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貴妃本宮不當了 第101節
“是朕不好,”就在姜妧心中暗搓搓扎小人的時候,后腦勺突然一熱,有人在輕輕撫摸她的頭:“委屈你了,要跟著朕一起趕路。” 男人的聲音很柔和,若是仔細聽,似乎還能聽出里面夾雜的nongnong的心疼,姜妧先是一愣,然后小聲嘀咕:“知道就好。” 看著頭朝著另一邊連眼神都不想分給他的姜妧,蕭頤搖了搖頭,干脆伸手將她撈了起來,一腿微屈,讓她的頭枕在自己腿上,又扯過一旁疊放整齊的棉被,抖散,蓋在她身上,在她想要掙扎起身之前給她摁住:“就這么睡吧,要舒服些。” 這倒是確實,畢竟馬車小,人都伸展不開。 姜妧眼睛都沒睜,感覺到蕭頤只是讓她枕在他的腿上后就沒有別的動作了,她也就懶得再掙扎,免費的枕頭,不躺白不躺。 因為是露宿在野外,隱約還能聽見一些響動,以及時不時傳來的小聲對話,那應該是在外面巡邏值守的飛翎衛們。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抹了藥,腿上傳來的冰冰涼涼的觸感讓她還有些睡不著,姜妧無聊睜眼,然后就看見蕭頤保持著靠坐的姿勢,雙目微闔,頭抵著車廂壁,能聽見他平穩的呼吸聲,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睡著了。 從她這個角度看,能清楚的看到男人明顯而性感的喉結,然后就是他線條分明的下頷線,再然后是高挺的鼻梁,睡著的他,沒有了白日的冷厲,更像是一個安安靜靜的美男子。 姜妧目光下移,落在他放在她身上的骨節分明的大手上,估計是怕她半夜掀被子所以才壓的這么嚴實,畢竟這晚上還是有點冷的。 蕭頤這個人很奇怪,一會兒正經的仿佛一個老學究,一會兒又仿佛一個脫肛的蛇精病,兩種人格無縫銜接...姜妧靜靜的打量著他,就仿佛是在研究什么珍貴文物,寂靜的車廂中,姜妧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 窗外好像起了一點風,沙沙作響,不知不覺的,姜妧的眼皮也越來越重,終于還是扛不住周公的召喚,沉沉睡了過去。 睡夢中好像有人在輕撫她的臉,很溫柔,也很溫暖,就像記憶中的阿娘,姜妧忍不住跟著蹭了蹭,將那只手抱在了懷里,喃喃:“阿娘——” 暗搓搓偷香的蕭頤:“......” . 終于,在經過兩天的趕路之后,終于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也是此次幽州受災最為嚴重的地方,毗鄰梓州的清水縣一帶。 眼看終于到了,短短兩天被迫支出將近三千兩,幾乎將帶出來的全部身家都奉獻給了烤雞的陳刺史等人差點露出感動的淚水,喜大普奔。 馬車里,看著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的人聲鼎沸一片繁華景象的小縣城,再次恢復活蹦亂跳的姜妧盤著腿,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遲疑問:“確定沒走錯地兒?” 陳刺史就驅馬走在馬車邊,看著扒著車簾往外探頭的姜妧,陳刺史笑:“娘娘說笑了,下官在此地待了將近一月,再熟悉不過,無論如何都不會走錯。” 是的,為了表現自己愛民如子,陳刺史重新給自己凹了人設,那就是奮斗在抗洪一線,與民同吃同住,三天三夜不合眼也要督促災區重建,然后才有了如今災區繁華一派欣欣向榮之景。 姜妧:臉有點過大。 陳刺史看著煥然一新的清水縣也感到很滿意,沒想道他們的速度這么快,這做事還是挺麻利的嘛。 當皇帝一行人抵達清水縣的時候,清水縣的縣令也早早就得到了消息,帶著縣里的一眾官員迎了出來。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唯一的不同是,這幾位都穿的十分樸素,樸素到什么程度呢?那就是鞋都是帶破洞的。 