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羽峰師妹說，你不但不應(yīng)該受到處罰，還應(yīng)該被宗門嘉獎和補償。”

    姜小樓雖然感動于這位峰主的仗義執(zhí)言，也知道她所說的注定是不可能的。

    “總之，他們就又吵了小半個時辰。”

    紫霄真人忍不住按了按額頭。

    當(dāng)日他們提出要會審就是為了避免爭吵，但現(xiàn)在看來顯然不但沒有避免，而且只是推遲罷了，到了會審的日子一群修士吵得像是凡人趕集在爭價碼一樣。

    “一個說要寒劍池十年，另一個說不行，一年，旁邊還有人插嘴，不如折中一下五年算了——然后三個人一個比一個反應(yīng)激烈，還有旁人在一邊喊著靈石的數(shù)量呢。”

    “所以最后怎么說？”

    姜小樓很難想象這些人模狗樣的峰主們在相互砍價的場面，但是紫霄真人實在是太拖沓了，她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最終的結(jié)果。

    紫霄真人終于如愿以償，露出了一抹笑容來——他就想看看姜小樓能淡定多久。

    “最后，戒律堂的決定是，罰你十年——去仙魔戰(zhàn)場。”

    姜小樓微微睜大了眼睛。

    這是她也沒有料到的，或者說根本就不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去仙魔戰(zhàn)場，其實就是高高拿起然后輕輕放下了，和寒劍池之流完全不可比擬。

    但是，紫霄真人前面可一句話也沒有提到過仙魔戰(zhàn)場啊？

    紫霄真人顯然也吊著夠了，然后迫不及待地繼續(xù)道，“是鈞弦峰的意思。”

    “啊？”

    姜小樓茫然不解，紫霄真人其實也不比她清楚，但是依然道，“可以確定是的……”

    “劍尊，還是江聞月？”

    這二人，前面那個不像是會干這種事情的，后面那個能量不夠，鈞弦峰旁人更是不落井下石就行了，怎么會做好事？

    哪怕告訴她是林殊突然良心作祟，也比告訴她是劍尊腦子進水了更可信一點。

    “我也不清楚。”紫霄真人就是想看一看姜小樓是否知情，顯然當(dāng)事人也很茫然，“但是鈞弦峰的態(tài)度非常強硬——前所未有的強硬。”

    可以說這是鈞弦峰在劍宗之中從來沒有表現(xiàn)過的態(tài)度，就為了一個姜小樓。

    顯而易見這樣的事情以江聞月在鈞弦峰之中的地位是做不到的，但是換做劍尊重華，以紫霄真人對劍尊的理解，他也不覺得劍尊會這么做，而且毫無緣故地維護著姜小樓——這真的很奇怪。

    但這也算是一件好事，紫霄真人喜聞樂見，在鈞弦峰的強硬之下，浣劍峰主和百川峰主就算是面色再難看，也不得不接受了這個結(jié)果。

    仙魔戰(zhàn)場十年，對于姜小樓而言，也是一個歷練的好機會。

    “好了，你可以走了。”

    “……”

    “你還想賴在碧華峰嗎？”

    姜小樓沒好意思說自己在碧華峰住得簡直樂不思蜀，但是處罰已經(jīng)決定了下來，紫霄真人確實沒有要留她多住幾天的意思，她也就順勢準備離開，只打算在離開劍宗之前再把回禮送給紫霄真人。

    ……

    閆無情等在碧華峰的外面，見到姜小樓毫發(fā)無損地出現(xiàn)之后，才總算松了一口氣。

    “你跟我來。”

    他的表情讓原本就有一點心虛的姜小樓感到一絲愧疚，乖乖跟上了閆無情。

    他們沒有去鑄劍峰，也沒有回丹玉峰，而是到了劍宗之外的一處院落里面。

    閆無情動了幾處機關(guān)之后，姜小樓才發(fā)現(xiàn)內(nèi)里別有乾坤，其實應(yīng)當(dāng)是一處隱秘的洞府，但是也空空蕩蕩的，想來閆無情只是找了一個方便談話的地方。

