阮十一的頭顱和胸膛。 阮十一頻頻閃避,在老手面前,她根本找不到還擊之機,在剛才那漂亮一踢后,便落入了狼狽境地。 眼看阮十一落入下風,沈霏微倉皇上前,耳邊卻又聽到上膛的摩擦聲。 她不該沖動,船上不止一個要她們性命的人,也不止一個人有槍。 憑借各種躁響中的輕微動靜,沈霏微分辨出了乘務員的方位。她的目光鎖定在不遠處的那柄槍上,分秒間勾畫出了自己最可能的奪槍路線。 去。 掩體后的舒以情擠出單薄字音,近身甩出鋒利刀刃,直奪乘務員脖頸。 在這間隙中,沈霏微翻滾向前,摸到了冰冷槍身。她開出一槍,堪堪擊中乘務員的左臂,然后便將槍拋了出去。 薄刃銀蛇一般,卻不如蛇軟綿,它僵硬地貼住殺手下頜,劃出一道曼妙紅線。 舒以情在對方驚恐后退的一刻,穩穩當當接住了從天而降的槍,沖著對方的雙膝扣動扳機,轉而又將槍口,對準不遠處正沖著阮十一揮拳的人。 子彈沒有打在致命處,但也從不落空,舒以情每一次出擊,都是精確計算過的。 局勢峰回路轉,就算再有人加入戰局,都只有一個選項,那就是一敗涂地。 三個人無形之中充滿默契,默契源于平時共處中的一點一滴。 沈十五和阮十一近身制敵,舒以情看準時機打出致勝一擊。 舒以情突然笑了,笑得冷酷又怪異,讓人以為她忽然改變主意,不想再留人性命,但她只是很簡潔明了地擠出兩個字音。 繩子。 沈霏微用力撈起腿邊的一捆繩索,抽出繩頭,朝舒以情丟去。 舒以情踏向戰敗者的胸膛,鞋尖猛碾了幾下,那人越是痛嚷,她碾得越是用力,低頭說:別動。 幾個人被牢牢捆在一起,舒以情捆得很有技巧,這幾人要是掙扎,只會越掙越緊。 她看了沈霏微和阮別愁一眼,扭頭便朝控制室走去,一邊留下話:看住他們。 沈霏微身上有傷,衣服上沾的也不知道是誰的血,斑駁一片。 她后知后覺,自己的冷汗已經被海風吹干,不安的心終于緩慢沉回原處。 地上的幾個人嘴里被舒以情塞了東西,說不出話,掙得肌rou虬扎爆紅,也沒能掙動。 緩了一陣,沈霏微才撿起舒以情留下的刀片,坐在座椅上喘氣。她扭頭時詫異發現,少女竟還在神色沉沉地凝視她。 于阮別愁而言,警戒似乎還沒有解除,她此時是黑朧朧的云,藏了無盡的掣電雷擊。 少女站著沒動,她瘦而高挑,周身顯而易見地緊繃著,抿起的唇好似沈霏微手里的窄刃,很薄,噙滿寒意。 這個樣子的阮別愁,有那么一點陌生。 沈霏微看了很久,她深深意識到,本該魯鈍的刀,在這頃刻間被磨出了銳利的截面。 她放下薄刃說:十一,沒事了。 少女眨了下眼,好像附身物突然離體,回歸了本來一面。她僵著腳步走近,站在沈霏微面前低頭打量,好一會忽然道歉:jiejie,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擔心。 沈霏微一時沒聽明白,后來才懂,阮別愁是為起初扼她脖頸的那一下道歉。 我知道。 阮別愁還在低頭垂視,她正正擋在沈霏微身前,明明也不是那么高大,卻好像銅墻鐵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