那位姓賈的縣令笑得很靦腆:“陛下,臣御前失儀了,只是方才來的時候,臣見一老者的鞋破了,臣便與他相換,還請陛下恕臣失儀之罪。” 姜妧:“......” 姜妧發現了,這幽州的官員恐怕都是戲班子出身的,賊能演。 所以,這算是雙方飆戲,誰演的傳神算誰贏嗎? 第78章 追妻第二十天 視察 姜妧是覺得這些官員們一個個的都是戲精本精, 簡直就是在把她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她是看起來很蠢的樣子嗎? 但很快,姜妧發現, 原來還是她的道行不夠深,瞧瞧人家當皇帝的, 面對這種降智場面表現得多淡定啊。 只見蕭頤端坐在馬上,一身玄袍, 頭戴玉冠, 聽見賈縣令的解釋之后, 蕭頤笑了一聲, 用一種非常和藹在姜妧聽來卻十分瘆人的聲音開口道:“愛卿拳拳愛民之心,朕又怎么怪罪,有...”蕭頤停頓了一下, 似乎想不起來面前這人到底姓啥。 不過這也正常, 一般情況下,像賈縣令這種九品芝麻官,別說親眼見到皇帝能夠和皇帝近距離接觸了,就算是往盛京走一遭站上那金鑾殿都是一種奢望,賈縣令特別識趣,忙殷勤答:“回稟陛下,下臣姓賈。” 蕭頤頷首, 很自然的就又接上了,悠悠道:“有賈縣令這樣一心為民, 連鞋都甘愿奉獻的官員, 實乃大慶之福,朕心甚慰,朕見你衣著素樸, 想來為了安置災民也費了不少心,一看就不是那種只圖自己享受,穿的光鮮亮麗,出行前擁后簇只會做一些面子工程,實則背地里搜刮民脂民膏陽奉陰違的尸位素餐之人,若人人都能如賈縣令你一般,朕又何須親自南巡?” “此次災情過后,朕會論功行賞,倒時定給你記上一功,”蕭頤面帶笑容和煦若春風:“賈愛卿,快平身吧。” 賈縣令從皇帝剛開始褒獎的時候就愣了,等聽到最后說皇帝要給他記功,那表情就仿佛是看見了天降大餅,砸的他眼冒金星分量之重差點讓他分分鐘厥過去,純粹是興奮的,這可是來自皇帝的褒獎啊,金口玉言金風玉露...啊呸,總而言之,他這個九品芝麻官要升了。 賈縣令很興奮,也不等站起來了,雙手撐地,哐哐哐就是幾個響頭,聲音之大一看就是用了大力氣的,等再抬起頭的時候額頭上還粘了兩片樹葉,但這并不影響賈縣令激動的心情,賈縣令用一種超大且富有激情的聲音響亮回答:“下臣多謝陛下夸贊,這都是臣的分內之事,為了陛下,臣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看著仿佛跟打了雞血似的恨不得撲上去抱著皇帝啃上一口,來表達豐收的喜悅的賈縣令,姜妧:“......” 世道好輪回,確認過眼神,又是一個要被炮灰的人。 姜妧的眼神還不錯,能清楚的看見蕭頤此時的表情,怎么說呢,很慈愛,也很和藹,就像是一個屠夫在看自家后院里一群嗷嗷待哺的小豬崽子...不,或許不是小豬崽子,而是已經長得膘肥體壯分分鐘可以宰了預備做殺豬宴的那種。 姜妧默默抖了抖身上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無語凝噎。 你說這一個個的,又是何必呢? 至于陳刺史等人,在皇帝開口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再聽皇帝說到什么光鮮亮麗前擁后簇表里不一尸位素餐的時候,以陳刺史為首的隨行官員已經開始頭冒冷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們總覺得陛下在說這些的時候目光在若有似無的往他們身上瞟。 因為名義上還算是微服,所以陳刺史等人也就沒穿官服而是穿的自己的私服,如果硬要來比較的話,他們作為隨從,穿的比皇帝還皇帝,最起碼皇帝只穿了一件普通的玄色袍子,上頭還沒有繡金線呢。 看著賈縣令一身補丁樸素的不能再樸素的裝扮,陳刺史幾人是真有些后悔,早知道這樣都能得到陛下的欣賞,那他們就不露富了,同時陳刺史還有些惱恨,說起來賈縣令還是他手下的人,結果居然給他來這么一手。 陳刺史的心眼兒也就跟針眼差不多大小,特別是在聽見皇帝話里的意思差不多都把安置災民的功勞都給了賈縣令,這誰還能忍?