    “當(dāng)初是紀天澤害你，你為什么不說？”

    姜小樓就知道逃不過這一關(guān)，立刻道，“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我上報宗門了，所以紀天澤才那么急……”

    不算什么大事？

    姜小樓說得輕巧，表現(xiàn)出來的也很淡然，但是就憑她當(dāng)眾殺紀天澤這件事情來看，顯然對于她而言也根本就過不去這件事情。

    “……你受苦了。”

    “沒有！”姜小樓道，“師兄，魔域挺好的，真的，民風(fēng)淳樸，路不拾遺。”

    聽她這么說，閆無情緊繃的神色里面，都不由浮現(xiàn)出來一絲無奈。

    但他也知道，繼續(xù)追問這些事情，姜小樓是絕對會避重就輕，不可能坦言的。

    閆無情覺得自己最好還是快一點進入正題。

    “小樓，有一樁事情我從前沒有和你明說，指望你自己明白，但也許那個時候你還不至于能懂。可現(xiàn)在你應(yīng)該能明白了。”

    閆無情定定看著姜小樓，他的眼神和他的名字完全不一樣，可是他說出的話語卻又是那樣的漠然。

    “鑄劍峰不是你的鑄劍峰，劍宗也不是你的劍宗——鑄劍峰或許是師父的，或許是師祖的，但從來都不是你的。”

    姜小樓微怔，片刻后唇角忍不住揚了一揚，然后輕輕道，“是的，師兄，我明白的。”

    閆無情和她對視，然后也露出了一個有些釋然的清淺笑容來。

    師兄妹兩個相視而笑，但彼此事實上都不知道對方內(nèi)心的想法。

    而姜小樓也不是因為釋然或者什么才發(fā)笑，純粹是因為有個欠錘的東西在多嘴。

    就在方才，天外樓緊接著閆無情的話裝模作樣嘆氣道，“但御靈宗永遠是你的御靈宗，宗主。”

    這句話完全破壞了閆無情的氛圍，讓姜小樓忍不住笑了一笑，然后隨之，她也不由看得開了一些。

    閆無情說得沒錯，很對，是她從前不懂。

    閆無情繼續(xù)道，“師父從來沒有在門內(nèi)任何地方留下你的魂火。”

    他和姜小樓對視，定定道，“所以，宗門內(nèi)沒有任何人可以借你的魂火算計你，也沒有任何地方能夠判定你是生是死。”

    “仙魔戰(zhàn)場是一個好地方。”

    聽明白了閆無情話語之中的暗示之后，姜小樓忍不住捏緊了手指。

    閆無情又道：“其實，你在天外樓失蹤，師父就覺得這是一個好時機了，就算是我，也這樣想過。只要你在別處好好活著，哪怕再也不回來，又何妨呢？”

    “可是……”姜小樓顫聲，說不出話來。

    “在你出事之后，小四和小五就被師父逐出門下了，只是沒有廣而告之罷了。”閆無情幽幽道，“我們這一脈人丁不多，所以也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在一刀之后的弟子除了宗門內(nèi)掛個名頭能領(lǐng)到一些靈石以外，其實是沒有任何記載和證明身份的東西的。”

    這些事情在當(dāng)時看來只是小事，閆無情也是后來才明白鑄劍峰主其實早就做好了所有準備，只是瞞住了所有人。

    “師父說，劍閣不錯，劍碑于你無用。你在這個時候回來，也是命數(shù)。”

    姜小樓忽然道，“世上根本就沒有定好的命數(shù)。”

    她是絕對不信這種東西的。

    “對。”閆無情確實輕輕點頭，沒有反駁，“命數(shù)不是定好的——但是你要去往何方，你的命運就流到哪里，這之中總有一些你一定會遇見的節(jié)點。”

