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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啪啪”的板子聲,一聲接一聲,從不間斷。 可挨打之人像是根本不存在,連細微的悶哼聲都不曾傳過來。 泰隆帝氣得臉色鐵青,手里的奏折都差點被他摔出去。 這個孫子倔強成這幅模樣,難不成還治不了他了! 一刻鐘后,五十個板子打完了。 御書房的門重新開了,皇甫晟慘白著一張臉,沒有讓小敏子扶著,一步一步,緩緩走了進來。 身后的袍擺已經(jīng)被打爛了,像是爛菜葉子似掛在他身上,血跡隨著走動,已經(jīng)從小腿淌進靴子里。 不過短短幾十步路,靴子似乎被浸透,最后的幾步已經(jīng)在地面的青磚上留下淡淡血腳印。 不過區(qū)區(qū)幾十步,皇甫晟已然面如金紙,連嘴唇都毫無一絲血色,額頭冷汗一直落到了下巴處,他卻仿若未覺。 他緩緩地彎腰拱手,眼神依舊沉穩(wěn),聲音依舊沉穩(wěn),表情依舊沉穩(wěn),他按照宮規(guī),行刑完畢回來行禮謝恩,除了聲音有些低啞顫抖,若是不看他身后的狼狽,幾乎和來之前一模一樣:“孫兒,多謝皇祖父教誨!” “不改初衷?”泰隆帝臉色鐵青,未有一絲好轉(zhuǎn),聲音里帶著nongnong威嚇:“想好再答!” 皇甫晟面不改色,眼眸中除了堅定,沒有其他:“不改,求皇祖父我和曦玥賜婚!” “滾!”泰隆帝見孫兒一身是傷卻依舊如此倔強,心中怒火再也無法遏制,抄起茶盞就朝他擲了過去。 茶盞砸在離皇甫晟三寸的距離處,“砰”一聲摔成四分五裂。 皇甫晟保持這行禮的動作,垂著眼簾,連視線不動分毫,他低低應諾,緩緩躬身:“孫兒,告退!” 說著,他緩緩倒退幾步,然后,慢慢轉(zhuǎn)身離開。 隆泰帝看著地上的幾個血腳印,狠狠皺眉,心中五味雜陳,良久沉默不語。 * 從御書房到宮門口這段路,平日里皇甫晟只需步行兩刻鐘的功夫。 而近日,他整整走了一個時辰。 宮里就是這樣的規(guī)矩,皇上沒有說請?zhí)t(yī),也沒有說用轎攆,那便是前太子挨打,都得自己走出宮門去。 皇甫晟也不例外。 當然,他也沒這么傻。 在沒人看見的地方,他拿出幾個藥瓶,迅速服下幾顆藥丸。 走到宮門口的地方,血就已經(jīng)止住了。 只是,兩條腿已經(jīng)疼到了沒有知覺,僵硬又麻木,皇甫晟生生咬緊了牙攥緊了拳頭,才勉強撐到了馬車旁。 小德子已經(jīng)哭得眼睛都腫了。 他在御書房外面聽見噼噼啪啪的板子聲,嚇得魂都要飛走了,卻見他家三爺一聲不吭地挨了所有板子,再一聲不吭地進去謝恩,他的眼淚猶如決堤了一般,嘩嘩地往下淌。 他聽見小敏子在偷偷勸他家三爺,什么“您就接旨吧”“那個姑娘一定能理解的”“立個側妃皇上一定會同意的”,勸解的話說了一大筐,他家三爺愣是一個眼風都沒給。 用手袖狠狠抹干眼淚,他剛要伸手去扶皇甫晟,卻見他已然利落地自己上了馬車。 可小德子眼尖,他看見皇甫晟上去的那一瞬間,額頭的青筋全部凸了起來,像是扭曲翻滾的蚯蚓爬上了額頭,身體也顫抖得厲害,像是下一刻就要徹底暈過去。 小德子難過得恨不就地嚎啕大哭一場。 他家三爺招誰惹誰了? 無緣無故的,手被廢了。 今日這又是無緣無故的,被狠狠打了一頓! 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小德子,”皇甫晟低低的聲音的打斷了小德子一個人的悲傷。 “……啊?在在,三爺您吩咐!”小德子說話甕聲甕氣的,還帶著nongnong的鼻音。 “去李府和曦玥說一聲,”皇甫晟似在思考,半晌才又開口,“就說我太學的課業(yè)很忙,而且——今日騎馬摔了一跤,過幾日再去看她。” “……哦,不告訴姑娘嗎?”小德子疑惑。 “不用,過幾日,我慢慢解釋給她聽,現(xiàn)在說,會嚇著她。”皇甫晟說到最后,聲音已經(jīng)幾不可聞。 馬車往榮王府而去,小德子一臉急切,沒看見打馬而過的指揮使皇甫峻。 “臣參見皇上。”皇甫峻單膝跪地,恭敬行禮。 “朕讓你給晟兒安排一些差事,不必太難,當然,也不能太簡單。”隆泰帝的聲音幽幽的,不辨喜怒。 “敢問皇上,差事什么時候安排?” “……后日。” * “騎馬摔著了?”曦玥不知道騎馬摔著了會摔著哪里。 她眼巴巴等了許久,卻等來這樣一個讓人擔心的壞消息。 “摔著哪里?嚴重嗎?師伯看過了嗎?”曦玥見小德子臉色怪怪的,好像大冬天沒穿衣服一樣,凍得發(fā)白,嘴唇也在不停哆嗦。 “那個、那個腳崴了,不是太嚴重,趙老先生正在給治傷呢,”小德子笑得比哭還難看,“姑娘不必擔心,三爺讓小的給姑娘送來一盒棗花玉露糕,說是姑娘若是喜歡,每日早晚都送來。” “……哦,這樣啊——”曦玥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小德子眼珠通紅,說話像是鼻子塞住了,嗡嗡的。 不對,哪哪都不對! 小德子像是大哭過一場。 曦玥心里警覺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