當著皇帝的面陳刺史不敢辯駁,但心里已經狠狠給記上了一筆,就算是想往上爬,也別想拿他作踏腳石,這幾年幽州的大小官員都被陳刺史拿捏的穩穩的,他自然也是有幾分手段的。 虛假寒暄過后,無知的賈縣令臉上掛著殷勤的笑容,用一種和之前陳刺史差不多的臺詞熱情邀請:“陛下,您遠道而來,不如先去縣里歇歇腳,下臣也已經備好了飯菜。” “用膳不著急,”蕭頤擺了擺手:“朕既然是來視察災區的,自然是先去探望災民。” “對對對,”賈縣令先是一愣,隨即立馬點頭,連聲諂笑:“是下臣疏忽了,陛下愛民如子憂國憂民,自然是以災民為重,陛下請隨臣來。” 蕭頤下馬,將馬交給其中一個飛翎衛,隨口囑咐:“你們就在這兒等著,不必跟著進去了。” 賈縣令也看見了這些玄甲上身手持利刃的隨行護衛,也是,皇帝出行肯定不會一個人都不帶,賈縣令忙道:“還煩請諸位現在此地休整,下臣待會兒就讓人送些吃食來。” 蕭頤應了一聲,交代好事情后,就預備隨賈縣令進去。 姜妧也從馬車里鉆了出來,還是那身少年郎的打扮,于是乎,當賈縣令見到陛下走到那格外清秀的少年旁邊旁若無人的牽起少年的手的時候,臉上成功出現了之前在刺史府門口一眾官員的同款表情。 賈縣令: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震驚我全家。 姜妧其實也很拒絕這種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的不文明行為,奈何蕭頤手握的緊,就算她想掙脫也不容易,考慮到在外面的形象以及安全問題,姜妧也就默許了這種拉手手的行為。 姜妧覺得,可能是這兩天肢體接觸太多了,讓她都已經對拉手手這種小事感到麻木。 抱都抱了,拉個手算啥。 . 在賈縣令的帶領下,一行人開始了進縣之旅。 清水縣是因為臨靠清水河而得名,原本也只是幽州邊境的一個不起眼的小鎮,依山傍水世代農耕為生,大概是因為水質好,這里出產的糧米質量也不錯,一度成為貢米,但后來糧米質量就漸漸下降了。 清水縣地勢較低,又是在清水河下游,清水河是有江南母親河之稱的通江的一條支流,因為前段時間雨勢過大,通江水位上漲,清水河的水位更是達到了峰值,導致清水河沿岸的良田房屋基本上都被沖垮了,其中,清水縣算是受災最嚴重的地方,據說大半個縣城都淪陷了。 這些都是姜妧來之前已經獲知的消息。 可等一進縣,姜妧就沉默了。 怎么說呢,想象中的災民遍地衣不蔽體哀嚎整天的場景是一個都沒有,雖然比不上幽州城都的繁華,但也熱鬧的有些出乎意料了。 寬敞整潔的石板路,干凈的仿佛能在上面打個滾,路兩旁的商鋪倒是沒開多少,不過,擺攤的小販那是一個都不少,有一些行人還挎著籃子挑挑揀揀討價還價,街上還有孩童嬉笑打鬧。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么的溫馨,他們這一行人的出現仿佛并沒有引起大家的注意,賣菜的賣菜,買東西的買東西,咵天的咵天,鋪面而來的就是簡簡單單的一副充滿了生活氣息的市井畫面。 姜妧去看蕭頤,然后就見蕭頤同樣盯著眼前這副歲月靜好的安詳場景,面色沉靜,從他的表情上并看不出來他此時心中的想法。 但姜妧覺得,以蕭頤的智商,應該不會傻傻的覺得這就是真相。 連她都能看出來是做戲了,蕭頤應該也知道的,對吧。 姜妧剛這么想著,就感覺自己的手又被人握緊了幾分,姜妧下意識抬頭,卻發現蕭頤并沒有看她,而是對著賈縣令道:“朕聽說此地受災頗為嚴重,沒想到竟是這般場景,看來賈愛卿還是破廢了一番功夫啊。” 一聲賈愛卿叫得賈縣令是通體舒暢:“不敢不敢,下臣不敢擔此功勞,這都是陳刺史與諸位大人坐鎮有方,又有陛下龍氣庇佑,這才讓清水縣能夠如此快就恢復了生機。” 賈縣令還是很謙虛的,特別是在看見頂頭上司時不時看過來的不悅目光之后,立馬識趣的將災區重建的功勞給安在了他身上,果不其然,就發現陳刺史再看向他的目光要和善了許多。 