    姜小樓默然，閆無情也沒有在這件事情上面繼續(xù)糾纏下去。

    “鑄劍峰弟子的身份于你無用，反而有妨礙。師父和大師兄不在，只能由我這個二師兄代為行事了。”閆無情笑了笑，“就不問你意下如何了。”

    這是姜小樓第一次在閆無情身上見到這樣的笑意，清淡，但是真實。

    她忍不住問道：“一定要這樣嗎？”

    “于你而言，這是一件好事。”閆無情道，“仙魔戰(zhàn)場上面魚龍混雜，正是脫身的最好時機。”

    姜小樓不是沒有這么想過，甚至從殺了紀天澤開始她就開始籌劃著要怎么跑路，跑路到什么地方。

    但在此時明白了其實早就有人替她規(guī)劃好了這條路之后，這種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此前閆無情要她領(lǐng)一個任務(wù)外出，想來也是抱著這樣的心思吧，只是當(dāng)時劍閣未開，閆無情怕影響她的心境所以沒有明言。

    “憑什么呢……他……憑什么呢？”

    姜小樓可以說自己不怨——但想到鑄劍峰主，卻不得不怨。

    “師父是自愿的，我亦然。”閆無情道，“但你不應(yīng)該。你不欠鑄劍峰什么。聽話，到了仙魔戰(zhàn)場之后，找個機會離開。”

    姜小樓只得應(yīng)下：“……好。”

    閆無情也沒有給她拒絕的余地，甚至姜小樓同樣無法選擇——因為閆無情完全可以先斬后奏，正如他自己所言鑄劍峰主和司徒克不在，閆無情可以代為執(zhí)行師父的職責(zé)，比如把姜小樓也緊跟著逐出門下。

    陸一刀想必也是如此，而司徒克是因為有司徒家在背后，才與他們不同。

    “但師兄你怎么辦？”

    “別擔(dān)心。”閆無情沒有解釋，“我不會有事。”

    姜小樓終于明白了閆無情面對自己的感覺了——這個不會有事，她怎么聽都覺得不對勁。

    “師兄，你等著我。”姜小樓鄭重道，“我以后一定會給你撐腰的。”

    “好。”閆無情笑道，學(xué)著陸一刀的樣子摸了摸姜小樓的額發(fā)。

    從前姜小樓還是小小的一團的時候他從沒對她這么親昵過，到如今，卻也不好太親近了。

    ……

    和閆無情分別后，姜小樓回到了丹玉峰，才和天外樓又商量了一番。

    她在魔域里面剩余的悟道石全都被姜小樓裝進了儲物戒指里面，挑了兩枚出來準備給紫霄真人，然后再酬謝此次替她奔走過的幾個同門，剩下了她打算走之前全部留給閆無情。

    反正這些人也知道她在天外樓里面收入不菲，收到一枚兩枚的也不是什么事，而唯一一個得到巨量悟道石的絕不會往外面多嘴，姜小樓也就像是分特產(chǎn)一樣把悟道石給分完了。

    “你就沒有別的產(chǎn)出了嗎？”

    天外樓這塊貧瘠且單一的土地冷漠地表示：“沒有。”

    姜小樓遺憾地搖搖頭，然后投入了對于仙魔戰(zhàn)場的研究之中。

    關(guān)于仙魔戰(zhàn)場，除了最有名的特產(chǎn)以外，其實好像也沒有什么可說的。

    “是修真界和魔域都很想要的一塊地盤——但也正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倒霉變成了戰(zhàn)場。”

    兩邊誰也不肯退一步，好好的靈氣富裕的地方就被迫變成了魔修和正道修士們大打出手的地方，慢慢地竟然也形成了習(xí)慣。

    而且又因為仙魔戰(zhàn)場上面戰(zhàn)斗或是越階能有悟道石獎勵，更是讓修士們不得不在里面對戰(zhàn)。

    “你不覺得這個設(shè)定很熟悉嗎？”天外樓狐疑地問道。

    “嗯？”

    仙魔戰(zhàn)場似乎也出現(xiàn)了很久了，在姜小樓看來沒有什么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