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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炳坤手艱難地動了一下,眼睛被血迷住,看不見,胡亂揮舞,終于抓住蔡飛的手,“是飛哥?” “是我!”蔡飛反握,“小蔡,你為什么不提前告訴我們?什么準(zhǔn)備都沒有——” “提前就全完了,全都跑了。”蔡炳坤聲音斷斷續(xù)續(xù),“飛哥,你不許再走了,你們一家人跑出去了。自己輕松了,可老家全毀了。你要留下來看著他們,不準(zhǔn)他們再這樣——” 蔡飛將蔡炳坤的手握得死死的,“我不跑,可就要被你哥他們給整死了——” “可是你跑了,咱們村全完了!”蔡炳坤眼睛流水,沖刷著血痕,他急促地呼吸著,唇開始發(fā)青發(fā)白。 “你別說話,咱們馬上就到鎮(zhèn)上了!”蔡飛很想問,你為什么要殺白文元,可當(dāng)此時,他眼睜睜看一個生命流失,他問不出來。 “他們誰我都不放心,我就信你,只有你——”蔡炳坤的聲音越來越輕,“你和…會救我們,你不能放棄他們。” “我答應(yīng)你。”蔡飛沒聽清楚中間的字節(jié),但堅定道,“你真別說了!” “我好多年沒回過老家家了,要讀書,要幫小包子兩個找醫(yī)生和心源。終于找到了,但是手術(shù)失敗了。我哥怕我跑,瞞著我,其實我都知道了。”蔡炳坤放松身體,“他們都不在了,我就回來拜祭叔叔和嬸嬸,想跟他們上個香,也想把嬸嬸入土了。一進村子,味道就不對——” 蔡飛摸出手帕幫他擦臉,“你那個時候就該找我,我就算沒有辦法,也會幫忙找可靠的人——” “路邊都是制毒的垃圾,已經(jīng)猖狂到這個程度了,找你也沒有用。”蔡炳坤微笑著,“我遇上了大爺爺家的小孫子,十四五歲,他來找我玩。他問,坤哥,你是咱們村的第一個大學(xué)生,你現(xiàn)在在外面,有出人頭地嗎?” “我說怎么才算出人頭地呢!他說住大房子開好車,有很多女朋友,還要天天出國旅游。我說,以這個標(biāo)準(zhǔn),我沒有出人頭地。他就很失望,說那讀書有什么用呢?大爺爺讓讀書,好好和你學(xué),你都沒出人頭地,連建設(shè)哥哥都比不上,我還是去建設(shè)哥哥廠里打工好了。我就去看了下建設(shè)的小廠,呵呵——”蔡炳坤咳嗽著,滿嘴的鮮血,“我不信命,但這是報應(yīng)嗎?” 蔡飛露出難過的表情,用手帕去接他口邊的血,“你別說了,都是那些龜孫的錯!” 蔡炳坤搖頭,“不是,是我弄出來的。我把制毒的方法交給大哥了,大哥給五哥了,五哥給了建設(shè)他們——” 蔡飛眼睛瞪圓,說不出來話。 蔡炳坤深吸一口氣,又咳出幾團血來,“那個時候好窮的,大哥說要有錢,要給兩個小崽子治病,干完一票就不干了。” 蔡飛氣得說不出來話—— “我有努力過,我?guī)退麄兂鲋饕猓瑤退麄冏鲆?guī)劃,最后還想讓他們?nèi)肯窗邹D(zhuǎn)行。”蔡炳坤道,“我失敗了,我沒想到,我太蠢了。人的欲望無窮止——” “我開始想來把他們?nèi)慷細(xì)⒌舻摹!辈瘫さ穆曇糇兝洌÷暳耍爸苯託⒘吮容^容易。但是相思說,應(yīng)該用法律的手段來解決問題,這多難啊!法律講究證據(jù),要是人跑了,或者死不認(rèn)罪,怎么辦呢?不過,我還是會按照她說的去做,我把會制毒的人都召過來,全藥暈了,他們都跑不了。我不相信外面的人能幫助我們,大家都不會管別人的事情,一整窩子的人都爛掉了,本地上面的人沒跑。可這是我造的孽,我得救他們呀,我想,如果白文元來了,引過來一批警察,他又死在這里,應(yīng)該就不會沒有人不在意這里了吧?” 蔡飛拍拍他的胸口,“別說了,馬上就到醫(yī)院了,很快就好。等你好了,慢慢講給我聽,這一次我絕對不跑,不耍滑頭,肯定把家里的人都看好——” 蔡炳坤搖頭,“別瞎忙了,我是醫(yī)生,我知道!” 白文元在前座,這是一個野獸垂死掙扎的過程,他心有不忍,扭頭道,“蔡炳坤,我是白文元。我都還沒死,你舍得死?” 蔡炳坤臉色一凝,全身緊繃,爾后慢慢放松,小聲道,“居然沒死啊——” “是啊,不甘心吧?”白文元道,“別把難事都推給飛哥,他那個沒出息的樣子,干不好你交待的任務(wù)。你好好配合我們調(diào)查,轉(zhuǎn)做污點證人,把你大哥的事情好好交待了,爭取減刑,出來后,想怎么改造你的家鄉(xiāng)都可以。我可以承諾,我們所有人,都可以幫助你——” 蔡炳坤輕輕呸了一聲,“沒有人能夠?qū)徟形遥 ?/br> 白文元正色道,“我知道你聰明,整個事件,你除了在我身上犯了罪,別的事情全部抓不到證據(jù)。但是,法律不能審判你,道德可以——” 不然,你何以被自己的心折磨至此? “既然你沒死,也好!”蔡炳坤似乎徹底放棄了,“吳建國手下有一個黑哥,一路上他跟著來,用相思威脅我。我本要殺他,相思阻止了我,他沒死,肯定要復(fù)仇。你得保護她,不能讓她——” “不用你交待,我會保護相思。”白文元打斷他的話,忍痛看周圍的環(huán)境,“馬上就到鎮(zhèn)上了,我會讓相思先醫(yī)治你!” 蔡炳坤身體有些掙扎起來,蔡飛看車內(nèi)已經(jīng)滴滿了他的血,想要壓住他的身體不掙扎,可居然無下手之處。 “不能讓相思看見我。”蔡炳坤噴出幾口血,道,“不能讓他看見我這個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