賈縣令的謙虛的話才剛說完,就聽見旁邊傳來一道顫顫巍巍的聲音:“賈縣令,這是小民自家養的雞下的蛋,不多,也就兩個,還請您收下。” 循聲望去,就見一個六七十歲的老者,一手牽著一個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兒,一手拿著兩個雞蛋,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了賈縣令的旁邊,硬是要將雞蛋往賈縣令手里塞。 乍一看,那老者衣裳還算是整齊,但從黝黑的皮膚以及滿是褶子裂口的手來看,應該也是貧苦人出身,至于他旁邊的小孫子,身上的衣服也是嶄新,只是要稍微大一點,穿在身上空空蕩蕩的,察覺到姜妧的目光,那小孫子瑟縮了一下,忙往老者身后躲去,但似乎又有些好奇,扒著老者的手臂悄悄探頭往這邊看。 賈縣令也是一臉驚訝,像是沒想到老者會突然出現,臉上還適時露出一絲迷茫。 那老者滿臉感激:“縣令大人,您為咱們清水縣做了這么多,方才見草民鞋破了還將自己的鞋脫給草民,草民也沒什么好送的,就兩個雞蛋,您可一定要收下啊——” 原來換鞋的就是他? 姜妧好奇的瞥了一眼,果然就見老者腳上穿著一雙嶄新的布鞋,和賈縣令的那雙破洞鞋形成了鮮明對比。 說著,老者還要拉著小孫子下跪:“狗兒啊,來,給大老爺磕個頭。” “不不不,使不得使不得。”賈縣令一驚,趕緊伸手將老者扶了起來,和顏悅色道:“老人家,本官既然是清水縣的父母官,這些都是本官應該做的,要是有什么困難盡管跟本官說,本官一定盡心解決。” 一聽賈縣令的發言,老者頓時感動的熱淚盈眶,口中直呼:“好官啊,由您這樣的好官,真是咱們清水縣的福氣啊——” 好不容易把祖孫倆打發走,賈縣令手上多了兩個雞蛋,這是被老者強塞的,要是他不拿,老者就不走,實在是熱情難卻啊。 賈縣令抹了抹因為剛剛一番拉扯頭上冒出來的細汗,轉身,對一直站在旁邊沒出聲的蕭頤道:“讓陛下見笑了。” 蕭頤扯了扯嘴角,意味不明開口:“賈縣令如此得百姓愛戴,朕心甚慰。”簡短的夸獎之后,就繼續道:“帶朕去前面看看。” “好好好。”賈縣令忙點頭。 “在看什么?”察覺到姜妧的走神,蕭頤偏頭看了她一眼,問。 姜妧的目光從那對已經走遠的祖孫身上收了回來,見蕭頤側頭看她,姜妧張了張嘴,有心想說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要怎么說,于是只能保持沉默,搖頭:“沒什么。” 剛開始,她也以為那對祖孫就是賈縣令找來的群演,可看見當老者牽著小孫子離去時那一瘸一拐佝僂蹣跚的背影,她心中突然就涌現出一絲心酸,心中沉甸甸的仿佛有什么東西壓的她有些難受。 見姜妧情緒有些低落,蕭頤像是明白了她的想法,握著她的手緊了緊,仿佛無聲的安慰。 姜妧很快就收拾好情緒,準備以最佳的精神狀態來觀賞賈縣令的表演。 很快,姜妧就知道了,什么叫沒有最震撼,只有更震撼。 不知不覺的,一行人已經來到了清水縣的中心地帶,入目就是一片刺目的紅,差點閃瞎姜妧的鈦合金狗眼。 這是一排連著的商鋪,但跟尋常的商鋪又有些不同,那就是在每個商鋪前都搭了棚子,還有許多人在拿碗排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如果一定要打比方的話,知道美食集市嗎? 每個棚子前都拉著大紅橫幅,上面印著什么李家糧鋪、王家油鋪、林家布行...粗粗掃去,一片紅的海洋,大棚連綿,幾乎望不到頭。 空氣中充滿了食物的香味,粥香菜香油香混雜,光是聞著就讓人食欲大開,姜妧還眼尖的瞄見了一個從她旁邊經過的人碗里裝著一個大大的紅燒豬肘子。 因為排隊的人太多,所以每個棚子旁邊都還有專門維持秩序的人,一邊維持秩序一邊賣力吆喝:“都別擠別擠,每個人都有啊,一人一個烤豬蹄,人人有份。” 旁邊施粥棚里站著的人也不甘示弱:“喝粥了啊,現熬的粥,有咸口的rou糜青菜粥,也有甜口的八寶粥,喝上一口暖上一天,來來來,都排隊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