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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隆帝言罷, 就沉默看向面前一直恭敬站立的皇甫晟。 他沉默,皇甫晟也沉默, 屋中的氣氛漸漸又變得沉寂起來。 原本意料中的驚喜謝恩沒有出現,隆泰帝眼中好不容易才有的一絲慈色已漸漸消失, 他微微瞇眼, 看著眼前這個沉默的皇孫。 皇甫晟深吸一口氣,躬身行禮, 背壓得很低,一副恭敬至極的模樣。 他心里轉了好幾個念頭, 才小心翼翼開口。 “皇祖父, 永寧侯王家之前雖然偶爾和我們王府有過來往,但也只是因為永寧侯夫人的表嫂與我母妃是族中姐妹, 統共來往不過幾回, 一只手都數的過來。 而來往緣由孫兒聽母妃說起過, 是為了王家八姑娘的婚事。 在孫兒遇刺右手殘廢之后,八姑娘很快便與齊府定下了婚事,永寧侯夫人就再也沒有來過我們王府。 故而, 皇祖父,永寧侯與王府關系并不親厚。 孫兒對那九姑娘更是聞所未聞,侯府如此急切求著皇祖父賜婚,孫兒心里很是疑惑。 若孫兒此次暗中在錦麟衛歷練,若是出個什么岔子,齊府是否還再愿意和侯府結親、再收一個王八姑娘的meimei王九姑娘做媳婦?” 泰隆帝微微蹙眉,眼神凝視皇甫晟。 他措辭雖然小心,卻似乎在不經意間帶出來往日不少戾氣: 說到到底還是年紀太小,這說著說著就開始賭氣了。 隆泰帝眼中冷色微微回暖,看向皇甫晟的眼神也不似冷漠地看著一個無關緊要的臣子:“晟兒,以前你受委屈了。但是,此次有皇祖父賜婚,圣旨一下,就算他永寧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將女兒嫁于他人。你放心便是!” 皇甫晟把腰彎得更低一些,語氣謙卑,態度真摯:“皇祖父,孫兒才剛剛通過錦麟衛的甄選,尚未領過差事,也沒有任何功績,比不得上面兩個兄長,孫兒想——” 隆泰帝臉色倏地一冷,眼神銳利地盯著皇甫晟,仿佛早已看透了一切:“皇甫晟,不要以為朕不知道,你和原永嘉侯趙志明的長女來往密切,甚至想過要為了她而求旨賜婚。朕今日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那個女子,其父行為不檢死前就被奪了爵位、其母身份低微,她如今跟著舅舅回歸李府,現在只是個低賤的商賈之女,你們身份猶如云泥,還想求賜婚,皇甫晟,朕勸你死了這條心吧!” 這句話,像是一支冰箭,直插心口。 皇甫晟從心口開始覺得冷,一直冷到了四肢百骸。 他牙齒冷得打顫,手指冷得顫抖,一瞬間他嘴唇都僵硬得張不開。 御書房里氣氛很是僵硬。 大太監一臉焦急地看過去,只見到了皇甫晟一動不動躬身彎腰,半天沒有動靜。 他是急得后背都在冒冷汗! 哎呦喂,小祖宗! 您是真不懂,還是在裝不懂啊? 永寧侯手握十五的兵權,主動要求皇上為他女兒賜婚,是在向皇上表忠心呢。 他主動要求賜婚,不過是想亡羊補牢地為了向皇上表明,恒王也好,榮王也好,他永寧侯最終還是聽皇上的。他永寧侯主動把之前將王八姑娘嫁給齊府、只和齊府一條心的謀劃打亂,再嫁一個姑娘給榮王府,就是為了向皇上表忠心的。至于恒王和容王皇上更看好誰,他只聽皇上的。 皇上看在他手握兵權的份上,打算捏著鼻子認下他的忠心了,小祖宗哎,您是多聰慧的人呢,您就別在給皇上添堵了! 榮王府就您一個小主子沒大婚了,皇上不給您賜婚還能給誰賜婚啊? 還有那個什么永嘉侯的長女,您接了圣旨,侍妾也好,甚至側妃也罷,還不都由著您? 趕緊領旨謝恩吧,小祖宗! 大太監心里念頭不停地轉,可面前那個低頭躬身的人卻似根本就不懂局勢、不懂君威似海。 “撲通”一聲,皇甫晟由躬身行禮改成了跪地磕頭,他重重磕了一個頭。 然后,他緩緩直起上半身,神色平靜地看向隆泰帝,眼神里卻帶著堅毅和決絕:“皇祖父,孫兒和李曦玥姑娘都是世人眼中的殘缺之人,她被人說傻,孫兒被人說廢物,但我二人心意相通,相互扶持,共同走出世人對我們設下的精神牢籠。她多次救我們王府中人與危難,她開朗勇敢的精神贏得了王府所有人的敬佩。 孫兒心悅她,孫兒想和她共度余生。 孫兒眼中,她就是最好的妻子,她的身份是天上的云也好,是地上的泥也好,孫兒從不計較,只要是她,無論什么身份,孫兒都認定,她是孫兒此生唯一妻子。 請皇祖父成全孫兒。 求皇祖父為孫兒賜婚!” 泰隆帝越聽眉頭就皺得越緊。 他坐在寶座上,視線里看到的就是這個孫兒為了虛無縹緲的情感,要枉顧他的好意,甚至藐視他的圣意,不愿和手握重兵的永寧侯府聯姻。 這是不識好歹,這是違逆長輩,這是抗旨不尊! 隆泰帝心里的怒火漸漸燃起,他微微瞇眼眼睛,危險地看向跪著的皇甫晟:“抗旨不尊?你可想好?” 皇甫晟跪得筆直,眼神沉穩,聲音沉穩,表情更加沉穩:“孫兒已然想好,請皇祖父為我和曦玥賜婚!” “來人!”泰隆帝聲音冷沉如冰,眼神里只有冷酷,再無一絲親情,“拖出去,五十大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