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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藍(lán)色的織錦長袍,深藍(lán)色的腰帶,腰間懸掛一塊羊脂美玉,人到中年,依舊風(fēng)度翩翩。 是她一生的驕傲。 “嗬——嗬——”漏氣的胸腔用盡了力氣拼命喘息,汪氏想要再多看寶貝兒子幾眼。 可這是她俊美又聰慧的長子嗎? 汪氏眼中流淌出血淚。 原來,夢里的事情都是真的。 她的長子,她的寶貝兒子,被人剝了臉皮后還要被野狗啃咬,原本俊朗的容貌血rou模糊,挺拔的身軀支離破碎。 她死死咬住嘴唇,仿佛在燃燒殘余生命一般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她手腳并用的爬過去,伸出顫抖的手指,想要去摸一摸她的兒子。 “住手!此乃嫌犯,不可觸碰!” 衙差用刀格擋出聲厲喝,汪氏一口氣耗盡,又重重摔回地上。 皇甫昕清正的聲音緩緩地清晰地傳到汪氏耳朵里:“汪氏,這嫌犯面容被毀身份尚未確鑿,容不得觸碰毀壞。” 汪氏靜默半晌,滿臉散發(fā)后面,一張干枯的老臉露出了猙獰卻悲苦的笑容:“嗬、皇甫昕,嗬、你、你厲害,嗬、想知道什么,嗬嗬,我都說,嗬嗬只要,只要讓我再見他最后一面,嗬嗬!” * 又是一夜過去。 皇甫晟已經(jīng)熬得雙目赤紅,香香卻依舊沒有醒來。 “三爺,何進(jìn)托屬下來回事。”阿亮剛醒來沒多久,就被何進(jìn)央著幫忙回話。 皇甫晟開口,才發(fā)現(xiàn)嗓子啞了:“進(jìn)來。” 阿亮拱手行禮,輕聲回到:“三爺,何進(jìn)托十七傳口信,永嘉侯太夫人汪氏已經(jīng)全部招供,永嘉侯尸體已由刑部出面接手。” 皇甫晟沉默,只微微頷首。 連著兩天不眠不休的謀劃,并不只是讓汪氏吐露當(dāng)年全部實(shí)情,而是想讓她親眼看著二子夫婦伏法,親眼見到長子殘破不堪的身體,讓她也嘗嘗失去至親之人是如何痛苦滋味。 想要輕輕松松地離開人世,也得看他答不答應(yīng)。 香香母親去世,父親等同擺設(shè),舅舅自顧不暇,但她并非無人依靠。 誠然,她雖然心智遲緩了些,但遇到危險(xiǎn)她也并非膽小如鼠。 只要她敢拿著微光勇敢護(hù)衛(wèi)自己,不管她的小寶劍染了誰的血,他皇甫晟都愿意為她依靠,做她后盾,護(hù)她一生無憂。 阿亮見皇甫晟沉默,也不說退下,她探頭往床上看看,小心翼翼問:“三爺,要不您去歇一會,我來照看姑娘?” 皇甫晟搖頭,“不必,退下。” * 太陽漸漸升起來了,香香依舊沒有醒來。 只是她的手心不再冒出冷汗來。 榮王妃帶著楊嬤嬤趕來,給她喂了一些稀粥,皇甫晟也一起用了一些。 喂完粥,榮王妃也沒多勸,帶著楊嬤嬤又走了。 屋里又只有兩人。 天氣晴朗,春日陽光明媚。 春歸苑里樹上的小鳥似乎特別會叫,嘰嘰喳喳不停。 皇甫晟坐在床頭思忖半晌,彎腰將昏睡的香香橫抱在懷里,慢慢往小湖邊而去。 剛離開屋子,桌子底下的大黑也走了出來,花花也晃晃悠悠地跟上。 兩人兩貓,往小湖邊而去。 陽光暖融融的,映照在香香有些蒼白的小臉上,皇甫晟手臂微攏,將她往懷中摟緊一些。 不一會,來到了香香經(jīng)常看大魚的大石頭邊上,皇甫晟坐著,香香就靠躺在他懷里。 大黑今日很乖,坐著一動不動,看見湖面游動的魚兒,連尾巴尖都沒有動一下,緊緊的繞在爪子邊上,難得的乖巧。 不過一盞茶不到的功夫,一條紅色的大鯉魚躍出了水面,在空中飛快地甩了甩尾巴,“噗通”一下,又落入湖中。 “嘩啦”一聲,水花在湖面綻開,水珠落下時(shí)閃閃亮亮的,仿佛是一捧捧的珍珠落在了水面上。 湖面漣漪一圈又一圈,層層疊疊,緩緩蕩漾著往遠(yuǎn)處而去。 漸漸的,湖面安靜下來。 “嘩啦!” 第二條紅黃相間的大鯉魚又躍出了水面。 接著,第三條,第四條。 “嘩啦!” “嘩啦!” 水花四面綻放,一朵一朵在陽光下色彩斑斕,極為壯觀。 皇甫晟低頭看著懷里一直沉睡不醒的小姑娘,眼神復(fù)雜。 他緊張、擔(dān)憂,期待,還有內(nèi)疚。 他承諾過,無論何時(shí)何地,一定會護(hù)她周全。 可實(shí)際上,卻是她一個人被逼到了絕境,迫不得已拔劍卻是要面對自己的親人。 她醒來會怪自己嗎? 皇甫晟心里搖頭。 她好像連祖母父親都只是抱怨幾句,更不會來責(zé)怪自己。 可他自己卻一直在責(zé)怪自己。 過分自信,沒有做好最充分的防備,以致于讓汪氏鉆了空子,小姑娘差點(diǎn)丟了性命。 如果…… “三——哥哥?”一個微弱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 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半張開,正睡眼朦朧地看著他。 “……醒了?”皇甫晟覺得喉頭有些難受,像是梗了什么東西,半晌才問出口。 “嗯,醒了,”香香眨眨眼,清醒了一些,但聲音里還帶著一絲剛睡醒的軟糯,她腦袋自然的蹭了蹭溫暖的胸膛,“我聽見你在和我說話,也聽見了大紅魚飛起來的聲音,他們好像在叫我起床,不好總是睡懶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