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頁
屋里安靜了。 皇甫晟沉默,他緩緩閉上眼睛,待睜開時,眼中猩紅已然退去。 “師父,你缺什么藥材就吩咐人去找,”皇甫晟聲音漸漸恢復如常,他平靜地開口,“如果找不到,我進宮求皇祖父。” 說完,他大步離開。 * “晟兒已經回來了?”榮王妃聽楊嬤嬤回話,驚訝地眉毛都豎起來,語氣有些不滿,“香香三哥哥長三哥哥短地叫,對他掏心掏肺的,怎么她都這樣了,也不來看上一眼?” 楊嬤嬤趕緊為三爺辯駁:“三爺是去了藥廬問了情況后,才去的前院,聽說,前院的一幫老頭都被他折騰過去了,二爺那邊也已經傳了消息,估計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榮王妃這才臉色稍霽。 可是,她一閉眼就想起來那只鐲子,心里難受得像是被生生別人剜下一塊rou似的,眼眶又瞬間通紅。 她年少沉迷練武,總想著一桿紅纓槍就是不能沙場立功,也要憑一身俠義走遍天下。 讓她看那一把武器殺得人多,她比較在行。 可若是讓她認一認哪個鐲子水頭足,成色好,那是要她的命。 慧安jiejie及笄的時候,她用存下全部的月例買了一個鐲子,五百六十兩。 她高高興興送了出去,慧安jiejie也開開心心收下了。 可是,后來她才知道她被騙了,這個鐲子和街邊三五兩的鐲子沒什么分別。 她手持紅纓氣勢洶洶地槍挑了鋪子,奪回銀子后和慧安jiejie商量,一起再買過一個,可慧安jiejie卻說這個她非常喜歡,月例銀子就留著她以后買打大刀長劍時再用。 她心里不舒坦,慧安jiejie卻說,一個銅板不花卻白得了一個鐲子,她已經很高興了,讓她無論如何把銀子收好。 她以為慧安jiejie是安慰她,誰知是真的喜歡這只鐲子,碎了還用金子鑲好一直戴著。 直到最后離開人世。 眼淚再也止不住,榮王妃撲倒床榻上,抱著昏睡的香香低聲痛哭起來。 * “啊——” 半夜,愉妃的宮中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 燭火不一會就亮了起來,大宮女拿著燭臺匆匆來到愉妃的床榻前,一把撩開帳幔,驚得她直接坐到了地上。 “快、快稟報皇上,還有、還有,快傳太醫,快、快點!” 大宮女連站起來的功夫都沒有,一連聲的吩咐。 太監宮女忙不迭地打開宮門,匆匆往各個方向奔去。 * 隆泰帝進門,連禮都沒受有完,直接一臉陰沉地看著滿頭大汗的老院使:“情況如何!” 老院使抹了一把汗,卻沒開口,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回、回皇上的話,愉妃的龍胎,沒了!” 隆泰帝眼前一黑,腦中“嗡”的一聲,直挺挺地就倒下了。 一個時辰后,隆泰帝腦袋昏沉地看著地上跪著的一排太醫,厲聲喝問:“到底是何緣故,愉妃前兩天還一直好好的,今日太醫院若不能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小心你們的腦袋!” 一群太醫連連磕頭,老院使顫顫巍巍挺著上半身,拱手行禮:“回、回皇上,老臣無能,娘娘除了有些心悸的病癥,一直都好好的。而且,前天下午剛請過平安脈,娘娘脈象平穩,連心悸的癥狀都調養得很好,龍胎也很康健,老臣無從得知,好好的怎么就、就——” “嘩啦!” 隆泰帝一把將茶盞打落到地上,他緩緩俯身,用陰鷙猙獰的老臉對著老院使:“你不知?你若是不知,那你告訴朕,誰知道?或者,砍幾個人的腦袋,你就能知道了?嗯?” 老院使嚇得趕緊連連磕頭:“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隆泰帝已經暴怒,心中的怒火幾乎能燃盡他所有的理智,他根本聽不見太醫們的求饒聲,直接開口吩咐:“來人,將院使拖出去——” “皇上,且慢!”愉妃娘娘的大宮女撲通跪了下來,膝行幾步上前,哭著說,“奴婢、奴婢有話要稟。” 泰隆帝不耐煩:“說!” “娘娘昨晚一直在嚷嚷,她說聽見了有人在說話,還有人在她耳朵邊哭泣,奴婢寬慰了她幾句,她就睡下了,后來,奴,奴婢想要稟告皇上,但娘娘說皇上日理萬機,不得打擾。再后來,奴婢半夜又聽見娘娘在說話,說什么不要找我,不要找我,奴婢起來看,就看到了——” 泰隆帝臉色又猙獰起來,他突然想起了仙長的話。 陰私太盛,不利帝王星! “查,給朕查,徹徹底底地查!” 泰隆帝暴怒的聲音久久回蕩在后宮,驚醒了所有人。 這一夜,泰隆帝的后宮人心惶惶,一大批的人被抓走,還有一大批的人被當場砍頭,血腥味在宮墻見彌散,宮人的慘嚎和哭求聲被宮門阻隔,層層回蕩。 * 天邊漸漸浮白,被恐懼和殺戮籠罩了一夜的皇宮,才漸漸平靜下來。 愉妃也醒了過來。 她好像沒看見泰隆帝冷漠無情的老臉,仿佛不過一夜之間對她態度就已經有了云泥之別,她捂著小腹,對著那張老臉,猶如對著夢中情人那般,嬌柔至極的哀哀哭泣。 一夜未眠,泰隆帝仿佛蒼老了十數歲。 臉皮猶如枯樹般皺紋滿布,顴骨上隱約有星星點點的黑色斑點,眼神晦暗中還有被他狠狠壓制的絕望。 --